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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克文追问。
“李美嘉跑了,”诗苹重复的说:“克文,你还不懂吗?江浩去追她了!”说完,她向帐篷走去,三兄弟和燕珍都围了过来,但诗苹一语不发的钻进了帐篷。克文追过去,扶住营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诗苹?”
“请你让我安静一下,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请你!”
克文木立著,咬紧了嘴唇,手指几乎握碎了帐篷的帆布。
一小时后,江浩跑回了营地,他的脸色惨白,黑眼珠显得特别的黑。“我找不到美嘉,”他说:“夏人豪,我们必须燃上火把,分头到山里去找!”克文对江浩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说:幸运草45/45
“我很想揍你一顿,但我要帮你先把美嘉找回来!”
江浩直望著克文的脸,坦率的说:
“你可以揍我,我是情不自已。”然后又轻轻加了一句:“她怎样,她好吗?”克文望著江浩,他的眼睛愤怒的燃烧著。但,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冷淡而简短的说:
“江浩,你错了,美嘉和你才是一对!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去招惹诗苹!”江浩望著克文,然后返身去点火把说:
“我要先去找美嘉!”诗苹钻出了帐篷,她仍然苍白,但却显得坚决。她迅速的走到克文身边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美嘉!”
“你最好去睡一下,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克文温柔的说。“不!”诗苹说:“我要去!”
夏氏兄弟诧异的望了望诗苹、克文和江浩,奇怪著发生了什么事情。燕珍却以她女性最敏锐的感觉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脸上带著领悟的神情,注视著诗苹。
大家很快的燃上了火把,夜已经深了,月亮和星星俯视著大地,带著点嘲弄的味道。他们分散开向山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一面高声呼唤著,摇晃著火把。在这样的深山里,想找寻一个人,正像大海捞针般的艰难。山上草深没胫,他们钻了进去,忘了对蛇的恐惧。到处此起彼应的响著呼叫声:
“美嘉!”“美嘉!”“美嘉!”最后,他们在森林里碰了头,每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江浩抬头望著山,这山是如此的高,如此的大,第一次,他慑服于山的力量之下了。夏氏兄弟用火把无意识的在附近照著,克文仍在高声的叫著美嘉。忽然,他们听到一个轻微的、近乎呻吟的声音,大家都向著声音的发源搜过去,江浩高声的喊:“美嘉,你在哪儿?”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已经很清楚的可以辨出是一声啜泣。大家跑了过去,于是,在火把照耀下,他们发现了美嘉。她瑟缩在一棵大树底下,衣服都撕破了,头发零乱的披在额际,大眼珠里有眼泪,还有恐惧。她双手抱著肩膀,正在发著抖,那样子显得无比的孤独无助,也无比的美丽。
“美嘉,”江浩冲了过去,激动的握住她的手,重复的喊:“美嘉,美嘉!”“在那树叶后面,”美嘉颤抖的抓住江浩说:“有一对眼睛在看我!”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夏人豪本能的伸手到肩膀上去拿猎枪,这才想起来猎枪并没有带在身边,他喃喃的自语著说:“奇怪,每次需要猎枪的时候,它总是不在身边!”
夏人雄和夏人杰同时举起火把,向树叶后面搜寻,但,什么东西都没有。燕珍眼尖,高声的叫了起来:
“啊,鹿!”大家看过去,一只美丽的公鹿正向森林里逃走了。
“没事了!美嘉,我们到营地去吧!”江浩说,搀著美嘉站起来,声音出奇的温柔。
他们回到营地,大家都不说话。夜很深了,营火噼啪的响著,这是山里最后的一个夜。诗苹坐得离火很近,注视著火焰,她心里有一百种情绪在交织著,有一刹那,她竟想到死,想到解脱。她的目光如梦,神情显得茫然若失。半天之后,她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抬起头来,克文正深深的注视著她。“去睡吧!夜深了,明天还要走一天山路呢!”他说。
她站起身来,顺从的钻进了帐篷。帐篷里,美嘉还没有睡,正双手抱膝坐在那儿,对营外的星光出神。诗苹望著她,轻轻的说:“请原谅我!”美嘉有点吃惊,脸立即红了,也轻轻的说:“也请原谅我,我说了许多没教养的话。”
诗苹钻进睡袋。但,这是个无眠之夜,美嘉却依然很快的睡著了,燕珍整夜说著呓语,叫著夏人杰的名字。
天亮了,他们拔了营,向山下走去。最后一天的山路比起以前的是好走得多,下山的速度非常的快。一路上,美嘉始终拉著江浩的手,对江浩问东问西,经过这一次事件,她对江浩似乎反而柔顺了。江浩则相反的十分沉默。诗苹一路上几乎没有讲过话,克文小心的照顾著她,但也默默不言。只有燕珍在三兄弟中谈论不休,可是,三兄弟却显然不大感兴趣。黄昏又来临了,他们已经距离林场不远,到了林场,他们预料可以受到很丰盛的招待,然后可以搭车子直驶山下,今夜,他们将可以在城里过了。诗苹默默走著,一直若有所思的,当克文伸手帮她下一个山坡的时候,她忽然抬头望著克文,摇摇头说:“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在发生这一切之后,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生活了,我要离开你,独自去过日子。”
克文握紧了她的手说:
“一切都会好转的,相信我。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快到山下了。”“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骂我?”她问。
“我爱你!”他简单的回答,诗苹愕然的望著他,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天黑了,林场的灯光已隐约可见,美嘉深深的叹口气说:
“看到了灯光真好,我多希望躺在沙发里,喝一碗好汤。”
“我只想洗个热水澡!”燕珍说,又加了一句:“我的妈,这几天总算捱过去了!”江浩脸色憔悴,始终在深思著,美嘉望著他说:
“你在想什么?”“我在想,又回到人的世界了!”
他惨然一笑,笑得很无奈,很凄惶。习惯的搜寻著诗苹的眼光,后者正紧倚著克文,眼睛依然望著远方。
“那有什么不好,快到家了,妈一定早就惦记著了!”美嘉说。诗苹机械的移动著步子,“再会了!山!”她想,心中掠过一抹刺痛。莫名其妙的眼泪充塞在眼眶里。“有时候,”她默默的想:“我们对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看那些灯光,那儿是人的世界,我讨厌它,但我还是要回到那儿去,没有人能逃开这个世界!”她伸手去拿手帕,一样东西落了下来,她俯身拾起它,是那片枯黄的幸运草,她审视著它,嘲讽的微笑著。“我们怎么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幸运草?”她想。“或者遍地皆是,只是我们忽略了它,没有去把它摘下来!也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幸运草,这只是片变态的叶子而已。”
“哦,”夏人杰打了个哈欠,对夏人豪说:“我想起了,星期六晚上还有个舞会,我要去请周小姐!”
“今天星期几?”美嘉问。
“大概是星期三。”夏人豪说。
“对了,星期五你要到美国大使馆去办签证,别忘了!”美嘉对江浩说。“没有忘。”江浩无力的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灯光已近在眼前了,在那儿,迎接著他们的有饭菜、有热水、有文明,还有一份无奈的人生。
山很快的被抛在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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