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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一指,指着小道姑正往贵公子腿上敷的一团绿油油的东西继续说道,“这叫狼牙草,狼崽子们最喜欢这个味道了,隔着好几里地就能闻见,一闻见就会跑过来呢。”
若水每说一句,贵公子的脸就白一分。那人本就生的白净,这一席话下来脸上便是一点血色都没了,胳膊腿儿的直哆嗦,上牙磕得下牙“哒哒”响,整句儿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本来挺俊朗的面容愈发地皱了起来,眼见着泪花都要出来了。
“你……你……蛇蝎啊……!”
“哈哈,哈哈……”小道姑忍不住了,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肚子不停地笑,“若水师叔,师叔你太厉害了,瞧给他吓得……哈哈……”
坐在上首的妙善大师不禁莞尔,一向面如平湖的道虚唇角也微微挑起了弧线。
到底是妙善大师心软,对着吓懵了的贵公子道:“若水是逗你的,这山上的狼有灵性,与他有几分交情不假,可那捕兽夹是山下的猎户放的,与他无关。给你用的是止血消肿的草药,也不是什么狼牙草。”
贵公子盯着若水那双晶亮亮的眸子,仍是不信,僵硬地扭过脖子向妙善大师道:“您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吧……”
“自是真的。”
贵公子把脖子转回来,哭丧着脸指着若水如花的笑靥控诉道:“你干什么骗我。”
秀气的下颌扬起,若水都不屑给贵公子一个正脸,轻蔑地道:“道爷我救了你,你连句谢都没有。不道谢也罢了,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不说名字也不提了,居然还敢让道爷我给你跑腿。再瞧瞧你这一副傻德行,道爷我看着就来气。吓唬你两句不过是略施小惩而已,道爷我掐算着,咱们俩的缘分还未尽呢,来日方长。”
“我不要,母妃明明是拜托枯荣寺的苦禅大师照顾我,我才不要在无名观待着。”贵公子说着一蹬腿就要走,还没站起来就被小道姑一巴掌拍在伤口上,疼得心尖子都颤了,嗷的一声惨叫坐回到了椅子里。
“乱动什么,药还没上完呢。我告诉你,就你这副带着血腥味的样子,现在出去肯定能把狼招来。这山上的狼都精着呢,每次听到捕兽夹有动静都会赶过来,没准你现在出去啊,那群狼还跟那儿等着你呢。”无名观里的女修士一个个相貌出众才艺精通,自是有一身傲骨。世俗的王公子弟若是没有些出挑的本事,她们都是看不入眼的。因着无名观所修一路道法是许嫁娶的,无论是朝廷中人还是江湖中人,追求无名观女子的还真是不在少数。如此一来,这个傻乎乎的贵公子落在无名观三代的小道姑眼里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随波,休得无礼。”妙善口气不怎么严厉地说了一句,“人家到底是当朝的皇子二王爷,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的。”
“师祖偏心,您从来都不说若水师叔的。”随波撅着红嘟嘟的唇埋怨了一句,倒更像是撒娇。
若水摸着下巴满眼戏谑地念叨了一句:“哦,还是个‘二’王爷。”
“这这这……气死本王了。一个道姑也敢如此跋扈!”二王爷指着随波抖着手,脸蛋儿都气红了,却是没敢招惹若水。
“本王要去枯荣寺,这无名观本王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哼,你倒是想待,道爷我还不乐意呢。”若水冷哼一声坐到了二王爷对面,“这枯荣寺大雄宝殿前的韦陀可是把杵戳在地上的,你懂什么意思吗?”
二王爷张了张口,还没等答话就被若水堵了回去。
“哎呀,我就不该问,就凭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想也该知道你不懂。”若水一甩袖子,和煦一笑,好心解释道:“这意思就是,我们庙小,不招待云游僧人吃住。你说人家连和尚都不招待,能招待你这个王爷吗?不信你问道虚。”
二王爷探究的眼神晃到道虚身上,道虚也没看他,只是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若水说的不差……”
“所以我说王爷啊,趁着这天还没黑,您趁早下山吧。”若水截过话头直接端茶送客了。
“你……妙善大师还没发话,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啊。”二王爷慌了,可怜巴巴地瞪着大眼看向妙善大师,“大师,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的来意刚才已经和您禀明了,我要是能在京城待得下去,母妃也不会把我送到山上来啊。”
“少跟我师父来这套,我告诉你,现在这无名观是我和七位师姐当家。七位师姐各有家室平日里不在观中,这无名观的大小事务自然是我来打理的,我当然说了算。况且刚才不是你说的不要在这待了吗?”若水面色一冷,嘴里的话更是不饶人,三寸香舌活像是把刀子,一下一下往王爷心口上戳:“这无名观上上下下都是女子,你一个男人还想留在这,真是厚颜无耻啊,要不人家都说现在的贵胄子弟一个个脸皮似城墙呢。你可别琢磨着跟道爷我住一个院子,你这一身的浊气三丈外道爷我都觉得呛得慌,没得冲了道爷我养的花花草草。”
若水凤眸半合,极是嫌恶地睨了二王爷一眼,一语定论:“嘁,还王爷呢,连道爷我院子里的花肥都不如。”
二王爷两手扣在紫檀扶手上,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出来,俩眼一黑生生晕了过去。
随波伸手号了二王爷的脉,扭头对妙善大师道:“师祖,这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妙善拂尘一甩淡淡一笑。道虚亦是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摇着狐狸尾巴的若水,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第五章
毕竟无名观的掌门还是妙善大师,要换做是若水,管你是不是晕了,这般不入眼的人定是扔了出去了事。妙善大师念叨着这孩子一个人上山来也不容易,还是行个善暂且把人给留下了。
无名观上上下下都是女子,二王爷留了下来也没地方安置,只能送去若水的上善苑。且不说上善苑里若水从不预备客房,就是有房间也不会给这个王爷住。
“我说小和尚,你把这个傻王爷扔到我院子后面那柴房去。”若水皱着眉,起身在二王爷受伤的腿上踹了两下,见那人没反应,嘀咕道:“就这点气量,还在朝堂上混呢,难怪被人家挤兑的上山避难来。”
回头一看,道虚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盯着二王爷看,若水脸一沉,没好气地把道虚往外赶:“还看什么,赶紧动地方啊。我无名观上上下下都是姑娘家,难不成你要她们抬这个猪一样重的臭男人?还是说你要道爷我亲自动手?”
