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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辰走了进来,坐在另一张藤椅上,从袖筒中拿出一瓶药膏,说:“这瓶伤药,在下就送给姑娘了。”
“多谢公子挂念,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娇娘莞尔一笑,瞬间又褪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平静,问,“小女子娇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凌子虚。”苍辰的声音低沉柔和却莫名的透着力度,单是报上名字就已经显出几分器宇。
灵虚是他的表字,那还是因为他十七岁那年出征边疆,逢战必胜,最后以五千人马平定了匈奴几十万大军。父皇第一次对于他完成的任务如此满意,不禁想起千年前卫国的大司马苍子虚,便决意给他取表字灵虚。即使朝中有人认为灵虚乃天之意,对圣上不敬,可他是圣上,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子,他定下来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挠得了。
娇娘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想找出点话题,于是有些惋惜地叹道:“只是手划破了而已,可惜那琴弦了,奴家本还想弹一支素商曲。”
今日她在弹奏时,琴弦突然断了,她的玉指就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好在不深,早已包扎过了。
苍辰不动声色,背脊却又是一凉:“姑娘弹清商曲的琴艺也很精湛。”
“清商曲……相传是吴地的妇人子夜所作唱辞,还有一位书院先生为她作的曲,那位先生的素商曲奏得极妙。”一提到音律,娇娘就忍不住呢喃道,仿佛又回到从前,与公主讨论律吕调阳,已经很久无人与她谈论这些了。
屏风后,烛光不禁晃动了几下,苍辰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白冥刀的存在。倒是娇娘,她似乎察觉到烛火刹那间的异样。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留苍辰。
入夜,在微蓝的月光下,她醒了过来,走道屏风后,就是内室,烛火依然明亮。
她拿出那个承装着胭脂、饰物的木匣,用水玉簪刻有雕饰的一端放入锁芯,严丝合缝,轻轻一转,锁开了。
在一些精美的玉饰、菱花镜下,是一封信纸。撕开,拿出信函,看过,再点燃一根早晨未点燃的白烛,烧掉。
随着灰烬的湮灭,她的泪也流尽。
看了一眼旁边的水玉簪,那是她们分别前,公主赠与她的。如今,淮国皇妃文媱,已殁。
这枚白蜡,不仅仅是烧掉了一份信函,也是在为那人垂泪。
子夜,苍辰暗自回到了那间闺阁,走进内室。娇娘躺在下塌上,凝重的血色从喉管处浸染到地上,与白色的烛泪溶合。她的手中握着那枚玉簪,安放在胸口,水玉音浸了血而清晰地透出一行字迹。
子不与共,吾宁逝。
苍辰料到她烧掉的那份密函是什么内容,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木匣最下面那封新密函才更有意义。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微蓝的月又被流云遮住,苍辰稍微凝眉,白冥刀的怨念越来越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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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最后一点纸屑燃成灰烬,苍辰悠闲地躺在床榻上,心里却没有那么闲适。
目前,胥、淮两国的气象太平,但胥国这边要随时准备抗击胡人,淮国需要抵御苗疆的势力,两国的边疆都不怎么太平。而苗疆似乎能令淮国头痛很久呢……
苍辰合上了眼,他想等到天亮就出发,这次是直接去莱州与葛楚他们会合。
一股阴凉的风吹进房间,窗棂吱呀作响。
苍辰坐起身,那白冥刀的戾气真的又重了几分,他只好解开封印,把它拿了出来。
冰凉的刀就躺在他的手心,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将它拔出刀鞘,那锋利的刀刃将会怎样的青霜闪烁。同时,他也觉察到这刀中的魂魄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恨。也许是杀戮之事做得太多,亦或是很久没饮过血了。
苍辰不禁想到秋原川,那个人,似乎和这把刀很像。
白冥刀在他的掌间震动了几下,刀身与刀鞘擦动,铮铮作响,他握住刀,令他措手不及的是,白冥刀突然自行抽出刀鞘,从窗口飞出。
他赶忙追了出去,没过多久就踏在了刀身上,但是,他控制不了这把刀的行进。看了看星象,他应该是在往莱州的方向飞行,然而,白冥刀只是路过莱州,继续向东。
白冥刀由于带着怨念,疾速飞行,而且非常不平稳,好在苍辰还能随着它的移动平稳地站在上面。
最终,白冥刀犹如流星般坠落在一片海雾溟濛的陆地上,苍辰并没有跟着它坠落,而是提前落地,等到准确时机,手中的刀鞘一出,白冥刀正好收入鞘中。又伴随着几下颤动,白冥刀便平息了。
暂且不管这是个什么地方,苍辰先找到一块巨大的礁石,跃上去,把白冥刀放在一个平稳的地方,然后拿出一张符纸,用食指画了一道符,贴在了刀身上。
这道灵符中有一只安神的灵魄,刚在那一路上,苍辰想过了,如果让白冥刀回忆起它留恋的事情,或许还能好一些。
天已经亮了。虽然这里海雾很重,云很多,海天之间几乎是白色的,但还是能有日光从云层间透过来。过了不久,几只白鸥在海面上盘旋,它们在捕鱼。
不过,苍辰看得出这些海鸟是有灵气的,可见这里不似仙境,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白冥刀安静了下来,灵符中温柔的灵魄使它陷入沉睡,梦回千年前的临安。
朱夏,江浙一带的雨水颇为频繁,这让第二次来到周国的苍子虚深有体会。更何况,他没有带伞。看着来来往往撑着油纸伞的行人,他只能站在短亭下避雨。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即使是雨天,这短亭下,仍有送行与离别的人。这样就令他想起了《哀江南赋》中的那句: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暗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
未几,又有人来折柳送行。
“哥哥,”一位玉面书生依依不舍道,“真的不是我要这么早就回去,是师父催促的!”
