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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闻乡记住了。”他低着头,依旧恭顺的样子。
“哎呀。”青岚一撩衣袍也坐到了他的旁边,与他一起看着庭园前种的花花草草。不一会儿也感觉到视觉疲劳了,嚷嚷道:“看了这么一千多年了,这么久不见你腻味儿呢?啊?改日我带你去看我的住处,比这儿可新鲜多了!”
“是啊,一千多年了。”闻乡淡淡的说道,眯起眼看着天桂树上缓缓掉落下来的一片残叶。
“闻乡,你性格怎么就这样呢?”青岚撇了撇红艳艳的嘴,精致的脸上满是抱怨:“我们都那么熟了,你都这样中规中矩的,随意点不就好了?”
话音未落,闻乡站起来拿起篮子,弯腰行了一礼,淡淡的说道:“闻乡记住了,闻乡告退。”
青岚听到这句话,呆呆的看着那个着青衣的人一瘸一拐的走远了,青色的衣角倒似像要融到远处那片青色烟罗藤蔓里面去了一样。
这性格也不知是随了谁的?青岚摇摇头,兀自抬脚走了。
闻乡走到自己居住的小院里,坐到了那小石凳上。没坐一会儿,便见一个天奴急急忙忙奔过来大喊道:“闻乡闻乡,怎么不在天君面前伺候呢!刚才那人茶水差了点温度,天君正发怒呢,你快些过去罢!”
这人就这么个脾性,易怒,阴晴不定的脾气总得有个人去承受,便是他了。。闻乡摇了摇头,希望这次能好过一点,前几日的伤还未好。
闻乡走进去便看见那人懒懒的躺在榻上,阖上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旁摆着那个古藤天木制成的棋盘,上面零零星星的摆着黑子与白子。闻乡默不做声走到他左边站立,弯腰朝他行了一礼,便垂下双手,静静的站着等吩咐。
他稍稍抬起双眼便看到了他的衣摆,那样不惨一丝杂质的黑,似泼墨一般浓重的颜色,上头用金线绣着精致翻飞的龙,张牙舞爪的穿梭在一片云纹里,气势磅礴,就如那人一般孤傲,不可靠近。
不一会儿,崇华开口了,语气仍是淡淡的,清冷的声音仿佛如泉水般清亮:“去哪了?”
闻乡依旧垂首,答道:“回主子,与青岚仙君说了一会儿话。”
他听到那人几不可闻的嗯了声,随后便静悄悄了,他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咚’的脆响,似乎砸在了他的心里,激起万千波纹,一圈一圈的在他心底荡漾开来了。
“茶。”清亮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随后又听见棋子一颗一颗砸落到了地上声音,声音参差不齐,叮叮咚咚倒像一首欢快的曲子。闻乡刚要跪下去拾起,只见那黑色的衣袖一挥,脸上一痛,竟是他隔空甩了自己一巴掌。
闻乡没有说话,脸上仍是淡淡的,他站起来弯腰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沏茶。他并未见转身后,那人金眸里中万年不化的寒冰,又似乎消融了一角。
有熟识的天奴看到他脸上那清晰可见的五指印,轻轻摇头不解道:“天君怎的就对你如此狠?”