“你自己小心。”道虚深深看了若水一眼,转而对妙善大师合十鞠躬,“小僧先退下了。”说完舒展开手臂将二王爷夹在腋下就这么出了门。
若水听得道虚一言,脸色明显柔和了很多,待随波退了出去才恭敬地对妙善大师道:“师父怎么看这事儿?”
“他说自己是当朝二皇子,雍王安逸凡,母亲是敬贵妃。我看他身上配着远山芙蓉的玉佩,身份应当是可信的。他道他三弟为争太子之位处处暗害于他,他母亲为了让他躲灾把他送去枯荣寺,一路上他三弟追杀他,随从都死光了。”
柔和慈爱的目光静静地洒在若水身上,一时间妙善与若水都没说话。若水坐回到椅子里,一手托腮,饱满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丰润的红唇。凤眸看向窗外,晦暗的光线下,莹白的雪花依旧在风中飞舞着,盯着看久了不免有些眼花,纷纷扰扰的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底。这场雪不知何时开始下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下来。
“若水,你的道号为若水,你该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是妙善大师先开了口。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是她从小带大的,他天资聪颖根骨奇秀,是个不世出的奇才,也正因为他是个奇才,妙善觉得,现在自己也看不透他了。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垂下眼眸,若水轻声念了一句,浅笑一声,抬眼对妙善大师道:“师父,人可能不争吗?在朝之人争权位,市井百姓争好日子,江湖中人争武功天下第一,而我们修道之人……哪个不是争着成正果?”
灼灼的目光逼得妙善大师下意识地错开了眼,那个少年不是在狡辩更谈不上挑衅,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一个疑问,仿佛是懵懂的孩童抓着大人的袖子追问一个个纯真而可笑的问题。
“为与不为,争与不争,是与不是,都在你自己心里。”
“师父,我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您大可不必担心。”若水站起来,对着妙善一揖,“徒儿先回去了,师父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师姐们就回来了,您很想她们吧。”
提到几个弟子,妙善大师脸上浮起轻暖的笑意。
“修为高深如您亦或是苦禅大师,都还有放不下的东西。无论是自己的弟子还是珍贵的经卷,又有什么不同呢。差一步就可飞升的您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若水翩然而去。
隔着一扇门,妙善似乎仍然能看见风雪中少年轻盈灵动的身姿,踏过厚厚的积雪而不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哎……终究还是,摸不透你的心思啊……”
若水回了上善苑便去了柴房。看到道虚十分听话的真把二王爷扔到了柴房里还站在门口默念着什么,若水万分满意地点点头,走上前去攀住僧人的肩膀在那肌理柔韧的颈子上落下一吻夸赞道:“小和尚真是听话。”
“这人身上的咒你打算怎么处理?看上去不是等闲的人下的,不单单是算计好了时辰,效果也很是霸道。”道虚转过身,眉头依旧是皱着的,“今天我们回来时候看到的那群狼……那是人血的味道……”
若水笑了下,伸出一指,在柴房门板的缝隙上缓缓划过,勾着眼梢瞟着道虚怨道:“小和尚,你总是这么煞风景。你可还见过我对旁的人如此亲昵过?偏生是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活像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道虚没答话,依旧用平湖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若水,甚至没有避开那道媚意浓浓的视线。
“早就跟你说了,人又如何,与畜生有什么不一样的吗?狼可以吃野兔野鸡,自然也能吃人。至于这个咒……下咒之后要七十二个时辰方会显出效力来,对着普通人是无碍的,可若是对上修道修佛之人,那可就和鹤顶红孔雀胆一般了。”嘴上这么说着,倒也见不着若水着急,反而是贴进了道虚怀里,并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挑上僧人的下巴,懒懒地问了句:“你,这一路上,没叫我那些师侄们碰到这人吧?”
“自是没有。可随波……”
“啧啧,你对我那小师侄倒是关心,难道你不知道,随波比你还大着一岁呢。”恶狠狠地在僧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留下两排微红的牙印子才略解了心头的酸气,“要不要我今晚再找几个好好伺候你一番?”
见道虚一如既往的装木头默念经文,若水笑得莫测,推开了道虚,也不再说些有的没的,自己就论起了正经事。
“有我师父在那镇着,随波当然不会有事。”屈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若水微微扬起了下颌,右手在玉石的伞柄上摩挲着,自负一笑,“这咒术算得上是奇技淫巧费了心思的,可要想伤到道爷我还早得很,要解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不也在这柴房里加持过了吗?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呀,小和尚。”
“嗯。”
原始没指着道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