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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对吗?”女律师问。
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很快地回道:“不,没什么。”只是和雨熙面试的时间同一天而已……
※※※
白天作自己的工作,离开了事务所后,汤子矞就为雨熙的事在奔波。
今天下了班后,汤子矞没直接到雨熙家,先到书店街买了一堆英文书才绕过去。
他当然知道给她的这叠书,她绝对念不完,不过她非念不可,因为这全是他精心挑选下来的“完美教科书”。
一大叠可观的书籍,砰然一声,重重地堆在桌上,将桌上的文具震得锵锵响。
坐在桌前的雨熙,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是什么?”
“给你的教科书。”
“这么多?这么厚?”
“就因为它们厚,所以是集所有精华之所在。”
汤子矞尽力装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自然的拉了一张椅坐,再从公事包里抽出一叠事务所的文件审读。
和过去几天一样,他一边处理案子,一边帮她准备考试,直到夜深。
雨熙拿起一本教科书来看,当她迅速浏览的同时,也将头埋进书里,许久之后,她猝然抬起头,再次确定地问:“你说这些是精华?”
汤子矞优雅地瞄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说:“是你的老师特地交代我买的。”
“为什么在补习班没看过?”
“所以才是补习班啊!你们全是他的摇钱树,百分之百的让你们考上航空公司,他还赚什么?”
雨熙双眉紧紧的锁住,双手掐住了书页。“是没错,但是这也太……”
汤子矞察觉到她的迟疑,冷静地道:“快用功吧,不懂的可以问我。”
雨熙对着封面憋住气,久久之后,终于吐出来,垮下肩膀道:“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这本书的书名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没见过这么困难的英文,这真的……对她考试有帮助吗?
看着这一大叠外文书,还没上场考试,她的信心已经先减了一半,汤子矞挑高一边浓眉,嘴角有抹笑痕,看起来有点奸诈。
※※※
“太诡异了!”
一大清早,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就有人用高分贝的语调呼出蕴藏心底已久的看法。
一大票聚在一起的长舌妇,立刻点头如捣蒜,心有戚戚焉。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真奇怪!”
“何止,有次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对着镜子傻笑。”
“真的吗?”一大群人顿时惊叫不休。“他会独自一个人对着镜子傻笑?”
女职员马上点头,她绝对不是凭空捏造的。
另外一名女职员马上说:“不但如此,他最近的行为动作也恶心得可以!每看一次,就起一次鸡皮疙瘩!”
“我知道!”有人搭腔,一脸“我的天啊!”的表情。“他变得娘娘腔,屁股好会扭,讲话、走路、举止、动作,全部走样!”
“是不是在学什么东西,还是受了什么影响?”
“我看他根本就是精神错乱!”
“快回去!快回去!他来了!”
“快掩护!”
“知道了!”
大伙儿夹着尾巴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位置,有人随手抓起资料夹装忙碌;有人捉起电话“嗯”个不停;有人则抄起计算机,一迳死命的乱按,显现的全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玻璃门自动打开,汤子矞走了进来。
“来了……”
他越接近她们,八婆们就装得越卖力。
然后,等他一从自己的位置经过,她们便一个个依序从位置探出头。
“啧啧啧……”
“哎呀呀呀……”
“天啊啊啊啊……”
她们在他背后压低音量的鄙夷着,脸上涌尽各种表情。
他怎么有能耐把膝盖踢得那么柔,腰肢扮得那么婀娜?不快不慢、不夸张不保守,简直就像只花蝴蝶,尤其是他的臀部──哦,有够令人不敢相信!
真的骚得可以,可以去酒店当五月花公主了!
感觉背脊发冷的汤子矞,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回头。
“糟了!”
暗叫一声,她们火速飘回自己的位置。
“好忙!好忙!”
“真忙!真忙!”
她们煞有介事的嚷着。
汤子矞极度狐疑。“你们有事吗?”
“没事──”她们一起叫。
但汤子矞就是觉得怪,仍在原地杵了一晌才继续回头走。
他一动,她们马上又杀出来看。
最后,他消失在私人办公室里,她们立即刻不容缓地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你们都看见了吗?他那个样子,像不像玻璃圈的?”
“以前就知道,像他那样风流,很危险的!没想到,真的出问题了!”
她们的言下之意是认定他被那圈子的人玷污了。
“不,我不觉得是那样。他这人本性阴险,所以才能在亦正亦邪的法律界如鱼得水,又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呢?”
“这大概是他自作自受的报应,对吧?”
“对极了!”
有男人的声音替她们回道,众女职员们倏地转向声音来源,没想到看到的是汤子矞冷酷的脸和冷酷的目光──
她们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妈啊!”
尖叫出来之后,纷作鸟兽散。
※※※
时间过得很快,从汤子矞承诺帮忙雨熙考取航空公司的那一天起,一个星期过去了。
明天就是航空公司面试的日子,今晚等于是考前最后一夜,而因为汤子矞体贴的一句“放自己一天假,轻松一下!”,两人空出了这一天。
然后──
挂满黄色灯泡,明亮热闹的万华夜市就在眼前。
台语歌后陈盈洁的“海海人生”,从街头传到街尾,无数的小吃、无数的成衣、杂货,一路从头卖到尾。
汤子矞和雨熙混在人潮里边逛边吃。
一路走来,他们看到了号称来自香港的精美手提包,却发现是未曾见过的牌子;看见了被老板赞扬说像日本雪一样的纯白色兔子,却肥得像狗;也看见曾经兴隆一时的花柳巷,现在就只剩下不再点起的茶室招牌。
逛了一整晚,两人最后来到“老王蛇店”前,看人卖蛇羹、蛇汤、蛇肉、蛇胆、蛇酒和蛇血。
“来来来!今晚最后一条了!要看杀蛇的人快围过来!要吃蛇胆的人,也围过来!要喝蛇酒、蛇汤的人,就请里面坐!”
