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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平最瞧不起吝啬的人。”杀手将铁算盘斩碎,空心的算盘架中掉出一把袖珍的钥匙。“你要的其实是这把钥匙吧?可惜,它是我雇主指名要的东西,不能让你带去陪葬。”
“雇你杀我的人要这把钥匙?他要这把无用的钥匙做什么?”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她的双瞳充满疑问与不信,难道真会是……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或许该去问问阎王,相信他会很乐意告诉你。”他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至人称“落雁坡”的断崖。
名为“落雁”,就是指这山崖太高,又时常吹着强风,连大雁也飞不过。人一日一失足落崖,保证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我答应了雇主杀你时不见血,就看你是要乖乖往下跳,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金纤纤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退到无路可退,她才回过神,猛地往脚后跟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
只见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方才不小心踢落的几块石都没听到落地的声响;要真跌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她不信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老仆人金富。
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她,只除了自小便跟在她身边的金富和金贵不可能……可知道那把钥匙的除了她,就只剩他们两人了……她不相信他们会雇人来杀她,不!这绝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摇头大喊,全身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即将面临的危险,而是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真相。
远处的金富被金纤纤瞧得胆颤心惊。
“小姐……”老迈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得不耐烦,杀手一步步逼向她。
“看来,你是等着我踢你下去。送佛送上天,我就成全妳吧!”
她执意地摇头不信,不自觉脚步一步步往后退去……
“不!我不信……啊!”她身子一个不稳,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跌落高崖,同时凄厉地尖喊出声。
“小姐!”金富眼睁睁地看着金纤纤跌落断崖,内心百般矛盾;最终,无端懊悔的情绪涌上心头。
“纤纤!”同一时间,向翼冲开被点住的穴道,跟着跳下山崖。
冷眼看着两人跌下,确定再无生还的可能,杀手转身离开崖边。
“小姐……”刮着冷风的断崖,仿佛还遗留着金纤纤落崖前充满不信与伤心的神情。
金富跪在崖前,老泪纵横地痛哭失声。
一把袖珍的古铜钥匙掉在他面前的地上,铿然有声。
金富颤抖着手拾起那把钥匙,揣在怀里。
“十天的期限已到,你的委托圆满达成,三天内将一百两金子送到城外的城隍庙。少一两金子,你就等着领死吧!”撂下话后,杀手一拂袖,径自飘然离去。
金富仍一径跪跌在断崖边,双眼无神地喃喃低语——
“小姐……小姐啊……”
他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忘了当初自己究竟是怎么狠得下心来,雇用一流的杀手非得置她于死地。
※※※※※※
金玉银庄第十三任继承人金纤纤,因赴宴回程时马匹失控,不幸坠崖身亡,芳龄二十,天不假年、驾鹤西归。
在世时功绩——扩张银庄版图、发明三十六种杀价招数、鼓吹勤俭持家之道、事必躬亲、金家大大小小十年内未曾有一添购新衣新鞋的豪奢之举……
造桥铺路,无。
发粮济贫,无。
施舍贫家,无。
举几需要出资花钱的义行善举,无无无,皆无。
比起上一任庄主,金纤纤守财的功力,确实是更上一层楼,却也……死得更早。
如今,金纤纤一死,金玉银庄产业再度陷入六年前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但比起上一任庄主过世情况更糟的是——金纤纤身后没留下继承人!
金纤纤死讯一传开,不到半个月,隶属金玉银庄的各分号纷纷搞独立,或有负责人准备卷款逃逸的。
至于金玉银庄总号则暂由金家两大总管全权处理,暂时维持了安定的局面。
此时,山西金家设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夜里,金富和金贵就在一旁守灵兼商量往后的金家生计。
每每讨论到一半,金贵就会忿恨地指着金富骂:“都怪你!你为什么没好好地保护好小姐。小姐没平安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小姐是我害死的!你尽量骂我、怪我吧!”
他真的后悔了,就算小姐待人再怎么苛刻、吝啬,也还是他唯一的小姐;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泯灭天良的事。
金纤纤往生才不过半个月,金富就像老了十岁一样,看起来好憔悴。
“小姐是你害死的!都怪你、都怪你!如果当初是我陪着小姐出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呜……我也有错。小姐走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阿贵……”金富清楚这事全是他一人的错,是他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
兄弟俩相对无言,愈想愈觉得难过,一整夜就这样垂泪叹息到天明。
虽然想追随着主人,但现在他们还不能倒下。金玉银庄不能垮,就是撑不起来也得硬撑。
但,就算撑起来又如何呢?主人不在了,谁来继承这偌大的银庄产业?
“阿贵,我们代替小姐,拿一点钱去作善事吧!”
小姐生平没积什么德,怕到了阴曹地府会受苦。
金贵虽不同意金富这提议,但一想到这一大片偌大银庄日后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一时也生不出力气反对什么。
小姐意外过世,举国怕不会有超过十个人难过伤心,近几日来吊唁的人用手指头数都数得出来。哎……
※※※※※※
如果有人认为金纤纤的死,除了金家两个总管之外,没人会为她掉半滴眼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起码,有一个镇的居民会替她哭上个好半天。那就是——玉石镇的镇民。
当金纤纤意外身故的消息传到玉石镇,已是事情发生的半个月后。
镇民打探了事情的真实性后,家家户户纷纷派出代表,准备集体前往山西金家吊唁。只见每个人都哭得惨兮兮的,活像死的是他们的至亲好友似的。
“……金小姐是活菩萨,当初若不是她的善心,我们老早全饿死了,哪还撑得到现在。”
活菩萨?金家附近的居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金纤纤是守财奴、铁公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吝啬鬼何时会跟救苦救难的菩萨沾上了边?
