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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声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黑白无常两眼里的焰火飘忽不定,忽地从他的袍子里摸出一本长长的账簿,展开,翻了几页,又抬头瞠目片刻,方与我道:“我界虽然向来不管魔界之事,只是魔君自愿入我六界之中,就当遵循我六界的规矩。本来魔君百余年前就当下狱,被我界的尊者改了簿子苟活了这些年,如今簿子上明明白白写着他年前入了我黄泉鬼道,难道我们抓他,有什么不对?”
我倒抽着凉气,猛地转头看着慕远,只见得他浑身发颤,眼帘紧闭,却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真慕远已经死了?难怪乎前些日子会听得仙尊老儿与我说那些话,难怪我总觉得在慕远身上感觉不到活着的温度。想通此层,我猛然又想起以前读过的一些仙籍上写的字句,六界生灵皆有魂魄灵体,若是灵魄散失,魂便再难附着于身体,自然就要堕入黄泉。当初知道慕远元魄消散,灵力也所剩不多,却以为他到底是一界之主,不至于这般容易丧命,哪知他竟早已被冥界的使者盯上,与其说是苟延残喘到今日,倒不如说是抱着什么信念,不愿意死去而已。
我脑海里瞬间转过千万个念头,而这些念头在一瞬间汇聚成一句很简单的话,不行,就算寻不得记忆,先得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如果慕远在我眼皮子底下被这些家伙抓去跳井,那我还配不配说自己珍惜过他,还配不配做我的天界十神,仙界圣主。
我猛然一个转身,唤起了漫天的雾瘴,抓住慕远的胳膊便跑,我知道我没有能力与冥界的诸多高手抗衡,但是我也知道,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云上,总会有办法保住慕远平安。慕远愣了片刻,却拖住了我,我好不容易制造的迷雾眼看就要消散殆尽,急道:“走,我们先走,别管若谷,他不会有事!”
慕远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满面都是歉疚的颜色:“不用了,我早知道会这样。其实也没什么,等你想起以前的事,看到我死了,也许会更高兴。”
我急得几就要破口骂他,正当这时,四周迷雾散尽,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片黑沉而阴暗的天空,看见了四周诡谲而飘忽的幽火。若谷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也许是最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他看似没有要来帮助我们的意图,却也不曾有过阻止我们的举动。
黑白无常不知何时已被挤到我面前的人群之后,我强定神识,打量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看客。只见当中的黑衣人,头戴重檐珠帘冠,一张脸又瘦又白,身形高挑纤细,便是站在我面前也似随时都能倒将下去,与其说是个人,倒更像是具晾晒多日的干尸。
“黑白无常不知帝座大驾,多有得罪,还望帝座海涵。帝座久别重逢,此番前来,却既不先行告知,也不循过往的礼数,若非我等得了消息等候在此地,岂非要在六界之中兜上个待客不周的帽子了?”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总觉得这人再眼熟不过,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他到底是谁。直到若谷踱到我身侧,轻声对我道:“这位便是幽冥帝君。”
乖乖,这不是才刚入冥界的门,怎么就遇上地头蛇了,这下完了,若是黑白无常守在这里,我还有七分把握带着慕远溜之大吉,这连天界神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幽冥帝君也来了,我到底是逃,还是不逃呢?这可如何是好?
出乎意料的是,帝君倒没有如黑白无常那般气势汹汹便要拿人,见若谷来提醒我,还颇为谦和地接过话头:“三千五百年前,帝座与我在此立下轮回之契,从此始生上下三界,生灵往复不绝,寡人也与帝座算得八拜之交。过往数千年间,帝座两度莅临蓬荜,饮下忘川之水,忘却前尘——帝座记不得我等,倒也是情理之中。此间话语不便,不如移驾蔽所再叙。”
第十七章
他转身便走了,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着装各异,步履轻浮,如他一般死气沉沉的男男女女。我却不知当走不当走,死死地拽着慕远的手,生怕他一不留神便被人抢了去。
冥帝尚未走远,又停住脚步,远远地道:“魔君既与帝座相交甚笃,我等岂敢随意冒犯,帝座不必多心。”
引路的使者戴着面具,提了幽火灯笼飘在前方。行了片刻时间,抵达地府城池的塔楼下,抬头望到楼檐上正正方方的“不归”二字,我又生了许多久别逢故人的感触,却不知这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入得城中,四处打量,街上行人稀疏,偶尔有几具黑影飘过,却都是全然无精打采,毫无生气可言的模样。我思量片刻,转头问若谷:“这地府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若□:“冥界的生灵以鬼居多,不过这些并非鬼,而是鬼奴。”
我不懂,若谷便又道:“便是附了孤魂的尸身,与某个人如今的情况有些类似。”
他说的自然是慕远。我有些担心地捏了捏慕远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我又转头看他,却见他笑着对我道:“我还活的好好的。”
若谷注视着我们,片刻之后,用一种令我始终揣测不明的腔调,对慕远道:“魔尊难道察觉不到,你体内所剩无几的那点元魄,已经迫不及待要化入天地,离你而去了?”
慕远听了这话,哂道:“这地府中人没有元魄,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若谷脸上挂出三分笑:“据传地府中的人都是生前负有罪孽,死后入不得轮回,受制冥帝之手为奴做仆为前世赎罪。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你也会如此?也不知冥帝到底能不能容得你——据说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已经空了很多年。”
“够了。”我冷声道:“若谷你到底几时才肯罢休?”
