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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楚,你已为人/妻,怎么能总想念旧情呢?”湛濡语重心长道。
这自然又找来了鄙夷的一瞥。
无奈,湛濡摇了摇头,无视那象征警告的一眼,挥着衣袖叹道:“唉,霜操何在!”
“湛沫留!”葛楚对她一路追打,她依然叹着“霜操何在”,被葛楚从街头追到了巷尾。
追累了,葛楚一个人气鼓鼓的走在前面,湛濡从后面跟上,抓住她的衣袖,陪着笑脸:“真生气了?”
“哼!”
看到这情形,湛濡松开了手,一个人在后面悠然的走着,说:“沧海遗珠,看来只有小生一人能去目睹了,可惜啊。”
“你休想!”葛楚怒中含笑道,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她知道湛濡这是绕着弯的讨好她,自己也算是女中豪杰,就不再计较了。
沧海遗珠是湘澪告诉她们的,在南方的海域,原本是她的心爱之物,遗失在那里,但要想找到也并不难。于是二人一路南下,如今刚过了南月城。
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在林中赶路,隐约听见埙声,缓步留心起来。
“这声音,应该就在前面。”葛楚说罢,先向前走去。
湛濡只好跟上去。她听得出,那乐声凄然沉郁,吹奏者应该内力不错。
她们走过去时,看见的是一位青年人,神采奕然,有几分年少气盛,与这乐韵有所出入。
一曲终了,青年才注意到她们,未开口,湛濡先道:“曲高和寡,阁下奏得好乐。”
“呵,这位兄台见笑了。”那青年应道,从树下走上前,“二位可是赶路?”
“正是。”
“哦,在下顾彦,也是赶路人,敢问二位要去往何处?”
湛濡随口编了一句:“在下湛沫留,出游数月,挂念家母,正要与舍妹回潇/湘。”
不过,她们此行的确会路过那里。
“那正巧,我也要去那里,不如一路上做个伴,也好有个照应。”顾彦虽然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却还是掩盖不住那种年少稚嫩。
看得出来,这个顾彦虽比自己年长,却是不经世事,湛濡便随口答应了:“顾兄若不介意,同行也好。”
葛楚对于这个半路出现的人心生戒备,但湛濡已经答应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隐隐感觉这个人,还有刚才那段曲子没有那么简单。
林风中,柳叶森森作响,光影从枝叶间斑驳映出。
果然,葛楚的预感是有必要的,三人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就遇到了一伙山贼。
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跳出来劫持住葛楚,喝道:“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孝敬我们这帮兄弟,不然,这美人儿可就要做我们的压寨夫人了。”
湛濡刚想上前营救,却被一道身影给挡住了,原来是顾彦。湛濡便不再行动,那些山贼自然都不能伤到葛楚,她更想看看顾彦能做出什么。
“你们若是放人,我还可以饶你们不死。”顾彦说了句江湖侠士最习惯说的话,这让湛濡心下一阵汗颜。
不出所料,另一个山贼毫不客气的回道:“现在人在我们手上,也轮得到你来说什么?叫你身后那个出来,我们二当家的要和他说话。”
顾彦回头看向湛濡,只好不情愿的让过身。
她刚走上前几步,葛楚就急切的喊道:“哥,你别过来。”
看着葛楚演得如此真切,湛濡也决定好好配合,用一副生离死别的强调说:“各位好汉,放过我妹妹,你们想要多少钱财,小生都如数孝敬你们。”
这时,山贼中的一位长髯老者不轻不重道:“这位小兄弟倒识时务,依老叟看,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
“这、这……”事到如今,只得顺水推舟了,对不住了,师妹,只好又将你委身与我了,湛濡看了葛楚一眼,义正言辞道,“实不相瞒,我与这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家已结为连理,那个,我把这些财物都交给你们,请你们网开一面,放过她吧。”
湛濡呈上钱财,那个二当家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哂笑道:“原来你娘子只值这么几两银子。”
一阵沉默,湛濡收回了银两,沉声道:“我身为男儿,能伸能屈,但不许你们轻薄了我娘子。”
然而,那伙人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狂笑不已。
湛濡已经认为他们不可饶恕了,自己低三下四了这么半天,身后还有个看笑话的迟迟不出手搭救,这伙人真当她是戏子调笑她呢。她转而轻浮一笑:“我曾许诺过,要与眷侣看遍千山暮雪,诗酒言欢,也不枉此生。”
话音未落,只听几声惨叫,眼前的山贼早就尸横遍地,驾鹤西去了。
“楚儿,你没事吧?”湛濡迎了过去,看到她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继续走吧。”葛楚上了马,眼神暗了几分,她总觉得这事来的蹊跷。
湛濡知道她的心思,面上的笑隐约带着戏谑,回头对顾彦说道:“方才的事,顾兄不必放在心上,赶路要紧。”
顾彦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眼角在那些尸身上停留了一瞬,也动身出发了。
当时的她,也有过疏狂,可历经得越多,到最后,也只剩下更杯换盏的恣意。
“湛濡?”葛楚轻声唤道。
睁开了眼,揉了揉眩晕的额角,也不知是酣醉,还是春困,湛濡居然睡着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顺便你也醒醒酒。”葛楚柔声道,牵过她的手,“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你就不能出去找份工作吗?或者,像我这样,从事一个画插图的工作也行,还能宅在家里,你的画真的很漂亮呐。”
随后,就是听葛楚倾吐心事,她最近的灵感到了高原期,与她一起画这部作品的小伙伴还生病住院了,没有人和她一起思考剧情了。
“我们都是一个工作室的,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她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葛楚每次做什么决定之前都会先来问湛濡,好像自己永远都是那个任性而听话的师妹。
“那就去看看吧。我觉得你会有灵感的。”吹面一阵沁甜的槐花香,使湛濡神清气爽,心情也从沉睡时回忆的怅惘转向释然。
葛楚有所期待的问:“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也不是确定,只是这么觉得。”她的回答把葛楚希冀的眼神浇灭了,她真不该这么回答。
葛楚再次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估计她的心中一定又充满着鄙夷。
还像个孩子似的。湛濡匿笑不语,其实她只希望葛楚能一直像个豆蔻年华的姑娘一样就好了,可时过境迁,她仍旧免不了被流光教化,而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们,也都一样无法避免。
乱红过处,连酒意也阑珊了,被扫空的一颗心,还会从迷离中苏醒吗?
