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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做饭,烧火自然是免不了的。在试过了用魔火烧火直接将半个屋子炸掉的情况下,负责每日飞到老远的地方买新鲜的食材的肖书宇回来时还不忘记带上几捆干柴。
那时候,灶台里刚烧完了火,里面还有着残留火星的木炭。也不知道这灰突突木炭究竟有什么魅力,见多了上好的墨砚、墨玉、墨缎和墨剑(肖书宇的一夕剑)的玖夜,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一小块木炭,也不顾灶台里面灼热的温度,直接伸手就将还冒着火星的木炭都掏了出来,一向喜洁的他连袖口处蹭了一大片黑灰都没有注意,半点薄茧也无的白皙手掌就就将那块木炭紧紧握在手中。
好在灶台的温度再热,那也不过是凡火,更何况里面只剩下火星了。
玖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攥着块木炭就循着自己来时的路走回了屋子。也是肖书宇和伊雨苒清楚玖夜不喜欢有人跟着,再加上玖夜身体受了伤半点真元也调不出来,但境界尚存,若是他们偷偷跟随定然会引起玖夜不悦。因此,在玖夜忙着修炼以恢复修为的空余时间里,三人会一起用饭,剩下的便是玖夜自行处理的时间。好歹和玖夜做了二十年师兄弟的肖书宇很清楚,玖夜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和众人的交往很正常,但本身一直和他未认定的人划开一道距离。就是被他认同的人,他也不愿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
也许有一人曾经走进了玖夜最柔软的地方,可惜那人亲手将自己从那个地方剜了出来,半点不剩。
玖夜为人乍看温和,其实远近亲疏,分得最清楚不过。
没有人故意打岔影响,玖夜脑子一片空白地攥着木炭回了屋子。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待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屋子里的地面上写满了字——“殇”。
或大或小,或工整或凌乱,或俊逸或焦躁的“殇”字。
玖夜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竟然写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直到,他的额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胀痛,手指也因着不间断地攥着木炭书写而有些酸胀。等到他从额角的不间断抽痛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着满地的字迹以及手上的木炭灰,袖口的脏兮兮,一时无言,神情怔怔。
他记得……对,他记得,这里的地面上有着一只小小的动物,巴掌大小惹人怜爱的小小宠物抱着一块木炭,像模像样地比划着什么。而他应该,看着这逗趣的一幕,轻轻地揉着那只小东西的脑袋……发自内心地……怜惜……
不,不对!
玖夜狠狠甩头,那么弱小,好像一只手指头就能碾碎的小玩意儿,他才不喜欢。他明明比较喜欢猛兽才对……就像飞廉这种异兽。在自己实力足够的时候既能够狠狠地蹂躏它又能够在自己懒得动手的时候来个关门放飞廉。
玖夜开始努力地想,那只小小的黑毛狐狸究竟什么来处,能得到自己如此的青睐。这究竟是一时兴致还是长久的喜爱。若是一时的兴致,为何自己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感里会有着几乎溢出心口的欢欣,那么傻兮兮地蹲在地上看狐狸摆弄木炭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若是长久的喜爱,为何自己身边并没有那只幼狐的身影,就连去处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还有,这满地的、他下意识写出来的“殇”字,究竟是……
而正在此时,伊雨苒带着做好的饭食,与肖书宇一道前来。
他们二人看着满地的“殇”字,面上有些难看。
玖夜看在眼里,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异常可能与这满地的“殇”字有关。思及记忆里面看似完整的画面会随着自己不断地回想而变得有些破碎,玖夜无暇顾及自己此刻的狼狈。
玖夜淡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黑灰,轻声道:“可能是受伤昏迷的时间久了些,有些事情记得不大清楚。肖师兄……莫不是玖夜认得个名字带着“殇”字的人?”
肖书宇的唇角微微一颤,随即抿开一个笑容,道:“此事师兄可就不清楚了,毕竟,小师弟在完成试炼之后独自下山游历,师兄当时还在昆仑山上。许是这些日子里师弟遇上什么人了吧,咱昆仑仙境的众位师兄弟,可没有一个名字里面取了这个‘殇’字的。”
肖书宇笑得坦然,玖夜看不出丝毫心虚或是隐瞒的痕迹,但玖夜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伊雨苒当即接口道:“主人,这个‘殇’字可没有什么好寓意,‘寓其死亡,年幼则夭’,谁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呢。”
“那可未必。”玖夜轻声自语道:“最初拥有的时候,谁能够想过这并非长久。未见其长久便在幼年夭折逝去,心中定然有叹惋无奈之意。也许,有人专门会取名忆殇,来追忆那些曾经的逝去。”
伊雨苒的脸,瞬间褪去所有的血色。虽然很快她就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那一瞬间的不自在还是被玖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玖夜见他们极力避讳自己询问这些事情,也不急于套话,当下不动声色地拍拍手,前去沐浴换衣。半柱香的功。夫后便带着半干的长发以及看不出半点端倪的冷淡面容坐在了桌子旁。
虽然一下午的时间耗尽了体力,但玖夜本就辟谷的境界,压根也没觉着饿,而且比起平时,他还少了几分食欲。
筷子挑挑拣拣,玖夜满脑子都是“殇”,十分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认不认识一个叫“殇”的人。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面浮现了那一日,刺目的阳光下,雪发绯眸的男子那既恬淡又忧伤的笑容,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不是打算是探望一下这里的主人吗,怎么这阵子记性越来越差了,直接给忘没了。