若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也罢,是我失言,只是这不争的事实,想必有人比我尚还清楚许多。”
在过往一百多年里,若谷给我的印象,绝不是这样一个不近人情之人,尽管有时他会在一些要事上刻意地古板,却也是公私分明,由不得他。我实在难以理解他到底和慕远有多大仇,就算如他所说我前生是被慕远害死,但如今慕远也早已悔过,更何况性命危在旦夕,为何他还是不能谅解慕远。
沿着好似夜至三更时无人而幽谧的街道,穿过阴风呼啸的广场。不归城的城府高耸在广场之上,围墙顶端每隔几步便举有幽蓝的火焰,府邸的大门犹如夏至的雷云般层层叠叠,厚实而阴霾。
若谷向我解释:“不归城之后便是忘川,魂魄过了忘川上的奈何桥,便再不能回首,是以这座在冥界守门的城池有了这个名字。”
我们作为外人,也不能随意渡过忘川,恰在此时此地遇上传说中深居简出的冥帝,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只不过这等巧合,难道真的只是偶然?
正当我思忖这一日来的见闻时,两位引路的侍从停下脚步,在我们面前俯身行礼,恭立两侧,而我面前,正是这不归城城府的大堂。
在进入大堂的瞬间,正襟危坐的冥帝对我起身揖礼,整个大堂之中神形各异的鬼将、尊者、无常亦随之起身,对我齐齐恭声道:“恭候帝座驾临。”
在见到此幕的瞬间,我忽而产生一种错觉,仿若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在对冥帝还礼之时,冥帝身侧的白衣尊者让我迟迟未能将目光移开,那位尊者见我意有所指,在周围之人相继落座之后,再度对我俯身行礼:“九幽恭候帝座多时。”
我尚未回想起是在何处见过这位冥界的尊者九幽,身旁的慕远却显然气息有异,而若谷则已笑出声:“不知大名鼎鼎的九幽尊者,何时除了嗜杀屠戮之外,还干起救人的勾当了?”
我幡然醒悟,难怪这白衣尊者这么眼熟,虽是换了副皮囊,但这不男不女的声音,这阴气沉沉却又有三分近似我云上仙灵的灵魄,不是那个日前还与我们同居一山的白狐苏叶,还能是谁?
九幽兴许是知晓自己被察觉身份,瞪了若谷一眼,又斜目注视我片刻,退后半步,站到冥帝身侧——此时我方瞧清楚,冥帝身旁最近的两个人,右侧的尊者身材魁梧,戴着黝黑面具,血红的双瞳着实有些慑人,而站在冥帝左侧的,便是九幽。
冥帝听了若谷的话,拂袖落座时,眸中的幽焰始终凝重而深沉地望着慕远。我们顺了侍从的指引,也相继在一旁落座,慕远却立在我身边,看看我,又看看冥帝,面上没有太多的神情。
“魔尊远到是客,入座无妨。”冥帝如此道了一句,慕远坐下时轻声嘀咕了句:“别这样叫我好么。”却不知是说与谁听。而后冥帝又对我等微微俯身,礼道:“地府中没有凡间的茶酒款待,还请各位海涵。”
我含笑摇头:“我等有求而来,帝君不必这么客气。”眼角瞟过始终面无神情立在一旁的九幽,这家伙果然是冥界的人,却不知为何跟了慕远这些年头,却不勾了他的魂走,当真奇怪得紧。
听了我的话,冥帝阴沉沉的声调再度萦绕厅堂:“二百年前帝座莅临此地,向寡人求去一碗忘川水,想不到不过区区二百年,帝座再度造访蔽所——难道近来帝座有何烦忧,又想再度渡往异界,超脱轮回?”
“帝君见笑了。”我道:“恕我直言,此次前来,正是想寻回两百年前遗失在此处的记忆,不知帝君可否相助?”
冥帝苍白的手伸出宽大的衣袖,握住坐塌的扶手,微微侧身,极郑重地对我道:“饮过忘川水之人,自古从未有过回首的先例,两百年前,帝座亲手从寡人手中接过那碗水,言道绝不后悔——如今为何又来反悔?”
什么,两百年前我竟说过这种话?
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得又道:“自从异界返回此间,许多事务颇有难处,只有寻回记忆,才有解决之法。”
幸而冥帝似乎无意为难我,听罢我恳切的话语,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右手捏着下颚,陷入长久的沉思。我见他好半天木雕般的没有反应,回过头,轻声问若谷:“为何冥帝会唤我帝座,圣主这职位还有别的称呼?”
若谷附耳与我,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此间事了后,圣主自会知晓。”
我疑惑地与他对视片刻,听到而后传来冥帝阴森的声音:“帝座既然如此要求,寡人不宜推却,只是尚有一问还想请教帝座。”
“帝君请说。”我转身,礼貌地抱拳小揖。
冥帝用手指撑着太阳穴,微微斜着头,缓缓道:“当年洗去帝座记忆的忘川水,寡人高阁供奉,不敢亵渎,只是那水中虽存有帝座前生过往,寡人却不知帝座要如何从水中取走往昔的记忆?”
我回头看着若谷,他从我这里接过话头,与冥帝简单地解释:“昔年神帝创世时用于补天的那面神镜,想必帝君还记得。”
冥帝似是十分讶异,却又在片刻之后作恍然状,对九幽颔首示意,随后九幽告礼拜退,我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冥帝道:“帝座稍等片刻,寡人日前已将忘川水带来此地。”
身旁的慕远低低抽了口气,我回头,正看见他局促地紧握双手,埋着头愣愣的看着地面,我伸过手抚摸他的小脸,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他却又忽然强作镇定,无事般地对我展颜:“没什么。”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当九幽捧着那只显是盛着忘川水,通体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