“无妨,你回到书院之后,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候一声。”一位身穿半臂直裾袍的青年淡淡地答道,帮着书生背上小书箱,又将一把绘着粉红荷花的油纸伞打开,递了过去。
“哥哥保重!”
“嗯。”看着书生一副多情自古伤离别的样子,这位兄长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目送着书生离开。
从苍子虚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位公子的背影,修长而挺拔,一身白衣在斜风中飘曳,袖口、衣角还有下摆处都零散的缀这几抹红色,像随手染上去的朱墨。
当他转过身,撑起伞要离开时,苍子虚看着他,却不由的一惊,走到他面前,道:“素商。”
那位被他叫做素商的青年见到到,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回应道:“好久不见,子虚。”
他们初次相遇是在五年前,两人还都是十六、七岁少年。苍子虚以使臣的身份来到周国,偶然遇到了身为尚书台侍郎的素商,简单聊了几句,后来就成为了朋友,还经常在金陵的酒楼里喝酒议事。
当年的回忆在两人的脑海中一刹而过,素商见苍子虚没有带伞,问:“子虚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苏杭一带,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不巧忘了带伞。”苍子虚倒还和以前一样,直接说明了意思。
素商就不再多言,撑着伞,边走边道:“先去寒舍一聚吧。”
苍子虚见状,跟了过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苍辰终于知道了,素商居住的地方,是在山脚下的一片竹林里的古朴庭院。
果真是寒舍。
素商的家中并没有多少东西,但好酒还是有的,那是一坛清洌的芙蕖酒。素商又那来几样简单的下酒菜,两人便把酒尽欢。
苍子虚担任了卫国大司马一职,多次出征击溃了匈奴。而素商则在后来被升迁为尚书大人,但没过几年,父亲病逝,他便辞官归隐,由于母亲早年去世,家里只剩下他和妹妹。
“刚才那位书生,正是舍妹。”素商解释道,他的妹妹素秋自幼喜好读书,从他父亲那里习得不少东西,素家又是术士之家,于是素秋就被他送到同为术士的纪老前辈那里学习去了。
虽然只是一席简单的酒菜,但是两人胡吃海喝了一阵子,还是喝得酩酊大醉,席间言语也不再拘于这几年的变化,他们不止说起朝中的趣闻轶事,更多的是术士喜欢一起聊的东西,因为苍子虚也是一位术士,而且就在泠渊阁之门下。
于是,两人的话题上达苍昊,下及川泉。
不同的人,其醉态也是不同的。苍子虚的醉态尤为优雅,谈笑间都能显露其器宇不凡,素商则安静许多,也看不出他究竟是醉了没有。
最后,苍子虚因为酒劲几乎醉倒,被素商东倒西撞地扶回了客房,安置在床榻上,他自己还险些被绊倒。
不过,好久都没喝得这么尽兴了。素商心中也有点欢愉,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其实,之后苍子虚与他相处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没有见过他将喜怒哀乐便现在脸色上,即使是酒醉,也没有见到他真正笑过。
在他第二次来周国游山玩水过后,即将离开时,却问素商是否愿意同他一起去卫国。没错,凭借素商的才智,他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位军师,何况是朋友。
只是他没想到,素商竟然同意了。
此后的二十几年,苍子虚每次出征,素商无论身处江湖何方,必回随行,两人一起领兵攻克匈奴,百战不殆。
然而,素商不愿为官,定居在离长安城不远的洛阳城,悬壶济世,还时常到江湖上走走。
可能是因为苍辰一心只想浴血边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清傲浊世,他一直没有娶妻。起初还有媒人给他上门提亲,可他素常一副孤高冷傲的表情,媒人见得多了也会发憷,最后就没有人敢再提了。
至于素商,那家伙天生就是个避世高人,清冷得很,媒人也拉不下脸来找他,何况每次想找他时,不是不在家,就是和苍子虚诗酒饮茶,或者就是在外面给人治病,谁还愿意去叨扰他。
清泠泽畔,芳草凄凄。
难得苍子虚放下身上的公务,和素商一起在江湖上转了一趟,然后就带他来到了泠渊阁。
其实如今卫、周两国的局势,他们心中都很清楚。
但既来之,则安之。两人都没有道破对方的心事,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反而有一种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展云舒的悠闲。
素商看着对岸不远处的彼岸花,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衣角已经被水沾湿。那浸在水里的正好是带有红晕的部分,在水中飘动,似血流散。苍子虚见状,走到他身边,把他的衣角从水中拿出,手掌抚过,衣角就干了。
“这里为何会有彼岸花?”素商瞥了一眼衣角,问道。
苍子虚闻言,沉声解释道:“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而清泠泽是忘川在地上的一部分。”
苍子虚答完,才发觉有点不对,素商是比他还要在行的术士,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他这么问,应该是想去泠渊处看看吧。
“走,我带你去泠渊。”苍子虚说罢,拉起素商的手,移步换影就来到了泠渊。
泠渊这个地方,当真是云兴风起,萧瑟清泠。相传神耕夫曾出没于此,出入有光。据说,这里还是一个湔雪之地,可以洗尽冤屈侮辱。
两人只是站在峡谷上,泠渊水势浩大,周围水汽氤氲,甚至可以在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