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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想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秋暮雨疯魔了,事到如今单凭她曾寄给湛濡的那封信中的暗示,就能让湛濡不知先她多久想到这一步了。湛濡也是术士,用俗人的话来说就是“掐指一算就能参透七分谜底”的人,虽然术士“算命”其实并不需要掐手指。
她现在的推测,不过是在全力以赴地追上湛濡的思绪。
若是暮成雪并没有忘记前尘,那他的白发就很好解释了。至于他归还的两张青龙灵符,没错,当然不是真的,真正的灵符早就被虞鸿堂送回四灵星宫了。想证实这一点也并非难事,因为,若是没有四灵星宫的正常运转,上元夫人怎会迎来她的天劫?每一个修仙成魔的,怎么说到了一定的道行就都得渡天劫,而这前提就是众星正常运转。
还有一件使秋暮雨觉得难以言喻的事实,就是上元夫人池子里的那株并蒂莲的谜底,是她经由明月玄珠,魂游仙界时所见到的。虽然她曾向湛濡拖过梦,但恐怕湛濡还不能完全推到这一局。
谜底便是这个由幻灵构成的现实。
待到幻阵彻底失效,世间就真的再无碧潇山泠渊阁与玉龙雪山玄清宫了,且世人对于这两大千年门派及与之有关的人物是非的一切记忆便会荡然无存,除了苍辰之外,因为上至朝堂下至村野只会记得他是胥国的九王爷。
看透了谜底,就该想到谜题之外的真实了。秋暮雨在海雾中渐渐看清了溟涬大陆的轮廓,她想,只剩下明月玄珠了。
果然,当她抵达溟涬之时,一切业已开始,并无法挽回了。
原本用作顾彦昔盗走明月玄珠的报酬——孙权六剑和青霜剑被暮成雪用来“款待”了湛濡,李瑶琴、葛楚和兔脱呆滞地停在原地,显然是被梦蝶的二胡曲迷了神志。
而梦蝶……
她已变回了妖魔化的本相,由一个娇逸可人的少女变成了窈窕颀长的艳女,她的冰肌呈现出失血的灰白色,胸膛的正中央镶嵌着那块梦华镜,有黑紫色的蝴蝶从中翩跹而出。秋暮雨知道,此时的梦蝶已非平素的掌梦师,而是魔界的噬梦之魇。
不同颜色的蝴蝶有不同的蕴意和用途,黑紫色的蝴蝶就象征着她要噬梦。
不知道暮成雪和梦蝶只见到底订下了什么盟约,秋暮雨却依稀记得,前世的暮成雪曾待自己和哥哥如亲故一般,到了后来竟变得怙恶不悛。
一千年,情随事迁,他们都变了不少,是因为什么呢?本心又在何处?再过一千年,他们又会如何?秋暮雨现在还不会回答。
一定要阻止……秋暮雨望着迷雾中的人,吹起了手中的白玉箫,以扰乱琴音中的幻术。
孙权六剑和青霜剑都是帝王之剑,剑招凌厉凶残,又是在溟涬镇守混沌千年之久,早就修炼出了剑魂,如今更是剑如其名,令人难以同时应对。
湛濡现在还能和它们过过招,可她的扇子是受不住持久战的。秋暮雨是想助她早些突围,梦蝶的幻术却随着琴音弦弦相催。两人竟在有意无意间合奏了一曲激楚结风,彼此灵力的悬殊高下也显而易见。
秋暮雨并不意外梦蝶的动摇,前世时不正是因为她的动摇,自己才会死于暮成雪之手吗?就连秋原川也受到了牵连,被卷入了不复之地。
她不怪罪梦蝶,这是梦魇出于本性做出的抉择,她能理解在梦蝶眼中,食物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吃到梦魂,她就能不顾一切地去追捕,这便是她的道术。
可是,秋暮雨不能看着梦蝶朝毁灭的方向走下去,她决不能容忍这种动摇因暮成雪的诱骗而变成背叛。
月魊族人坚守的最根本的道义就是泽命不渝。
又打下了一个回合,湛濡身为人界的一份子,体力有限,不能和这些青铜玄铁无休止地耗下去,何况,她的扇子也用完了。
湛濡翩若惊鸿地翻身一跃,用几道掌力打过了剑锋,衣袂划过了剑身。她问:“暮成雪,我们有多久没比过剑了?”
