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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要耐心地等待。
他的伙伴一定会来寻找他。一定能找到他……一定!
庚二看着卦象在纠葛。
他的卦象从来都是十卦一灵,不管他修炼了多少年,这个结果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最可恨的是不管灵不灵,每起一卦他就得付出一年的修为,而且一天最多只能起两卦。
不,也许限制算卦数量、减少修为都不是最大的问题。他算卦最大的问题是:他知道十卦中肯定有一卦是灵的,可他事前并不能知道到底灵的是哪一卦。也就是说他想验证十卦中哪一卦灵验,得跟结果核对后才能知道。
你说这样的算卦能叫算卦吗?
但奇妙的是,这两天他一共起卦三次,三次卦象竟然都是相同的。这可是他以前的算卦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事情。
而这三卦的内容都向他传达了一个词汇:人祸。
除了算出姓罗的惹了人祸,卦象上还表示这是一个生机断绝,九死一生的绝卦。
绝卦吗?庚二犯愁了。也许这三卦都错了呢?
既然是人祸,而传山也还是人,按照一界之主定下的的规则,他就不能出手。不像应付之前的青云派道士,那些修身不修心的牛鼻子道士已经属于修真一脉早就脱离普通人类范畴,他在他们的手底下救出传山自然也就不算破坏规则。
怎么会是人祸呢?
姓罗的服食了骷髅果,按理说那魔头应该不会放过他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庚二想回去看看,又拉不下面子。左思右想只好咬牙又起一卦。姓罗的,你这次可欠我欠大了!
卦象刚显,旁边一道长长的黑影掠过。
庚二一把抓住黑蛇的尾巴,硬把人家拖了回来。
黑色长蛇威胁地缠上他的身体,庚二不在乎地举起龟甲细看。
「啊!」
啊什么?黑蛇不满地想。我在绞杀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竟然还是一样的卦象!」
什么卦象?黑蛇收紧身体。它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人不但是它的克星,还是……!
庚二用劲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想绞杀我,你道行还不够,一边玩去。」这具肉体可比他的本体娇嫩多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姓罗的,这可不是我不帮你。是老天爷让我不要帮你。哼哼,让你想要防着我,遭报应了吧?」庚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瞅着龟甲嘴中念个不休。
黑蛇伸长脑袋,长舌一卷,把刚从鼠洞中探出头的黑老鼠吞入口中。
庚二摸摸黑蛇的背部,舔舔嘴唇,双眼从龟甲移至蛇身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是多好的肉啊,这么长、这么粗,至少可以让他存起来吃上一个月。蛇肉可是大补,五香蛇肉、水晶蛇肉、烤蛇段、蛇肉粥……可以做成好多好吃的。
想着想着,庚二看向黑蛇的目光越来越幽怨。你说你为啥就开了灵智了呢?
「嘶嘶!」黑蛇挣出庚二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溜进了黑暗中。
第五章
这是绝对的寂静。
太安静了,他又没有睡意,为了打破栈镙要人命的沉寂,他只能不停地想。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他想到了他娘。以前不觉得,现在大了见识得多了,才觉得他娘是个了不起的人。
如果换做一般妇女,听说自己生了个会带霉的儿子,大概十有八九会嫌弃这个儿子甚至抛弃他吧?
可他娘也只是听过就算了。他不知道他娘心底是怎么想的,可是自从他被所谓的神算断为扫把星,他娘也并没有把他和被断为福星的弟弟有所区别。更是在村里把一些有的没的都往他头上栽时,拼命维护他。
也许物以类聚吧,有这样的娘,他爹还有家里老一辈个个胳膊肘往里拐,他爹还差点跟想把他赶出村的村正翻了脸。
他弟不懂事的时候还会嘲笑他,等明白霉星代表了什么意思后,一下就像长大了许多,晚上还爬到他床上安慰他说要把自己的福气分给他一大半。
他妹倒是有点害怕将来受他牵连嫁不到好人家,后来给娘骂了,结果扑到他怀里大哭了一场。哭完第二天就开始不理睬村里围着她转的小子们。
你看,他其实并不那么倒霉的。至少他有真心待他的家人,就这一点也比这世上许多人幸运了许多。
自从顶替父亲的名字参军后五年多就回家了一趟,那还是在进入朗国军之前的事。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底怎样了?
他弟传海是个聪明人,又是个有福气的,也许他们顺利逃出来了?
对,他们一定顺利逃出来了!他们一定没有事!
还有王将军、郑军师、少华、阿雄,他们一定都会没事的。
但是如果他们没有逃出来呢?如果他们被人抓住了呢?
……恐惧一点点蚕食了他的镇定。
越是想往好的地方想,脑中就越是会冒出可怕的景象。
他想停下来,他想换点别的东西思考。可是为什么他想到的竟会是庚二和己十四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场景?
慌乱、不安,让他再次大叫起来。这次他使出了浑身力气,拼命大吼大叫。
……静。静得让人崩溃。
突然!