闻乡笑笑,摇头道:“没事,大概是碰着他刚巧不顺心了吧。”
上一次摆错了几颗棋子,便被他衣袖一挥,劲风将他摔将出去,背部摔到了园前的碎石上,硌得不知有多痛,幸好摔在草里,没伤着其他地方,养几天,也便好了。
这次才一巴掌,算轻了。
闻乡摸着微微肿起的左脸颊,想着方才天君看他的眼神,依旧那么冷。这人,无论高兴不高兴,都是这个冷淡而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吧。
☆、曼曼情,漫漫心
作者有话要说: 额,貌似没点击率。
青岚偶尔也会到闻乡的小院子里坐一坐。
“哎呀,整天跟你那无趣主子下棋我都腻味了,还不如跟你说话呢。”青岚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在石凳上,东扯西扯的跟闻乡说着话。
青岚总爱跟他讲些他未曾听说过的事情,天界内的新鲜好玩的事儿,只要他知道,便说与他听。
他告诉闻乡,天界内啊,其实很多风流不羁的仙人,例如那个位居高位的白虎神君啦,风流不说,处处留情,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真谓是‘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有太上老君与菩提老祖为了盘棋,两个糟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差点掐起来。。。。。。
闻乡总是笑笑,偶尔答上一两句。
“你不知道,当时太上老君执起拂尘追了老祖差不多半个仙界,最后用乾坤环锁住了老祖,自己被老祖用金刚钟罩住了,两个人被对方缚在原处,别提多好笑了,哈哈。”
“原来神仙也可以如此。”闻乡轻轻的说道,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双金眸,那人却从不会这样,嬉笑怒骂的所有表情都不会显露到脸上,对待什么都是淡然,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
“哈哈,神仙嘛,自然是各有各的喜好啦。比如二郎神,从来就跟我不对头,老是板着一副棺材脸,活像谁欠了他什么似的,最不喜欢了。还有啊,我姐姐,老是挑一些小事来叨念我,烦都快被烦死了。”青岚抱怨道:“我姐夫那个花心大萝卜,跟很多仙子牵扯不清,姐姐也受得了他。。。。。。”
“王母娘娘也是为你好。”闻乡淡淡的说道,着手帮他倒了杯茶:“尝尝,我自己晾晒的花茶。”
青岚端起喝了一口,连连赞叹:“很香啊,还有没有?我带些回宫去。要不干脆,你跟我回宫吧。”
“你等着,我去拿。”闻乡心里浮出一丝欢喜,但很快便了无声息的将那点点欣喜压了下去。他避过那个问题,一瘸一拐的走到房里去拿花茶去了。
看着他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青岚心里一阵发堵,当初还是自己戏耍于他害他如此的。还有,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到这里来吧?
“闻乡,那,我帮你治好腿吧!”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青岚定定的看着他。闻乡抬起头,淡淡的眉眼里带一丝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事?
“我。。。。。。我。。。。。。我宫里有许多仙药,治伤什么的挺有效的,下次我帮你带些来。”青岚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闻乡你可别多想啊。”
闻乡淡淡的笑了出声:“知道啦,仙君大人一片好意心领啦,这些年都习惯了,这伤凡间带来的,也算个念想。”
“你很想念凡间?”
闻乡点点头,不再说话。千年光阴一晃而过,记忆里那些凡间的模糊记忆早已经快成了空白了。只是仍记得那个小镇子上淳朴的人们带给他的温暖与关心,自己每日挑着货担行走的那条布满石子儿的崎岖小山路,茅屋前的绿油油的篱笆、篱笆里自己种的小菜。。。。。。仙宫安怡美好,琼楼玉宇并非凡间可比,可总归,他只是一介凡人。
青岚又东拉西扯漫无边际的说了一些,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走远,渐渐的看不见了,闻乡起身收拾了那几个茶碗,便又一瘸一拐的走进屋里去了。他打开放置角落里木箱,那里面有几件稍显旧的换洗衣物,我轻轻翻开一层层的衣物,直到摸到了那块龙纹玉,不再流光溢彩光鲜亮丽了,玉表面触手光滑,扎在玉上的那一小段红绳结隐隐有点泛黄。闻乡轻轻抚摸了好一会儿,又将它珍而重之的小心放好。
这块玉,是他到了天宫后崇华赏的。自己在没多久的时间便学会了贴身照顾他的琐碎事务,那日他将一个残棋局一子儿不差的摆出来,崇华心生愉悦便赏了他。
在凡间,他拿玉说换字帖,原是开玩笑的吧?
