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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不答,却是反问道:“他死得越快你不是应该越开心吗?”
“并不是这样的……”
“看不出你还真是情根深种啊。”和光撇了撇嘴。
“只是觉得他这么个人物英年早逝着实可惜,颇有几分天妒的意味。”安逸凡忽而有些怅然,凄然笑了下,却没注意到和光的面色一时间有些僵硬。
片刻的伤感之后,安逸凡便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正色问和光道:“不管现在的情形是不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来的,我那三弟终归是要造反的,你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吧。”
“当然。勤王的军队就在城外,明日子时大家都在守岁看烟花的时候北城门就会打开,从那里到皇宫是最近的,刚好能赶上给三王爷的好戏压轴。”
安逸凡对着铜镜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去看好戏自然要盛装前去我还要找时间换身衣服呢,否则岂不是对不住那些用自己小命在表演的戏子。”
“你怎么在这里?夜冷风大的你也不觉得冷。”道虚走上御花园最高的那座假山,将若水素日里最喜欢的那件白色披风给若水披上,逗了若水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见天含着怕冷,却来这里吹风。”
“大殿里酒臭肉臭熏得我难受,我早就不想在那待了。偏生你今日怎么也不肯陪我去,非要自己一个人躲清闲,我当然要找个隐蔽的角落好好藏了叫你找不到我干着急。”说起来即便是道虚要陪着若水去参加除夕的合宫大宴若水也不会让他去的,那种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场合就不是他们这些方外之人该去的。可道虚这次太自觉了些,自己就提出不过去,倒让若水忍不住小心眼儿了一把。不过这大冷天的见道虚穿着他那身一成不变的粗麻僧衣过来找自己,那点赌气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了。顺势窝进道虚温暖的怀抱中,若水舒服地叹了口气,尽情拥抱着道虚结实而有弹性的躯体,浓重的疲惫似乎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我刚刚以为你在大殿,便从后门进去看了一眼,陛下的面色并未见好,难道他还在吃和光制作的丹药?”道虚心里很清楚,若水确实有心冷的时候,可对于这个皇帝父亲,虽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多少还是有些牵挂的。
“其实皇上一直都知道和光在哪的吧,至少我是这么猜的,否则他这几日还能吃到去了失魂草的丹药就解释不通了,不过我并没有去深究,这些事情和我没关系,而和光也不过就是皇上的棋子而已。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即便继位的是安逸凡,和光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让他本事太大了呢。”若水拉着道虚一起坐了,头歪在道虚肩膀上靠着,清明的凤眸远远俯望着宫格殿宇之间的灯火辉煌,似乎隐约间还能听到人群的嬉闹声。
“锋芒太露,伤人伤己。”道虚停顿了一下感叹道,“为什么帝王将相总是奢求长生,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人生在世诸多苦,他们尝不够吗?”
“其实……他并不是想长生不死。”若水舌尖一滞,终究还是不想叫那个人父皇,“和光给他炼的丹药他自己也知道是有毒的。那是一种吃了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丹药,他说……他用了那种药,午夜梦回就能遇到我的母亲了……”
道虚愣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颂了几声佛号。
“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贤淑温婉,对他一心一意为他生儿育女,然后,这个女人在最美好的年华溘然长逝,哪怕他是个帝王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无法平息这种伤感。果然,只有失去的东西,才会是最美好最让人珍念的。”
柔韧的臂膀环上道虚的腰身,若水将自己与道虚贴得更紧像是有些畏寒。
“不如怜取眼前人。”道虚低低说了一句。
“嗯?”
“与其用这种方法去追忆,既伤害自己的身体又于事无补,还不如在你母亲活着的时候好好保护她不让她那么早就去了。”
若水释然一笑,指着远处宫殿中高度仅次于太极殿的那间位于中轴线上的殿阁道:“瞧见没,那里就是坤极宫,是皇后的寝宫,我母亲生前就住在那里。那间宫殿是整个皇宫里最精致奢华的,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才能住的。如果我的母亲没死一直在那里住到现在,她就未必是陛下眼中最美丽心中最美好的那个女人了。所以说,有的时候天妒红颜也未尝就不是一种成全与怜惜。”
道虚亦是淡淡一笑:“当是如此。”
“你很久没有听我吹笛子了吧。”若水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翠绿色的玉笛子,“这冬日里的御花园草木凋零萧瑟得很,今儿个还是三十,天上连月亮都看不到,真是没有让人舒心的景色。不过春天就快要到了,我给你吹个《姑苏行》如何,用南国水乡的暖意催催春天的脚步。”
“你吹的曲子总是好听的。”道虚点点头,“等到河开柳绿,我便陪你去姑苏看春景。”
“岂止是姑苏岂止是春景,我还要看盛夏的花团锦簇,看秋来的金风红叶,冬日的北国冰雪……还有巴蜀南疆,我一直想去那里,听说那里四季温暖如春还有许多稀奇的巫术道法呢。”
道虚握住若水微凉的手,抬头凝视着那双清亮的凤眸用一种让人心安的声音承诺道:“我都陪着你。”
悠扬婉转的笛声打破了无月之夜的压抑回荡在静谧的御花园中,好像一股清凉洁净的泉水荡涤着心灵,淡淡的喜气萦绕着还未吐出新芽的枯枝,驱走了衰败与肃杀。道虚安详地合上眼睛盘膝打坐,脸上挂着淡泊的微笑。一僧一道一坐一站,将御花园与俗世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而宫门之外,安逸乐穿着一身银色的盔甲,脸色阴沉地望着皇宫的正门丹凤门,身后是严阵以待的金吾卫骑兵,带着血腥味的煞气将节日的喜气一扫而空。
“时辰差不多了。”一旁一个锦帽貂裘的白发老人打马上来说了一句,此人正是安逸乐的外公刘丞相。
“哼,敢和爷抢皇位,你们统统都要死!进宫!”
