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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偃道:“小鬼,你做什么?”
小尚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要出去!”
狐偃将窗子开了,道:“你回房歇息吧,昨晚之事,谢谢你。”
小尚停在窗边,听了狐偃的话突然就开心地不能自已。他道:“不客气啊道长,过段日子你给我买好吃的报答我吧。”
狐偃微微点头。
此时,照妖镜却突然动了动,射出一道光芒,投射在室内墙面上。
画面很熟悉,还是那两位少年。
小尚期待地看着墙面,他觉得这两位少年实在是赏心悦目,每回看到他们,他都觉得分外开心。
不过这回的情景似乎并不值得高兴。
两位少年比前段日子看到的似乎更加成熟了一些,到了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当初的白衣少年穿上了红色喜服,身旁站的则是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满堂皆是宾客,每个人脸上笑着,嘴里说着祝福的话。
当初的红衣少年坐在宾客席中,并没有穿红衣,只穿了一套素雅薄衫,在喜宴上喝得烂醉。
等新人拜过天地拜了高堂,入了洞房,他逃出宴席。清冷的月光下,眼角一滴泪水划过。
小尚问:“好友成亲,为何他不高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小尚这才明白,少年为何悲伤。他有些尴尬,道:“原来是这样……这是真的么?”
“大概吧,要不然就是这女人他也喜欢。”
画面还在继续,喜宴慢慢停歇,宾客渐渐离席。少年站在远处,手里握着一枚白色玉佩。小尚记得,这玉佩上回他就见过,是那白衣少年与他的交换礼。
看来,他的确是喜欢那少年了。
小尚隐隐失落,仿佛感到了少年当时的情绪。
画面渐渐消失,他叹息一声,道:“原本那么快乐,现在却是这样,他又做错了什么?”
“原本就没有错与对,只有合不合适。”
小尚闷闷道:“道长,我回房了,你也歇息吧。”
狐偃点头,将照妖镜收入匣中,却没有休息,而是开了门,去安慰他的两个小徒弟。两小徒弟夜深了还未休息,一直在伤心,加上他们昨晚受伤后狐偃一直没出现过,他们甚至以为师傅已经被抓走了。
阿鹤还好,虽然伤了一条腿,但挺坚强的,没有哭。阿鲤在水里游来游去,一直发出呜呜哭声,盆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两小孩见是狐偃来了,皆是一惊,然后奋力扑进他怀中。
阿鹤还好,知道分寸,只停在他脚边,阿鲤则是弄了他一身的水。
狐偃将阿鲤阿鹤化为人形,阿鲤依然拉着他的袖子哭得不能自已。狐偃道:“阿鲤,你先睡觉,我要给阿鹤看看伤势。”
阿鹤只伤了脚,伤倒也不重,不过是寻常的跌伤,看来清越并未下重手。阿鹤不像阿鲤那般能哭,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流下来。
扇子,那把扇子,清越究竟为何急着要它?若是为了道行,这扇子倒真有益处。
清越,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出自阮籍咏怀诗
☆、蝴蝶扇(九)
清越回到自己的长乐宫,已是八月十六。
十五夜晚的宫宴令他脱不开身。谁让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新身份——邵陵王萧纶门客。
好久没有以人的身份出现在红尘,他对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手段略有生疏。人果然是爱慕颜色的,一个人长得美,总能令人注目,如果再有一个与之匹配的身份,那更是光芒无限。
“主公,您回来了。”红发男子对着清越跪拜下去,眼中满是崇敬之情。
清越道:“洪焰,我今日要去密室,你为我准备一份丰盛的菜肴。”
洪焰抬起头来,诧异道:“主公,那里……您不是很少去了么?”
清越轻瞥洪焰一眼:“你去准备便是,不必多问。”
洪焰低下头去,道:“主公,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准备。”
长乐宫是他苦心经营的宫殿,建成也不过几十年。在宫殿的最底层,便是密室所在。它修建在地底下,若不知晓机关,根本就不会发觉长乐宫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密室并不透风,阴冷而潮湿。清越一步步走下阶梯,将石壁上的灯一一点亮,洪焰则是端着酒菜,亦步亦趋跟在清越身后。
密室又分好几个隔间,里面珠宝法器,样样俱全,金碧辉煌,仿若地下皇宫。然而其中最小的一间,却被巨大铁锁牢牢锁住,门把早已生锈,与其余房间的金碧辉煌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清越将锁打开,里面是一间房间,摆满了各式各样骇人的器具,地上拖着的铁索散发出冰冷光芒。
清越道:“洪焰,将酒菜放下,先出去吧。”
洪焰点点头,表情有那么一丝不甘,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房间里还有个隔间,用铁栅栏围成,如一间牢房。里面坐着一个人,黑色长发及地,脸上表情淡漠,双目看向墙壁,却像是望着远方。他长相俊美,与清越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清越走到铁门边上,亲切叫道:“厉星,我来看你了。”
被叫做厉星的人仿佛没听见清越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清越没有管厉星是不是在听,自顾自道:“厉星,你知道么?我昨日看见她了,清溪镇上的美貌傻姑。”
听到此话,厉星终于抬起头来,将脸转向清越。
清越笑道:“看,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依然惦记着她。不过是个贪慕颜色的普通人类罢了,厉星你何必耿耿于怀……”
厉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睛不再看向前方,而是恶狠狠地看向清越,双手抓着铁质的栏杆,怒道:“清越,你这个疯子!”