何尝不是呢。闻乡淡淡的笑了笑,心里满是苦涩。
蓬莱仙岛上住的仙君商风子差人送来了一盆小巧玲珑的水菱花,花叶透明得像琉璃,无风自摆,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天奴们直拍手称奇,抬进库房的时候尾随一大片恋恋不舍的目光。
“真好看啊,不像是真的花儿呢!”
“听说,晚上的时候才稀奇呢!在黑暗的时候就像个月亮,能照耀百里千里。”
闻乡摇摇头,只怕看不到了吧,天宫是永远没有黑夜的。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手执茶壶轻手轻脚的向崇华天君寝宫去了。
崇华斜靠在西榻上,榻上的小桌上依旧放着那个古藤天木棋盘,黑白子纵横交错的放着。闻乡走上前去将盖碗揭开,朝里添置热水。茶是顶好的绮罗绿,采自长白山上的刚抽芽的头茶。这水是由天山山顶上雪莲花瓣上采集来的,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添完水后,那舒开的绿叶打着旋儿,不一会儿便茶香四溢。他往棋盘上望了一眼,是好久之前摆好的那个残局,至今却还未破解。
他添完水便提壶站立至一旁,眼睛望着他衣袍的一角,细细的数着上面的云纹。今日他穿的里头依旧一件墨色衣裳,外面罩着一件银色素纱衣,里衣衣摆上金线绣着山川与祥云,繁复的花纹弯弯绕绕,似是道不尽的温暖而又缠绵思绪。再温暖的东西到了他面前,也只怕是成了刺骨冰冷的寒意了罢。
“有人送礼来了?”清冷的声音问道。
“是。”
‘咚’的脆响,是棋子落到了棋盘上的声音。随后一阵衣物翻起的‘簌簌’声,不稍须臾两只如玉般白皙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将他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入眼是一张俊挺的面孔,剑眉星目,俊美无双。墨玉般的长发用黑龙冠高高束起,上头插了一支墨玉云簪。
一双深金色的眸里蕴含着冰雪一般直直的凉透了闻乡的心,一会儿,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气,发狠似的手指微微用力便将他甩到了地上。手上提着的壶摔到了地上,溅出的热水到了手上,顿时一阵灼痛。
闻乡不知何处又惹恼了天君,爬将起来,在白玉砖上垂头跪好,左手掌与手腕处上火辣辣的疼。
这一跪,便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跪得发疼,手上也疼着,不抬手看也知道,肯定烫伤了一大片。怕是烫了泡了,好了也会留疤的吧?闻乡想着,仍是静静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崇华也就这样在他面前站了一个多时辰,刚开始眼里还带着一丝玩味,最后就只剩下不知名的厌恶了。他冷哼一声,也没叫闻乡起身,抬脚便走了出去。
闻乡只得跪着。主子还没发话呢,自己还是跪着吧,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了,脾性也摸得清楚了,自己若是他走后起身了,怕是又会更加刁难。
这一跪,不知跪了多久,闻乡朝旁边看了一眼,茶壶里洒出的水迹都已经干了。这次,跪得稍久了点啊。闻乡想着,寒意顺着膝盖一丝一丝的倾入身体,竟觉得有点冷,他抬起那未曾受伤的右手搓了搓左手臂,希望驱走寒意。一抬头却看见天君正嘴角啜着一丝冷笑,站在门前看着他。
“动什么动?嗯?”
他走了进来,斜躺到榻上,手掌朝旁边的棋盘随意一扫,将棋子尽数扫下了地。白子黑子跳在白玉砖上,还有一些滚到了他的面前。
“捡起来,重新摆好。”那人淡淡的吩咐道。
“是。”闻乡淡淡的应了一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腿已经麻了,他揉了揉膝盖,便开始拾起棋子。顿时,便只听见他细细碎碎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了。
好不容易将棋子如数捡起,重新摆好在了棋盘上,只见那人又将棋子扫到了地上,嘴角微微弯起,竟似在笑。
闻乡咬了咬唇,认命继续捡起来,摆到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