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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辰默默呕出一口血:“……”下次伤哪儿也不能伤腿脚,吐不吐另说,反正脸是丢尽了。
龙牙熟门熟路地进了寺庙,穿过一重重院子,连个停顿都不打,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可见没少来骚扰人家住持。
就在齐辰快要被挂吐了的时候,龙牙终于停了下来。
他艰难地仰头扫视一圈,就见这是个单独的小院,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外面看着倒是古意十足,里头却灯火通明。这破庙的门想来也指望不上什么隔音效果,齐辰在门外都能听见里头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速度快声音大,连击起来简直就像是跟键盘有仇似的。
房门口挂着一个小碗大的钟,旁边还坠着个钟敲。起的是门铃的作用。
龙牙装模作样地抬手在那小钟上敲了两声,敷衍的意思连背对着的齐辰都能听出来。而后便本性毕露地上前一步,直接推门进去,找了个桌边的椅子,把齐辰放了下来。
齐辰正奇怪屋里的人被人闯门居然还没反应,结果坐下来一看……得!屋主人正穿着僧袍背对着门坐在电脑桌前打着游戏,蹭光瓦亮的脑袋上挂着一副耳机。
他看过去的时候,那和尚正好打完,敲完最后一下键后,他抬手将耳机摘下来,理着僧袍站起来,头都没回就慢条斯理地道:“阿弥陀佛,龙施主你怎么又来了……”
潜台词大约就是:阴魂不散。
☆、第18章
这和尚的声音低沉温厚,就像是日暮山间响起的古钟声,听得人心都骤然安定下来,很有高僧气质。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和这股气质完全相违。
龙牙把布包放在桌上,倚着桌沿站着,道:“游戏打得爽么?”
惠迦大师依旧不紧不慢地回道:“略有点卡。”
齐辰:“……”大师你是住持啊大师,不过寺庙的网居然能带得起游戏好神奇……
“你这次又带了什么东西?好重的怨气。”惠迦关了游戏,电脑切成待机,这才转过身来。
齐辰原本以为,能坐到住持这个位置的人,不说古稀起码也得四十多,况且惠迦的音色听着虽然不老,却有种年轻人没有的沉静感。
所以当他看到惠迦的脸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那是一张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脸,面皮极白,眉目俊朗,额间还有颗朱砂痣,长的位置简直合巧得不能再合巧,恰好在两眉之间,活脱脱一个妖僧在世!披着僧袍下山骗女孩子绝对一骗一个准!
唯一能让人产生一点信服感的,大概就是他看人的目光,点漆似的眸中像是包容了世间万物,又像是一片空无。
他抬手冲坐着的齐辰行了个僧礼,却没有多问一句,就转向了龙牙。
显然龙牙已经看惯了他这张脸,没什么反应,边打开桌上的布包边道:“怎么,你闻着味道很大?”
“酱香浓郁,香飘十里。”惠迦说着走到桌边,仔细看了眼布包里森白的骸骨,问道:“又是去哪个深山老林里搜罗来的?”
“你当我是你啊吃饱了撑得慌上山找这种东西捡着玩儿?”龙牙没好气道。
惠迦“哦”了一声,指着骸骨:“我看也不像你主动捡的。西南一带的皮俑师,你以前不是说看到他们就恨不得捏着鼻子离八仗远么?”
龙牙抽了抽嘴角:“废话!那一身烂皮子尸油味谁受得了!我这不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么。”
齐辰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听起来惠迦和龙牙说的应该是这副骸骨,也就是老太太的儿子。
原来老太太的儿子也不是普通人?皮俑师就是做那种皮俑的人?齐辰想着就有些糊涂了——
那些皮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扑上来攻击他们的时候被龙牙毫不犹豫地宰下了一溜排脑袋,还灼伤了他的脚背……那皮俑师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如果是什么糟心该诛的角色,龙牙能这么好心还帮他入土为安?
齐辰还没琢磨过味来,就见惠迦已经拎起那个布包朝房外走去。
这时他才发现,惠迦居然一直是赤着脚的。
在这样寒意深重还飘着雪的夜里,他居然就这么赤着脚跨出房门,径直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走进了院子里。
齐辰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又仰头问依旧站在桌边的龙牙:“我们不用跟出去?”
龙牙摇摇头。
他们离门很近,房屋里的灯光投映在院子里,给院中的一景一物都勾出了轮廓。
这寺庙和江市郊外村镇的很多人家一样,喜欢在院中开一口水井,虽然现在真正喝井水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井却一直留着没封。
就见惠迦拎着布包站在井边抬头看了看天,然后选定了一个方位,面朝着井口席地盘腿坐下。
他将布包放在地上,铺展开,而后摘下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握在手中,一边盘着佛珠,一边沉声地念着经文。
经文的内容齐辰听不清,只觉得那古钟似的声音听得人极为安宁。
他眼睁睁地看着惠迦胸口处隐隐散出一层光,一个金色佛印浮了出来,旋转着覆上那一包骸骨。
一旦笼上佛印,那些碎骨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钻心剜骨的酷刑似的,躁动不安地挣扎起来,越挣动静越大,咯咯作响,简直像是要扑到惠迦身上去刺穿他的心脏似的。
在屋里的齐辰看着不免有些担心,可盘坐着的惠迦却依旧闭着眼,语速音调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完全没受到干扰。
低沉的声音念着经文依旧如水一般流淌着,而他胸口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佛印,而后又一层接一层地笼到那堆骸骨上。
骸骨疯了似的剧烈抖动了一阵后,齐辰看到一层发着幽光的东西从骸骨上剥离下来,那东西里头似乎裹了很多很多怨灵,纷纷挣扎着前赴后继地朝惠迦身上扑去,像是泡了水的海绵一样,瞬间涨到两人高,幕布似的要将他罩进去。
惠迦却只是静静地睁开眼,左手依旧盘着佛珠,右手上下翻了几下,将佛印由胸口渡到掌中,而后一拉,抬起手将那硕大的佛印轻描淡写地拍在那幕布上,接着手掌陡然施力,以千钧的气势猛地将那东西摁进了井口。
又从掌中那一串佛珠中顺下来一颗,弹进了井中,发出一声水花的轻响,便再无动静。
做完这一切,惠迦对被清理干净的骸骨念了几句经文,这才施了个礼,起身将那包骸骨拎回了屋子里。
在进屋的那一瞬,齐辰觉得他眉心的那枚朱砂痣颜色突然变得明显起来,殷红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血珠淌下来似的。
惠迦把布包交给龙牙就站在靠门口的位置不动了,他敛眉垂目地比了个手势,意思十分明显:事情办完了,龙施主您要是没什么废话就可以滚了……
龙牙也习惯他这一套了,十分爽快地扛上齐辰拎着布包朝外走去,只是在跨出门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挠了挠腮帮子道:“哦对了,你帮我看看这个——”
惠迦抬眼:“又是什么?”