“六年,说不定更久了。”暮成雪用他惯有的温润语调回答,“沫留的嘲风弄月还和当年一样掩其不备啊。”
“看来这六年来,你倒是长进不小啊,那就让我见识一番吧。”湛濡在空中斜过身,一脚踏过飞来的剑身助力,又从袖中甩出七张符纸,分别贴在了这七把剑上。
在浮动的雨雾中隐约可见暮成雪忽明忽灭的笑意:“可以啊,正好,你该把东西还给我了。”
湛濡顺势一连打了几个后空翻,停在地上时,在原地晃了一圈才稳住了身子,单薄的背影在海雾中静息了少顷,由于发簪早就不知在打斗时落到了何处,她那近乎垂到裳梢的黑发随风凌乱。再转过身时,她的手中拿着明月玄珠,柔软的额发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暮成雪,她不羁而森然地哂笑道:“不就是玉石俱焚吗?你记住了,东西是我还给你的,不是你自己讨回去的。不过,明月玄珠,好像也没有认你做主吧。”
贴在剑上的符纸镇住了七把剑,使它们悬停在空中。这时,湛濡的灵力使沈墨在纸面上散开,印出了剑名: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青霜。
这是她嘲风弄月中那个类似阴阳指的招式,她本想教给葛楚,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被她将剑魂封印成灵符的七把剑在空中颤动了几下,只见她一扬手,这七把剑的剑锋便指向了暮成雪,并向他刺去,而明月玄珠也被她送到了剑锋之前。
与此同时,秋暮雨忽然起身跃上了十尺多高,长剑一横就朝暮成雪冲来。见状,暮成雪抬手催发一股内力,先抵御秋暮雨的袭击。哪知她一个空翻躲了过去,身体又是一旋,却改变了方向,俯冲下来了。待暮成雪再去迎击湛濡的进攻,就有些迟了,便只好设下结界。
秋暮雨的长笛击中了梦蝶胸前的梦华镜,几道裂痕从铜镜中心蔓延至玉笛的一端,碎片迸溅,两败俱伤,琴弦也戛然崩断。梦蝶猛然睁大双眼,睫毛如蝶翼般一振,手中的二胡和琴弓掉在了地上。
而在暮成雪和湛濡的抗衡也在这一刻终止,灵力的释放把明月玄珠震的粉碎,灵风肆虐横扫,把玄玉的碎片飞散到四处,震垮了周围几座本就残破的楼宇,也缭乱了他们的头发。
暮成雪被飞逝的碎玉在身上划破了几道血口,自己受了内伤。他看到对面湛濡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一大摊血泼洒在她的脚下,雨雾中,她的身影因呼吸紊乱而陡然颤栗。
梦蝶亦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去。这时,秋暮雨的双手在海雾中出现,接住了她,不久,那双苍凉的眼眸也在雾中清晰。
“不要背弃我们的盟约,我会让你在梦魂中看到此岸的本真,泽命不渝。答应我,你不能去彼岸。”说完,秋暮雨吻了一下她的唇,以示鉴证。
半晌,梦蝶伸出手,捧上了她的脸,站起身来回吻了一下,然后妖魅地笑道:“那你可要早日帮我把梦华镜补好。”
由于琴声断了,其他人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前世的暮成雪在明月玄珠中封印了所有人的记忆,而此时,明月玄珠已经不复存在,他们便重拾了各自的记忆。
这时,湛濡只觉得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是虞鸿堂,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那边都已经结束了。”
“呵,”她望着眼前的烟波浩渺,好似浮游在云海之间,她满口是血,海雾中传来了血液流淌的声音,她却笑了,“此乃汝之终局,亦是吾,历经千载所见……”
“哈哈哈,”她忽然仰天大笑,“好,暮成雪,这个千年赌约,算我湛淋离输了!”