与此同时,北门之外,一只更加精锐的军队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开始了集结……
老百姓们常说,皇上住的地方那是宫阙九重,大燕的皇宫也正应了这个说法,从最外面的丹凤门到皇宫的中央大殿天极殿正是要过九重宫门。
金吾卫是皇宫的戍卫军,按道理来讲应当是大燕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可这金吾卫里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的军士确实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宫的安危交给他们历代大燕皇帝才能睡上安稳觉,这类军士是金吾卫的核心又叫内卫。而安逸乐带领的这批金吾卫是骑兵,除了样貌威武每人(胯)下一匹白马,还真是没有什么作战能力。本来嘛,像帝都这种繁华的城池里就没法用骑兵作战,之所以设立这么只队伍,说白了就是用来安置勋贵子弟用的。勋贵家有了儿子想出仕,却不擅长念书考科举又不想真的上战场生死相搏,便都送到这里来。如此一来,金吾卫的内卫便被这群少爷骑兵们挤兑得不受重视了。当然这种不受重视也只是在安逸乐这种安乐窝里长大的肤浅人眼里罢了。
再怎么说金吾卫也是掌管宫门的,安逸乐和刘丞相这群不掌军事的人带着一群公子兵竟也顺顺当当地进到了第六重宫门。因着安逸乐的袭击太过突然宫门守卫要么是毫无防备要么是跟安逸乐早有勾结,这一路还真是让安逸乐体会到了高歌猛进的畅快感觉,骨子里的狂傲劲儿更是收不住了。待到第六重宫门顺安门下,安逸乐坐在马上扶了下头盔,举着马鞭指了城门大放厥词道:“宫门令听着,速速开门投降,等本王登基定然论功行赏!若是负隅顽抗,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送你们下地狱啦!”
话音儿未落,一道凌厉的剑气便贴着安逸乐的面皮儿划过在安逸乐脸上留下一道渗血的红痕。尽管周围打着火把,可这剑气是无形的,安逸乐这脸上的伤事小,可人却是吓破了胆,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刘丞相一边招呼人照看外孙子一边指着城楼喝斥。之前的过程太过顺利让刘丞相对周围的环境失去了警惕,直到现在刘丞相才发现,在这个宫门与宫门之间勉强可以算作是瓮城的区域里,竟然一个火把都没有。不要说是应该灯火辉煌的除夕夜,就是平时也绝对不可能这么黑黢黢的一片。
顺安门之外有五重宫门,这一路打进来还不觉得什么,若是要退出去可就难了。倘若此时前有伏击后有追兵,那自己这一群人就是钻了风箱的老鼠,哪里还有活路。
“道爷我可是正道的修士,从来不会装神弄鬼,怪只怪你们眼力不好,道爷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都看不到。”若水清逸出尘的身姿出现在顺安门的城楼顶上,手拄着玉伞转着圈,身边站着道虚。他说这话纯属是气人的,这除夕的晚上连个月亮都没有,火把也没点,黑灯瞎火的谁能注意到城楼顶上有个人啊。
安逸乐见是若水,心里那股火噌的一下就烧起来了。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安逸乐哪能容忍突然冒出来个人比他身份还尊贵,当即指着若水大骂起来。
随行的军士听得楼顶子上有人都举起火把来去瞧,只可惜火把的光远远照不到若水那里,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谪仙般的身姿,尽管看不清容貌,可若水只是随意的一站,那股清贵飘逸的气质那抹绝代的风华便不可掩饰地流露出来,把一群军士看得都有些痴了。安逸乐起初还骂骂咧咧的,到了后来嘴上愈发下流,竟是连什么“登基之后给朕暖床”的话都说出来了,听得刘丞相都忍不住皱眉了。
安逸乐不说这话许是还能张狂一阵子,这句胡话一落地,宫城之上立时亮起许多火把,隶属于金吾卫内卫的弓箭手们张弓满弦对准了瓮城之中的鳖们,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呢,居然就想着作践朕的嫡子了!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安钧华不只是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城楼上气得浑身发抖。算无遗策的人是聪明人不假,可也是最痛苦的人,因为需要算计的往往都不是好事,而算无遗策也就是说这些不好的事情都发生了……
看到安钧华出现在城楼上,刘丞相第一个慌了。事到如今,即便是安逸乐不明白他也明白了,皇上这是早就有准备,这些日子完全是搭了个戏台子给他们唱戏!刘家和安逸乐之所以那般胆大妄为,依仗的不过是安逸凡一死皇上别无选择只能立安逸乐为太子,谁知半路出来个道士居然是先皇后的嫡子,竟然还得到了宗庙的认可。可看皇上的手段,竟像是很早之前就知道若水的存在似的,难道皇上这些年沉迷于长生……都是装的……
“你这个小娼妇,竟然敢和本王抢东西,当初本王的母妃能杀了你娘,今天本王就能杀了你!”安逸乐几乎是疯了,从周围人手中夺过一张弓搭了箭对准若水就要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拉开弓。
道虚在一旁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眉头一早就蹙得紧紧的,安逸乐好色的名声谁不知道,可没想到竟然这样露骨。此刻再听安逸乐骂若水,立刻便掐了个印诀拍了出去。刚正浑厚的力量带着灼热的气息正中安逸了胸口,他身旁的刘丞相只感觉身旁一道热风呼啸而过,紧接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