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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肖朗关闭电脑,转手交还给他。尔后打开小夜灯,等阿杰上床一起睡。
「你不嫌热?」申士杰每晚都由着他贴上身。
肖朗说:「我宁可忍受闷热,也不愿吓得一身凉飕飕。」
「早就建议你去看精神科,你气得不愿意,这下可好了,变得更严重。」
「不要以为我有病。」
申士杰反问:「心灵和身体一样都会生病,难道你没这些常识?」
「阿杰,莫非你以为我得到精神分裂症?」
「那得由专业医师判断。」他拨开肖朗额际的发,轻吻了下,试着说服:「遇到问题就得想方设法解决。如果不是睡眠障碍导致你经常做梦,你可想过往后必须处在随时可见灵异的状态?」
「这……」肖朗浑身一僵。
申士杰调整一下枕头,由衷地说:「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陪你。」
肖朗沉默,闭上眼,渐感安心。
这几日并无工作可做,白天能利用的时间增多,肖朗就拉着阿杰一起下地耕种,聊说:「自从读高中之后,阿婆就很少叫我帮忙了。」
申士杰拿着锄草耙松土,时而弯腰拔草,回应道:「我住在你家体验农家乐,一切都觉得新鲜。等暑期结束,我会怀念这里。」
「真的啊?」
「当然。」他依照肖朗的吩咐务农,「从小到大,我可没机会做这些。」
「如果长期居住,你八成会后悔。」他不认为阿杰能够放弃在都市发展的机会,屈身于乡下地方。
申士杰挺起身,摘下斗笠搧凉。「你认为我是哪种人?」
「与乡下格格不入的都市人。」
「乱贴标签。」他伸手一指,命令:「那壶茶水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倒一杯水给我喝吧。」
「你不会自己去拿唷。」肖朗嘀咕,旋即倒一杯茶水给他。
申士杰边喝,边问:「你决定了吗,找一天上医院做检查。」
「靠,你还不死心。」肖朗怪叫。
「是为你好。」他递回杯子,低头继续未完成的活,「你昨晚还是做恶梦吵醒我。」
「……」肖朗无话反驳。
申士杰提出条件,「你若答应,我就开车载你去。」
「唔……好吧。」
A市署立医院,周五晚间门诊。申士杰神态自若地坐在门诊室外静待消息。稍加观察周遭的人们,其中不难从外观辨认出是身心障碍者。
坐在前排的中年男人打从一个小时前就不断喃喃自语,其家属静默地在一旁陪伴。
人究竟受到何种刺激,导致精神失常……申士杰敛下眼,佯装视而不见。半晌,座位一晃,来了一名年轻小姐,约莫二十岁左右。
她叹口气,左顾右盼一会儿,主动搭讪:「你看哪一位医生?」
「我等人。」
「哦。」她把玩一绺长发,朝他诉苦:「要等好久哦……你知道吗,我根本就没病,可是我家人不相信。」
申士杰怔了怔,「你家人有陪你来吗?」
「我哥在楼下抽烟。」她继续说:「你一定也不会相信,我被鬼附身,会身不由己的哭,抓狂时,也会乱摔东西。虽然我还有意识,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医生说这是忧郁症,我今天是来拿药的。」
「嗯。」她是该拿药控制,早日康复。申士杰没再理会。
「呵……你一定认为我是疯子。」
他不予置评,毕竟不认识。
她低头打开一只大皮包,东翻西找才拿出一把梳子,偏着头,梳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申士杰瞥了她一眼,这会儿怀疑她幻有强迫症。
良久,女子低头掉泪,嗓音变得沙哑:「我等很久……」
申士杰霍然起身,随意走走,远距离观察她仍不厌其烦地梳发,时而抹抹眼泪,像极了被情人抛弃的伤心女子。
好不容易等到肖朗步出门诊室,护士小姐随后在门口处叫号:「七号,林月嘉小姐。」
乍然,肖朗惊恐地盯着女子擦身而过,「喀。」门在身后合上,他立刻搜寻阿杰的身影,飞也似的奔上前。
肖朗一头撞来胸膛,申士杰蹙眉,「又看见不干净的?」
「不……不是。」肖朗惊魂甫定,抬头结结巴巴:「刚……刚才那个女人……和我梦到的女鬼……竟然长得好像。」
「你是说,刚进门诊室的小姐?」
「对对对……」肖朗点头如捣蒜。
申士杰诧异,「这么巧……你没看错?」
「没有、绝对没有错!」
「这件事,等回去再说。至于你,医师评估得如何?」
肖朗立即赏他一个白眼,「什么病也没有,医生说我是压力造成,以及生理时钟固定在半夜醒来,连续几次越想越偏了。医师还怀疑我有吸毒咧!问了一大堆问题,竟然要我验尿。靠,这下子你满意了没?」
申士杰意外这结果。
两人寻路走下楼,肖朗忍不住又叫:「都是你害我白花钱……」
申士杰纠正:「这不叫白花钱。医师有没有教你如何改善睡眠品质?」
「要我多运动、多喝水,别熬夜……总之生活过得正常就会恢复。我这不是严重的睡眠障碍,必要时,再吃安眠药改善。」
「那么关于幻觉呢,怎解释?」
「医师说,我恐怕是邦纳症候群,要我转诊去看眼科。」
「何时有门诊?」
两人来到一楼的挂号柜台,肖朗递出健保卡给挂号小姐,头也没回地说:「我不想看了。」
「为什么?」
肖朗低头,动作僵硬地掏出千元大钞给挂号小姐。
申士杰察觉他的异状,便不再追问。
干……肖朗咬牙暗骂: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猛敲柜台,讲话的口音浓浊,其他人都没看见……唯独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根本不像医师告知:有些人的视网膜失去了一部份的视物功能,那一部分的眼球便出现幻觉。差这么多……