濡染淋漓,长天伸纸。湛淋离,是她前世之名。
“清泠渊发源于丰山,玄清宫建于月魊谷。”暮成雪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这个原本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本想将另一个洗劫一空的江湖强盗,已随消散的幻境葬身于火海了。而坐落在雪上之巅的玄清宫也冒着浓烟火舌,被烧焦的碎屑与火光一同在风雪中飘散。
没有碧潇山,没有沧涯岛,有的只是苍茫北溟中,一座孤伶伶的沧海岛。
“看来你和苍子虚一样,都是沐猴而冠,极易言败之辈。”暮成雪收敛了轻笑,漠然地看着她。
“嘁,没吃到梦魂就算了,这叫什么真相?”梦蝶眉头半皱,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却转瞬出现在他面前,用一双紫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阴郁地说道,“暮成雪,你的梦魂,我迟早会来取走,抵上你今天欠下的。”
“魔物就是魔物,只会在欲望的驱使下苟且。”
闻言,梦蝶恨恨地伸出指甲尖长的手朝他袭来,可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交错的时空。
“瑶瑟,”葛楚开口道,“我们走吧。”
“哦,茕灵,你如何看出我不是李瑶琴的?”李瑶瑟发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不禁问道。
“李瑶琴的心思都在苍辰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才暮成雪提到苍子虚的时候,你半点反应都没有,之前为了苍辰的事,你还跟我吵过。我就知道,你不是。”葛楚说罢,便转身向海岸边走去。
李瑶瑟笑着跟了过去,问:“走之前,就不想说什么?”
关于前世,葛楚不会原谅湛濡,但她停下脚步,给她留了一句话:“九渊之下尚有天衢,你只配留在九渊。”
待她们走后,虞鸿堂决定返回沧海岛,在那里重建泠渊阁。
“贺喜虞长老登上掌门之位。”湛濡望着远处的海浪,说。
那次虞鸿堂称掌门为掌门师兄,其实并非口误,而是他们之间的辈分确实如此。湛濡也的确是他的师妹,而顾彦昔身为幽冥族人,前世也是泠渊弟子,且应当是他们的师弟。
“你不和我们走吗?”虞鸿堂问。
“我要留在这儿。”湛濡撇下这么一句,就走进了水雾里。
无奈,虞鸿堂只好由着她了,虽然这样的潮湿之地不利于她伤势的恢复,不过,他们每天多来照应她几次就好了。
曾经刻在三生石上的誓言成了紫玉寒灰,一双纤手剪下的相思到后来心字全非。百尺游丝婉转,梦魂千里沉浮,都回不去了。
昔时玉骨委尘沙,是谁为了谁?
湛濡不在思量了,她连葛楚离开时说的话都记不清了。久而久之,每当她忆起“浮天沧海”之事,就会饮上一坛酒,喟叹一句“佳人难再得”。
呐,湛沫留,你还是没能挽回千年前的遗恨啊。一夜独醉,她无声地饮下自遣之辞。
那些人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泠泠彻夜,“浮天沧海”不过是一盏河灯,一夜未烬也只余下了灯花而已。至于一切故人往事再次牵扯出的羁绊,就是在那件事过去的一年以后了。
江湖还是天下人的江湖,天下还是胥淮两国的天下,也是沧龙与凤凰两族中,皇室统治的天下。一如千年以前,即使卫国吞并了周国,只要凤凰族还在,就会打回自己的江山。那段历史,就是两族在此消彼长的轮回中字字铭刻下来,最终又风流云散的前尘。
子夜歌
湿冷的雨雾和浮源露水散去,微茫的歌声也消失了。
看到他们前世的光景时,葛楚就彻底无语了,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怎么会这么巧就让他们重见?
“阿雨,你怎么看?”她问。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来头了,而且是非常清楚。”秋暮雨又看了一眼沙漏,是上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