蛇店老板一面用纯正的闽南腔高喊,一面拎高手中毒蛇,敲着锋利的小刀制造声势。
看到这一幕的汤子矞猛喘气,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咱们这里有几个外地人?”满嘴槟榔汁的老王问。
围观的人彼此看了几眼,都是外地人,但没人举手。
“咱们闲话不必多讲,只要有人要看,我就杀给你们看。来,有吗?”
“有……”
观众群里,传来了零零星星的声音。
“好,要看,我就杀!等一下,就请各位多给本店打打业绩!”
老王说到做到,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将蛇交给另一位店员,抓高锐利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往蛇身上刺,再往蛇尾拉,毒蛇马上被开肠剖肚……
“恶!”
汤子矞快吐了。
他赶紧朝雨熙挥手示意离开,没想到她竟然顺手拉住他的手臂,在他瞪大眼睛回头看时,不顾他的意愿,一股脑的拖着他往店里钻。
咦──不会吧!
进了店里,一坐下来,他就对墙上贴的各类猛蛇图片大大感冒,越看心脏越无力,脸色越来越铁青,快不行了……
才决定把头扭开不看时,打工的服务生突然出现,问──
“先生要不要来一杯?”
“什么?”
“新鲜蛇胆。”
汤子矞低头一看──脑门当场被炸开,一条活宰的蛇就弯弯曲曲的瘫在托盘里,旁边有颗紫蓝色蛇胆,上面覆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
他两眼往上一翻,砰──
“客人!”
“汤子矞?!”
他整个人直接躺在地上──昏厥了。
※※※
“你没事吧?”雨熙凝视着他问,有点担心。
他用右手按摩太阳穴,虚弱的说:“没事,不过真丢人,竟然在这种地方昏倒。”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你不敢看这种血淋淋的画面。”
汤子矞本来要接话,但店员正好送餐来,所以他闭上嘴,让店员先摆好菜。
“小姐,你的套餐。”
套餐?她在他不省人事时点了什么?!
汤子矞往餐盘里看,顿时一脸恐怖。“这是什么?”
一杯红色液体、一杯透明液体、两颗胶囊,以及一锅白白浊浊的汤,有几根姜丝浮在上面。
店员解答。“蛇血、蛇毒、药丸、蛇肉炖汤。请慢用。”
语毕,走开。
雨熙没空再去理汤子矞,自己拆开卫生筷的包装,搓了搓筷子,从碗里夹了一块蛇肉,用汤匙盛住,就直接往嘴里送。
“不要吃──”汤子矞突然大喊。
不仅是雨熙,包括所有客人在内,一概停住筷子。
“怎么了?”雨熙问。
“那是……蛇肉……”
“我知道啊!”雨熙奇怪地道,继续将汤匙里的蛇肉往嘴里送。
他看到这一幕,又叫:“不要吃──”
雨熙不耐烦的看他。
他赶紧解释。“你不觉得你吃它们是很恶心的事吗?我们对这种动物完全不了解,谁知道老板这样杀它,它身上的毒有没有完全清除?我们吃下去,可能半夜就要挂急诊。还有,这蛇毒,你真的敢喝吗?会死人的!这蛇血……”他改指另一杯。“红成这样,不会让你联想到车祸现场吗?那些肇事者滴在地上的血,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不提,去提车祸现场?听到这种话的客人,脸一概全垮下来,额头布满无数条黑线。
雨熙也被他说毛了,但是钱都已经花下去,不吃不是太浪费了吗?
不行!她还是决定动筷。
“不要吃──”他第三次惊喊。
隔壁的大汉受不了,忿怒地甩掉筷子站起来。
雨熙注意到他了,并且留意到他的食物一口也没动。
当他一走过来,她马上明哲保身地用食指指向汤子矞,意思是──出声的是他,和她没关系。
汤子矞脑中闪过一丝危险警讯,见对方块头大,此时也只能绽出清朗的微笑。
大汉火爆地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拉到鼻子前。“你──”
黄色计程车的后车门,叩的一声关上。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乘客一眼。
“上哪去呀,小姐?”他问。
“天母。”
雨熙抬起头,简单回了他一句,回头又忙着拉汤子矞坐好。
喝得醉醺醺的汤子矞,天旋地转的扭着头。“我喝不下……别再灌我酒了……”
他根本搞不清状况,两眼昏花,一直朝着前方摇手。
那位蛇店大哥为难他的方法,就是逼他喝恶心的蛇酒,红的、黑的、白的,各类蛇酒伺候。
两个小时下来,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说什么带她出来放松一下,结果却变成这样,雨熙真不知该说什么。
“不行……喝不下了……”
计程车一个大回转,汤子矞重心不稳,头猛地朝她肩膀倒去。
雨熙受不了他身上的酒臭,伸出手将他推向旁边,要他好好靠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她一放开,他的头马上又滑回她肩膀。
她皱眉,再次动手推他。
“不!”冷不防的,汤子矞突然抓住她那只手。“我真的喝不下了!别再灌了……”他用含糊的声音说,已经快醉得不省人事。
雨熙举高自己的右手,诧异地盯着抓住它的大掌。
不加考虑,下一秒立刻用力甩动。
“放──开──”
但任她怎么试,就是甩不开!
“我不能再喝了……”他继续疯言疯语。“我还要带我的女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