「先生,好了。健保卡还你。」挂号小姐将找零的钱一并放上柜台,后续交代:「麻烦你到另一边排队领药。」
肖朗二话不说,拿了钱和健保卡、领药单据,急忙转身,拉着阿杰快速走到领药区。一松手,他凑近阿杰的脸,断言:「我敢肯定是阴阳眼!」
申士杰怔怔地看着他的眉心,想起他在庙里发生的灵异经验,从那一日起,就不断遭遇这些……
「你怎不讲话?还是不相信我?」
他回应:「相信。你根本不会说谎。」
肖朗抬头看了下领药的号码,「轮到我了,你等我一下。」他靠近柜台,示出健保卡核对身分,领了一包安眠药。
药剂师吩咐:「有需要时才吃。一次半颗。」
「知道了,谢谢。」一转身,肖朗翻白眼。
两人走出大门外,来到停车场,各自上车后,肖朗随手将药包扔到后座,不屑一顾。「阿杰,我敢跟你打赌,吃了安眠药也没效!」
申士杰发动引擎,同时问:「赌注是什么?」
「先声明,我不赌钱。」
「可以。」他倾身靠近,为肖朗扣上安全带。「干脆这样,谁赢了,就替对方做三件事如何?」
「好。」肖朗附加一句:「我也不裸奔。」
申士杰的表情一僵,语气死板地说:「放心,我若赢了,不可能叫你裸奔给别人看。」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睡前就吃半颗安眠药。嘿,无论能不能一觉到天亮,对我都没损失,你准备替我做三件事吧。」
「等结果出炉再说。」申士杰扬起嘴角,压根不在乎输赢,只希望他能维持好心情。
凌晨三点。
吓!肖朗一瞬坐起,抹了抹脸上的汗,动手推阿杰起来。
他迷糊地问:「又做恶梦?」
「这一次我梦见那个女人站在门外等。」
「嗯……」申士杰半睡半醒地哄:「你继续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喂──」肖朗气急败坏地骚扰,「我尿急,你起来陪我去上厕所。」
「你真麻烦……」申士杰勉强提起精神下床,「这是第一件事,应你的要求。」
「靠,你趁火打劫,真不够意思!」肖朗拉着他的汗衫,低头找鞋穿。于心不甘,赢得的赌注就这么浪费了。
「不要就拉倒。」伸是杰打了一个哈欠。
「走啦!」
肖朗急忙地跨入卫浴间,申士杰在厨房等,不经意地望向纱窗外……
有一名长发女子站在庭院中。
这么晚了,是谁?
须臾,肖朗上完厕所,拉着他就走。
一回房,肖朗钻到床上,等阿杰躺下,不禁抱怨:「你画的符没效,我去看医生也没帮助,你认为它一直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想太多。」他闭上眼,昏昏欲睡。
「阿杰?」肖朗推了推他。
「嗯……别吵……」每晚又开始上演这情况,他已练就左耳进、右耳出。
「啧,你陪我聊一下啦。」
申士杰意识昏沉,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肖朗又吵他,「阿杰?」
申士杰一个翻身将他抱满怀,一脚跨在他的双腿上固定。
肖朗试图挣脱,忍不住叫:「你放手……这样我更难睡……」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肖朗不再挣扎,阿杰睡着了?!
殊不知,申士杰陷入梦境,身处于偏僻的竹林,跨入一间小庙,一名白发老人交给他一枝笔,尔后笑着送他出庙门……
中元普渡,左邻右舍聚集在三合院内,有的人忙着排列八张四方桌,有些人则摆放供品,准备脸盆、毛巾、牙刷等物,大伙儿忙进忙出,热络地闲话家常。肖朗和申士杰也一同帮忙,肖奶奶准备了一大壶茶水,搁在门前的一张椅凳,供人饮用。
每年拜拜总是这么热闹,数名孩童在院外嬉闹,时不时传出王大婶的吼叫:「不许拿石头互丢,若砸到别人的车子,你们就该惨了!」
收到的效果仅是短暂,不一会儿,孩童们又玩闹在一起,绕着院外躲猫猫。
「小孩子嘛,随他们去啦。」肖奶奶笑说。
王大婶很给面子的作罢,,回头走进厨房帮忙端牲礼。
肖朗将椅凳都搬出来请长辈们坐,几个大男人忙完就凑在一起闲聊。
桌头请大家吃槟榔,仪式尚未开始,话题不外乎今年的普渡大会,哪个村头或庙理办法事,招揽多少民众庆中元。
「我们今年也一样,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参加,就像大家族,等晚上的时后,女人们煮几桌丰盛的菜,好似过年围炉哩。」
「哎,乡下地方比较有人情味。」李大伯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搬到都市去住,连邻居隔壁住谁都不知道哦。」
王大婶经过,接着嚷道:「就是说啊,我那个儿子、媳妇要请我去都是住,我就说不习惯,甘愿老死在这里,也舍不得把古厝卖掉。」
李大伯说:「以后留给子孙啦。」
「能不能留住还很难说。」王大婶说长道短:「像那个林伯家的儿子读到大学毕业后,没在都市找工作,前年就回来帮忙种葡萄、改良品种,成本都不知撒了多少,连老厝都拿给银行抵押。」
桌头向来乐观,「年轻人的想法和老一辈的人不一样啦,只要肯打拼努力,不怕没有成功的机会。到时后,说不定赚钱如流水,有本事买好几栋楼房。」
肖朗在一旁听着,不禁想起未来,阿公、阿婆的晚年乏人照顾,自己必须回乡下发展。等毕业,和阿杰的缘分大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