龙牙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镶金白玉镯,没等惠迦抬手就直接伸到了惠迦鼻子下面:“哎——帮我闻闻这上面是不是有金兵之气。”
惠迦:“……”
齐辰默默捂住脸,他突然理解了单啸那句“惠迦大师回回见到你内心大概都很崩溃”的意思,这种人怎么没被庙里其他弟子乱棍打死,把他们住持当狗使谁能忍!
不过惠迦大师大概秉持着万物有灵众生平等的理念,没给龙牙脸上按个佛印,只掀了掀嘴皮子道:“贫僧确实闻到了一股妖骚之气,跟龙施主您本体的气息如出一辙。”
龙牙:“……秃驴你皮痒是吧?!”妖刀就妖刀,妖骚又是个什么东西?!
惠迦垂目:“阿弥陀佛。贫僧今天挠过了,目前皮还不痒。龙施主,劳驾你把另一只脚也迈出去,贫僧想关门。”
龙牙:“……”
齐辰顿时觉得惠迦大师果然是个高僧!
出寺庙的时候龙牙依旧熟门熟路,只是这时齐辰才发觉这庙有点太·安静了。好像除了惠迦的那一间院子,就没一处是亮着灯的。而且龙牙这样直出直进惠迦的院子,居然没见个沙弥来出来问一句,好歹惠迦也是个住持啊。
跨出大门的时候,齐辰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着这座寺庙的名字——万灵寺。
“这庙里其他人呢?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而且惠迦大师这么有能耐,怎么这庙香火不太旺的样子,灯破了也没见翻修一下。”回到车里扣好安全带,齐辰忍不住问龙牙。
龙牙踩着油门,打了个弯,将车开下山,道:“这庙里就他一个人,你当然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齐辰诧异:“就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龙牙似乎心情不算差,耐着性子又多解释了几句,“这庙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寺庙,你刚才也看到了,惠迦把这骸骨上附着的怨灵清理出来镇进了井里。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你别看这破庙抠抠索索小小一座不起眼,这庙下面可镇着百万怨灵呢!”
“镇着百万怨灵?那他还住在这里?!”齐辰想了想刚才惠迦慢条斯理八风不动的模样,顿时觉得肝都疼了——原来那人居然整天就睡在火山口上么?!也不怕哪天睡着了下面的百万怨灵翻天?!
龙牙嗤笑着瞥了他一眼:“这里一直就是一块至阴地,最容易聚怨灵,也最容易生变。就是这样他才要寸步不离地呆在这里,镇着那些怨灵,以免他们有翻身的机会。”
齐辰回想惠迦极为年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他在这里坐镇了多少年?”
龙牙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具体不清楚,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住在这里了,那都是七八百年之前了。”
齐辰:“……”这些人每次报年数的时候,他都觉得眼前一黑。
“行了那秃驴有什么好聊的!坐稳,我要加速抄近路了,老子还得赶回去办正事!”龙牙说着将油门踩到底,一副恨不得把车开得飞起来的样子。
齐辰抽了抽嘴角,拽着车顶的把手,问道:“什么正事?”
龙牙炸毛:“你修复的你不知道?!老子身体可还缺着件呢!什么事能比这事正?”
齐辰:“……”哦,差点忘了,这还是个残障人士,缺个脑袋。
☆、第19章
不过龙牙虽然心急着找自己缺失的部分,却还是记得自己说过的“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句话,那包骸骨可还在车上呢。
他开着车从高速下来就照着路牌直奔白河。
那是江市西郊的一个小村子,总共也不过百户人家,一嗓子能从村头喊到村尾还拐个弯,烟火气并不很旺。
只是最近那里进驻了一批外人——
来自省考古所的一小支考古队正在清理白河那儿挖出来的一座墓冢。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墓,总共不过一个安放着棺椁的主穴连着一个凸出来的小墓穴。主穴里的棺椁已经烂得不剩多少了,一开穴就能看到里面落在烂木屑和泥土里的棺材钉,以及一些衣服的残片,但是并没有骸骨。
显然,这是个衣冠冢。
而把省考古研究所的小队吸引过来的,当然不是这个毁坏严重考不出什么东西的衣冠冢,而是那个小墓穴里的冥器。
如此简陋并非官宦人家的墓穴里,陪葬的冥器居然有不少件宝贝。
经过考古所的专家清理鉴定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