呃……啊……!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撕裂感瞬间传至全身。
这是比肉体更胜十倍百倍的痛楚,是灵魂生生要被撕裂的痛楚!
三个时辰,他竟然要熬过这样的痛苦三个时辰?!
哈哈哈!唔啊啊啊──!!!
撕裂灵魂的痛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在一段时间后再次开始,就这么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传山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揉碎了又被捏合起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死死活活了许多回。
一开始他还在计算时间,按照每三个时辰一次的发作,计算他在地底埋了多长时间。可到了后来,也许是太痛苦了,也许是他已经接近崩溃,只不过记下四五次发作就再也计算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已经过去了四五百年。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人找到他。他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其实这才是最大最可怕最悲惨最恐怖最折磨人的刑法吧。
明诀子如果知道他服了骷髅果会有这样的效果,一定早就把他活埋了吧?
传山哈哈笑,拼命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疯疯癫癫。
传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头,可是他却无法控制。
没有人会来找我。
哈哈,真是可笑。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己十四和庚二早就对我不满,早就视我为累赘,我现在主动不见了,不是正好趁了他们的心?
说不定亚生主仆对他做下的事早就和那两人合谋过,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巧?
不会再有人来找我了。
我将永远永远留在这里,永远永远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
黑暗和负面的思想似乎要把他刻入灵魂中的希望、明亮、欢乐……等一切正面意义上的东西一点点挤走。
从根本上来说,传山这个人还算是个比较正面的人物,无论心理还是行为。
从小家教虽然称不上严谨,但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却是打小就开始灌输。进了军营后虽因为大环境早早混成了兵痞一个,但因为上面管得严加上刻意培养,这道也就一直没有走偏差。
像他这样的人本来不应该去做细作,因为他的良心良知会让他在忠义友情等等之间摇摆。可因为他的带霉体质,却逼得他不得不主动接下打入敌营这个两面不讨好的任务。
两年多的奸细生涯也在慢慢改变他。把他从一个爽直、爱玩闹、爱作怪的阳光小伙变成了一个会隐藏、会做戏、更会看人脸色、万事都要衡量一下利弊的稳重青年。
而等到他被自己人出卖、被敌人打入黑狱、被逼服下比凌迟还要痛苦十倍百倍的骷髅果,这个把良知放在心底、把道义作为准则的青年开始怀疑起一切,更体味到了什么是「恨」;
被自己所救的人谋害,他知道了「悔」;
被自己的伙伴抛弃,不管是不是他想象中的,他又尝到了「怨」的滋味;
可这些比起「绝望」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经历过这些的传山今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如今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似乎又过了很久。
沉沉浮浮中,传山用唯一的一丝清明想到:
如果他能出去……
如果他能脱离这种状态……
他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随便去帮助别人。
只要能让他强大,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只要能让他不再受制于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出卖灵魂!
只要能不再落入这种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无能为力的状态,哪怕永远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他也愿意!
『真的吗?汝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吾可以帮助汝。』
『只要汝……』
……谁?!传山突然从朦胧状态中一惊而醒。
刚才似乎有人在跟他说话?
会不会是错觉?
传山竖起了耳朵,虽然这玩意儿也许已经成了摆设。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传山怒了。
「娘的!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没事干耍你爷爷玩?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给我吱个声,别再那给爷装神弄鬼!」
『……汝最好礼貌点。还是汝想继续一个人就这么待着?』
传山无法控制地大叫一声。
这次他听清楚了,真的有人在跟他说话。可等他回味过来对方话中意思,心中又不是滋味了。听这家伙的口气好像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可无论这段时间他怎么叫怎么吼,对方就是不给他一个声,如果这人再迟来个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已经疯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人跟他说话总是好的,也许对方有办法解决他现在的困境呢?
「你……」传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为什么能听到我的声音?」
『吾没有听到汝的声音,吾只是感觉到了汝的呼唤。』
什么意思?这人感觉到了他灵魂的呼唤?
「您是人还是鬼?」这次他的语调放得更缓,并适当地添入了一点恭敬感。他过去的人生经验告诉他,高高在上的总是喜欢老实恭敬且听话的家伙。这世上能够桀骜不驯、能够无礼的,不是人上人,就是拳头比人大,要么就是莽汉或蠢蛋。
『人?鬼?』
传山从这个谁的口气中感觉到了不屑,当下更为谨慎地道:「抱歉,在下见识少,如有误会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传山担心对方会不会再跟他说话时,这个谁又开口了:
『看样子,汝的精神比吾判断的要坚韧得多。』
「多谢夸奖。如果您再迟一会儿跟在下说话,可能在下已经崩溃了。」传山苦笑。
『汝想不想复活?』对方抛出鱼饵。
传山心跳加速,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吾的时间不多,吾提出条件,汝答应,吾就助汝。汝不答应,此事便就此罢休。』对方似乎耐性并不好。
不过传山却感觉出对方并不是耐性不够,而是根本不屑于跟他谈条件。
「您请说,只要在下帮得上忙,在下一定帮之。」传山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他的幻觉?其实根本没有人跟他说话,这一切都是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