末了,他冷静下来,缓缓坐下,语气也恢复了平静:“清越,她跟我没什么关系,跟她有关系的是你才对。”
清越笑道:“我的好表哥厉星,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人类都是爱慕颜色的蠢材罢了。你瞧瞧,分明是你先见了那傻姑,对她怜惜备至,然而我一出现,她却对我爱得死去活来……”
“你闭嘴!”
清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道:“好表哥,我若放你出来,你能赏个脸,陪我喝杯酒么?”
厉星偏过头去,并不理会,室内一片寂静。
清越道:“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告诉你,那傻姑究竟如何了。”
厉星依然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冷冷道:“你早些年就告诉我,她已经死了,难不成她又活了?”
清越拿着酒杯慢慢靠近,将其中一杯递给厉星,道:“她死了,可她的儿子还活着。我看这孩子有几分像你,说不定是你的种。”
房中传来瓷片碎裂之声,厉星将酒杯掀翻在地。
“清越,你真疯了?潇潇是个好姑娘,她只爱你,我根本没跟她如何。那孩子定是你的!”
清越将手里剩下的一杯饮尽,道:“可你的心怎么是她的?一个蠢女人,不过有点姿色罢了,狐族中怎样的美人没有,表哥为何偏偏为这样的人动心?”
厉星低下头去,不再言语。清越说起当年的事情,就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厉星习惯了清越偏执的个性,知道自己越是理会,清越就越来劲,索性当起哑巴,不言不语,也省得自己糟心。
良久,清越自说自话终于累了,见厉星一直不言不语,自觉没趣,坐在桌边独自饮酒。
过了一阵,厉星突然道:“清越,我厉星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信你。”
清越偏过头看牢中那人,厉星看着墙面,表情平静。
他缓缓道:“我信了你,不听祖母的劝告与你交好,结果你四处散播我厉星的谣言,害得我在狐族中孤立无援,只得与你为伍。我信了你,你却横刀夺爱,抢走了唯一令我心动的女孩潇潇,最后竟然抛弃了她。我信了你,与你同时修炼,却被你夺去修行……我信了你,临走前与你赴宴,却被你抓来这地宫,一关就是二十余年……”
清越缓缓走到他近前,突然将手伸进铁栏杆中,一把抓住厉星的衣襟,房间里回荡着铁索碰击之声。
“表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厉星猛地咳嗽几声,血沿着嘴角慢慢流下。他说:“清越,无论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信的……”
血的颜色很刺目,清越眼中掠过一丝惊惶之色。末了,他猛地将手放开,任厉星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厉星一直在咳,他伏在地面上,嘴角流下来的血慢慢渗透到衣襟里去。他身上穿的是玄色衣裳,即使是染上了血,也看不出。
清越道:“表哥,你难不难受,用不用我给你瞧瞧?”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关怀之情。厉星咳完了,道:“你不用假惺惺帮我,我不会再信你。我时日不多,你就让我安静地去了吧。”
“呵,表哥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肯做?”
厉星伏在地上,并不言语,也没有再看清越一眼。
清越见他不愿开口说话,静静地站了一阵,然后离开。
洪焰等在门外,道:“主公,您终于出来了。”
清越道:“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厉星趴在地面上,地面很冷,如冰一般。过去几百年的时光在他眼前一一掠过。
“厉星哥哥,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
“厉星哥哥,你这样护着我真的可以吗?”
……
“表哥,你看,我已经能赶上你了。”
……
“表哥,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在你最危急的时候碰巧帮了你一把罢了,若是我在,就没她的事情了。”
……
“表哥,那傻姑不过是个浪荡的女人,我昨日里随随便便跟她聊了几句,她便什么都信了我的……”
……
“厉星,你以为你算什么?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别想从我这儿逃走……”
他又咳了几声,用手轻轻拭去唇边的血。从前的小狐狸已经长大了,而他,能利用的已经被利用,现在只剩下一个狼狈的躯壳,再也没有用处可言。怎么不让他去死?
他微微笑了。反正他离死也不远了。
“小狐狸,……小狐狸,你喝不喝水?”
还记得那年他被族人追赶,狼狈出逃,逃到清溪镇附近,体力不支变回原形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看到一个美貌的人类女子,捧着荷叶,问他要不要喝水。
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娇憨可爱温柔善良,然而言语却不那么流畅,能看出头脑不是很好。尽管如此,她的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黑亮,尽得天地之灵气。
他跟着她回家,躲在她家中休养,并不敢变成人形,他怕这样会吓到她。
几日后清越终于找到他,他很高兴清越没有受伤,同时还记得自己,没有将自己丢下。他对他说,他打算报答那个女孩,并在这个村庄住一段时日。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就在这里安定下来,陪那女孩过完她的一辈子。反正妖的一生是很长的,而人类最多不过百年。
清越嗤笑道:“我的好表哥,你要记住人妖不能结合,她嫁给人类才能有更好的日子过。”
他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潇潇应该是因为幼时发烧生病的缘故,脑子不太好。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镇上并没有人来提亲,她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