于是,玖夜暂且将这满地的“殇”字以及自己可能拥有的那只黑毛小狐狸宠物的事情放到一边,先将这件事拿了出来。
而本来就被今日玖夜言行而惊到的肖书宇和伊雨苒,此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在听到玖夜扔下的这在他们心中无疑是重磅炸弹的消息,二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僵。对于玖夜的提议,破天荒地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玖夜以为他们不愿意,复又想到那人乃是此处灵湖修炼的主人,当日遗迹之外如此混乱,肖书宇可以说是随手打开的空间裂缝,并未对地点多加控制,很可能在初来乍到的时候与那人有了些冲突。
玖夜越想越有可能,他不禁想起那雪发的男子异常苍白的面容,很有可能是恢复了魔身后一个没控制好力度给打的。还有男人有些疏离,说话十几个字都不到的状况,很可能是被他们欺负了而心有怨愤。于是,玖夜完全忽视了当初的肖书宇和伊雨苒因为自己的突然昏迷而可能出现的慌乱焦躁的心情,对于他们可能对雪发男子的出手行为,很是不悦。
当即,他的目光就冷了下来,语气隐隐带着不快地问他们,是否知道那妖的名字。并且表示,自己现在想要去探望一下他。
肖书宇和伊雨苒见状,忙出言阻止,先是表示,区区小妖,他们还没有询问名字来交往的兴趣。并提出建议,虽然由于神域的问题天地暂时没有了昼夜之分,但他们在青要山上安放了大颗的夜明珠,并以控制夜明珠的光亮而作为区分。虽然现在的白天也是黑的,黑夜也是黑的,但此时是晚上是事实,不如等明早再去,顺便准备些礼物之类。
玖夜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行程推到明天。
然而,第五天,玖夜仍旧没能见到那只雪发绯眸的妖怪,因为整整第五天,他都在睡觉。他的样子像是被魇住了一般,素来在睡觉的时候极为安稳,整夜都不换一个动作的玖夜,那张睡梦时素来平和的面容上满是令人不忍侧目的悲伤,他将身上盖着的被子蹬开,双手向前,五指徒劳屈伸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肖书宇和伊雨苒想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将其唤醒,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听着他口中模糊的呓语,隐约是“殇”之类的音节。
整整睡了两日,玖夜方才醒过来。
这是自他失去所有记忆的第七天,也是木灵清越带着苏忆殇到达初云之巅的日子。
玖夜的手中握着茶盏,他在发呆,原本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已经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知道自己睡了两日,也知道自己似乎梦见了什么。他清清楚楚记得,梦里面他无法挽留的无力感,以及心爱之物被生生剜去的心痛,但他却不记得,梦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窗外绵延的花海,一只手握着茶盏,另一只手则在无意识地屈伸。
直到——
他的心口处,一股比之梦境中失去的痛楚还要清楚,还要明朗,还要疼痛百倍的疼痛,骤然在心口出现,狠狠地撕扯他的心脏,他的灵魂。
“啊——唔……”这是玖夜没能忍住痛楚而发出的声响。他的双手猛地握拳,脆弱的茶盏在他的掌心中化为碎片,深深扎进了他的手掌中,涓涓的血液如溪流一般在指缝间流淌出来。
疼……疼……疼……
不止是心口的疼痛,还有大脑有如被利刃劈开后不断搅动的痛楚。他从椅子上摔在地上,身体不自觉蜷曲起来,满手都是沾血碎片的手掌死死按住胸口,白色的衣裳上蹭满了他的鲜血。
他感觉到有人扑过来按住自己的身体,强行令他的手掌摊开。那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但玖夜却不喜欢。他不停地唤着自己的名字,急促的声音几乎有些变调,但依旧能够听出曾经的低沉磁性。不仅仅是这个声音,还有少女心焦时仍旧悦耳的莺啭……只可惜,玖夜不喜欢,都不喜欢。
他狠狠地用手推搡那个人的身体,不许任何人的接近。他们靠的太近了,近到,令他没有办法全心感受到曾经被他拥进怀里的气息。没有了真元力的玖夜,他的挣扎在肖书宇的眼中不过是徒劳,但生怕伤到他的肖书宇,难免有些畏手畏脚。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曾经大战妖皇也不见疲累的血魔尊,额上已经冒出了汗渍。而蔓延到整个灵魂的战栗疼痛,身体过于激烈的挣扎也耗尽了玖夜所有的力气。
玖夜无力地躺在地上,浑身上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就连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那双紫色的眸子,空空荡荡地望着屋顶。
肖书宇急疯了——他不知道玖夜身体的不适究竟是何处来的。看到玖夜疼得抛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狠狠地将锋利的碎片握进掌心的嫩肉里,痛哼声断断续续地沁血的唇角里溢出,心中骤然升起的怒火与痛惜令肖书宇的面色比起地上半昏迷半癫狂状态的玖夜还差些。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强硬地住进玖夜的房间里,打地铺或是睡椅子都不失为好办法,就是在玖夜的屋子旁再建起一间草屋也好。这样做会令玖夜不悦,会引起他的反感,那也比着现在,他连玖夜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都不知道。
前两日也是如此,不明所以地陷入了沉睡之中,并非冥想,也并非入定,更不是昏迷之类,只是睡着了。偏偏睡着了还怎样都唤不醒,明明魇住了但醒来的时候却想不起一点片段。
难道……是解尘忧的问题?!肖书宇的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有些后悔当日放任苏忆殇下药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若非解尘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