心上秋
周末的早晨,苍辰和平时一样起得很早,在他庆幸自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之余,环顾四周,却发现家里有那么一点乱。有一个星期没做家务了,因为没有下厨的习惯,他索性每个星期只收拾一次,反正一个人住也不会太乱。但是今天秋原川回来,苍辰也像电量满格似的,效率异常的高,还不到八点就把家务和早饭都解决了。
秋原川还没来,苍辰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电话,他们之间说好的,秋原川快到他住的小区时会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下楼去接他。然而他现在还没来,可能是堵车了吧?苍辰想着,先回书房看书去了。
又过去了将尽一个小时。
怎么还没到?苍辰等的有些不耐烦,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良久,终于有人接了:“嗯……喂?”
这种慵懒的声音,明明就是刚睡醒啊,苍辰一时不知是尴尬还是气结,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喂?哪位?”声音还是那样懒散,因为迟迟等不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没事就先挂了,回见。”
“哎,等一下!”苍辰这才回过神来,“秋原川,你……”
“嗯,是我。”
苍辰被这镇定自若的态度折服了,无奈地提醒他“我是苍辰,今天……”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过去。”听筒里又传来往日里那清冷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忙音。
秋原川比较嗜睡,尤其是一到周末,就一定会有他在晌午时分与被窝“作战”的情景。若果是平时,他会因为“惯性”太大而艰难的磨蹭一会儿再爬起来,但是今天,他一下子就翻起身站到地上了,苍辰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在以最快的速度洗涮、换衣服之后,他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就冲到楼下打车去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忙乱过了,想想就不禁自嘲,自己只有在学生时代才会有类似的情景发生:有时候,他突然强烈的想学习了,然后他等了等,又想了想,就不由得感叹:“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但是之后,他还是会嘲讽的拿起书本,做起本分事来。
那边,苍辰还在看书,划出几处不明白的地方,等秋原川来了再问。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就到了,正好我有些东西不太明白。”苍辰对于秋原川的速度是有些诧异,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
“嗯。”已经迟到了,秋原川也不可能麻烦他去给他准备早饭了。
至于他的速度,能不快吗?买这套房的时候他就故意挑了离苍辰家近的,只隔了两条双行道,楼层都差不多,从他家厨房还能望见苍辰家的客厅,坐车的话也才五分钟。
秋原川很快就进入了师者的状态,耐心地讲解,他还从没一上午就说这么多话,早晨起来也没喝水,喉咙都有些干涩了。但是苍辰听得很认真,一直在看着他讲解,那种专注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了。苍辰离他很近,甚至连轻微的鼻息都能被他感受到,这种距离,近到,令他都不由自主的在潜意识中游离。
那是很久以前有过的,如今又被勾起的感觉,秋原川只能快点把书讲完,然后把脸转向一边,问:“有水吗?”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趁着苍辰出去的时候,秋原川弄清了思绪,想尽量不被那久违的感觉所缠住,可是记忆还是占据了整个脑海。
前世的苍辰,总习惯于从秋原川那里学到些什么,或者说,是索取些什么。而秋原川只是保持缄默,偶尔的一言一行就足以让苍辰品味良久,苍辰从他的棋路中推测出他的心思,所以才会知道他有离开的意图。然而第一次,他没能剪断束缚他的锁链。那时,吐谷浑的公主要与汉家皇子和亲,皇帝应允为她选一个皇子完成联姻。他知道苍辰在担心什么,万一几个皇子都一致推选苍辰去当驸马,那么他就是第一个出局的人,可恰巧那西夷公主只小他三岁,年龄上般配,才华也出众,若他真走了,凭他的能力,以后恐怕要夜长梦多了。
秋原川就这样犹豫不决而没能离开,后来,也再也没有走成过。
当他再次离开时,苍辰似乎因为他第一次的举动而察觉到了什么,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他,由于医术高超,只一针就锁住了他,令他顿时就没了力气。他被苍辰横腰抱起,带回了寝殿。只是苍辰不知道,这一路上,他的内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于是他给出了最后的警告:
“苍辰,你锁不住我。”
苍辰却无动于衷,凝望着秋原川的清眸,还是那般空灵,使人洞察不出他的喜怒哀惧。他感觉得到他游丝般的气息,透着迷迭香,令他不住地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