一问之下,才知道当日金纤纤火烧田地租契,解除他们佃户身分的善行义举。
金富只觉得心中无限悔恨。但,侮恨又有何用,人死焉能复生?
第八章
近十天来,秦阳镖局几乎天天上演着一幕——
上官灵灵气愤地摔下手里碗筷,大叫道:“搞什么嘛!不吃就不吃,饿死算了!省得浪费米粮!”
此刻,她非常非常生气。都怪大哥半个月前带回来的这个女人,竟要她堂堂一个秦阳副镖主来伺候她,而且还得看她脸色,这算什么嘛!
听到碗筷被摔碎的声响,向翼和冯诩不约而同来到客房。
上官灵灵万分不爽地一脚踹开房门,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门外两个楞头楞脑的大男人,不禁怒火又起,用力地推开两人。
“怎么了?”冯诩拉住她的手臂问。
“还问我怎么了?人是谁带回来的,就自个去解决!”她不悦地大叫。
她决定——她不干了!
向翼无言地走进房,看见一地的狼藉以及蜷缩在房间角落,全身不住颤抖的小可怜。
说她是小可怜,是有点讽刺……但她现在的模样,看了的确教人心疼。
“纤纤,过来。”他缓缓地靠近,怕吓着了她。
现在的金纤纤如同一只小兔般胆怯、受惊,全然没半点昔日张狂气焰。
“不、不要……”微弱的声息从她蹲踞的角落传来。
向翼拧紧了眉。“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他缓缓地朝她靠近。
她抱着墙柱,仿佛那是她的守护神。“不要,我不要……”她不停地摇头,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你必须相信!”他坚决地说,他相当讨厌看到她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可怜模样。“过来!”
“不——啊!”强硬被拖出角落,她惊恐地尖叫大喊。“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她防卫地抓着一意要拖她出去的人。
不一会,向翼俊俏的脸上多出了好几道细细的爪痕。
“纤纤!”他低咒一声,将她压制在床上,用全身的重量压住她,防止她再伤人伤己。“没人会伤害你,不要闹了!纤纤。”
她瞪大着眼,眼睛红肿得像兔子一般,不久又泛起一层水雾,看来好不可怜。
“不要怕,没人能伤害你的。”他温柔地安抚身下的可人儿。
“我不信……”她摇头。
“相信我!”他抹去她的泪痕。
在门外观看这一切的上官灵灵不由得皱起了眉。
“大哥到底是在哄人还是在吃豆腐?”
“都有吧。”冯诩目不转睛地看着房内两人。
上官灵灵楞住,瞪了他一眼。“二哥!”
“干嘛?吃人豆腐的又不是我。”
如果不是太了解灵妹,或许还以为她在吃醋呢!
“哼,男人都犯贱!”
连她最崇拜的大哥见到女人都变成这副德行,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你吃错药啦?”火气这么大,把天下男人全骂上了。
“捶我?”她摀着头叫道:“不要以为你是二哥就可以欺负我!”她摆出招式,大有挑战决斗的意味。
“想活动筋骨,找别人去。”他不理她,径白口朝房里头看去。
“哼!”见激将法无效,上官灵灵只得将头硬凑近冯诩身边,一齐观看房里的动静。
只见大哥还在努力安抚着那女人的情绪,像是把她当成宝一般地捧在手心里呵护。大哥向来风流自赏,几时见他这样宝贝女人了。
“孽缘……”冯诩低喃。
只怪他好奇心太旺盛,才会一接到大哥的口讯,便搁下手头的事上京城和他会合。
早知道金姑娘会变成这样,他就不该答应大哥假扮“散财童子”,伙同大哥演出那出戏。但谁又料得到大哥这正牌的散财童子,会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但面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要换作是他,恐怕也下不了手吧。
天知道,当他将金纤纤逼下落雁坡时,他有多么挣扎——即使知道大哥一定会接住她。
不过,将一切都计画妥当的大哥,恐怕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端端一个姑娘竟变得害怕与人接近。
一靠近她,她就鬼叫个不停,一径蜷缩在屋角,不吃不喝的,看了就教人难过。
“啊,你走开!”金纤纤死命地想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举高固定在她头顶。“不许闹了!”
该死!他明明全都计画好的,偏偏没料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要不要!我讨厌你!”她听不进他的话,手被捉住,她用全身的力量反抗。
向翼紧咬牙根……如果她再这样乱动下去,他可不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定力。
门外,上官灵灵蹙起眉。“该去提一桶水才对。”
“提水?干嘛?”冯诩转过头。
“好浇熄大哥的火焰。”
她虽是女子,却也看得分明——再这么“哄”下去,人都要被他给吃了!
“没那么严重吧,他会有分寸的。”冯诩相信大哥行事虽然张狂,但应该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做出伤害他喜欢女子之事。
“笑话!火烧起来了还管得到分不分寸!”上官灵灵冷哼一声。
“是吗?要不要来打赌?”冯诩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