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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你会后悔的,我迟早会回来报仇。他道,生死天命,无可篡逆,因果轮回,早已注定,你来便来吧,只是你得去的结果,永远不会改变。
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天命?难道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就因为我们生在那个世界,就命中注定注定只能在那里生老病死,不得解脱?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无数的仙灵惨死我手,也有无数的同胞灰飞烟灭。十余万条性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虽然死在云上仙土,却终究消散天涯,不入轮回。我最终只能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离开,我恨他,就如我恨我自己的无能。如果没有他,六界的土地迟早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所有的生命都将臣服于我,我会如我所愿地为我的子民创造那个渴求已久的世界,但是因为他,我除了带给自己的子民更为惨烈的灾难,什么都没能做到。
我真的好恨!
此后的数千年,我将自己所有的精力耗费在了重建这片悲催的魔域。我知道,只要那个人还存在,我们永远没有机会逾越那条界限。
当一切渐渐有了些起色的时候,我却觉得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迷茫——没有日月的照耀,这片沉沦的土地何时才能迎来光明?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渐渐淡然了,只要这个世界还没有毁灭,便是穷凶极恶,魍魉饕餮,生命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整整两千六百年后,我在夜城北郊的山崖上,再次遇见了他。
远方天际滚过的雷电,映出他沧桑而绝美的容颜,虽然不过一面之缘,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怎可能忘记这个生平唯一未能征服的仇敌。我问他:“你来做什么,送死么?”
我以为他只不过是来这片荒芜的世界里耻笑他手下的残兵败将,当时的我只想,他若是出言不逊,我便是搭上性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哪知,他答:“是,两千六百年,我该为我当年做下的一切赎罪。”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毫不客气地以致命的法咒洞穿他的胸口,他没有躲开,当即跪在我面前,吐了一地的鲜血。我讶异万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他却很淡然地对我道:“我知道,我便是死,也洗不净你对我的仇恨,所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我知道,他毕竟是神,他的血肉之躯可不是这般脆弱。听罢他的话,我脸上挂出讥讽的笑,难道他以为他的性命,就能弥偿我界这过往的岁月遭受的苦楚?可笑。
“既然你要来还债,那也简单,十万条命,你就用十万条命来偿。”
他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只平静地回答我:“生死由命,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我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被我关押在魔界最黑暗的炼狱,整整四百年。
每一天,都在无休无止的酷刑中煎熬,每一天,都在毫无希冀的绝望里挣扎,他从我手中夺走的东西,我们这三千年承受的负担,我发誓要让他尝尽,绝不姑息。
然而,只不过一百多年,我便开始怀疑自己。
那些已经成为过往的仇怨,到底还值不值得我如此……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难道这样折磨一个不会还手的人,就能让那些死去的先灵们瞑目,就能让我们生活的世界,迎来未曾有过的光明?
有时候,我会叫手下把他带到我的宫殿。
我想看他跪在我面前求饶,想看他痛哭流涕地说他错了,但是他没有。他沉默寡言,便是面对我,也很少开口。他看着我时,总会挂着一丝浅浅的笑,让我看不透彻,摸不明白的笑。每当看到他这让我难以理解的笑容,我就再没有与他口舌厮磨的耐心。
后来,偶尔有些空闲,我会去炼狱里偷偷看他。
在那个足以焚尽万物的岩浆池里,他却如置身桃源般的淡然自若。我想要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却发现再残忍的刑罚也不能撬开他的牙关,再惨烈的折磨都换不来他一声哀嚎。我渐渐失去了观赏这一幕的兴趣,虽然有时他会发出无力的呻吟,却根本不能让我感觉到半点的解恨。
我甚至会出现这样的错觉——他虽然说他来到我身边时为了赎罪,那个承受煎熬的人,却根本不是他,而是我。
在那数百年中,我没有见过他唤出他的神器焚夜,却时常见他玩弄一支墨玉雕琢的笛子,当他能够从难熬的痛苦中抽出点精力,便会吹两支笛曲。那天,我走到炼狱的门口,听到这幽静淡雅的笛声,止住脚步。曲终时,隔了数十丈的距离,他抬头问我:“尊主可喜欢罪人的曲子?”
他的笛子确实吹得很好,我却只哼了一声。
每每在牢房里看见他,只要他醒着,就算已经连爬起来对我跪着行个礼都做不到了,依旧会对我露出那幅让我怎么都猜不透的神情。
我讨厌他这看破红尘万事轻的笑容,就像我曾经讨厌他一样的讨厌。但是他的笛曲又似甘醇绝美的琼浆,让我欲罢不能。每每我忍不住前往炼狱深处,总是偷偷地听他吹一曲笛子便转身离去,也懒得去看他。哪知过了许久,当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问我:“尊主若是想听曲子,又何必躲着罪人。”
我让他把他的曲谱写下来,他却对我道:“罪人的曲谱不可以写下。”我心中烧起一股无名的业火,当即对他动了钻心剐骨的毒咒,趁着他浑身抽搐,吐血不止之时,夺走了他的笛子。
我至今都记得那时他望着我的神色,就好像被一个原本信赖至深的人夺走了至亲的宝物,想要讨回,却终是无从开口。许久之后,我知道了,他只是想告诉我,他并不是不肯将曲谱给我,可惜当时的我若是肯多停下来听他说一句话,何至于后来的许多悲剧。
我命人找来我魔界中最精擅六艺的歌谣一族的祭司,可是他们竟然都吹不响这只笛子,更别说吹出如他那般悦耳的曲调,于是我只得将这支笛子束之高阁。
此后我有一百来年没有再去炼狱,也没有再让人带他来宫里,就在我几乎都要把他从记忆中清除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看守他的人来找到我,对我说,他要不行了,问我能不能去见他一面,他还有话想对我说。
我道,让他死干净,别来烦我。
那一晚,我没有睡着觉。
夜过三更,天上扯着干雷,轰隆隆地发着闷响,我带着他的笛子,来到炼狱。他很虚弱地躺在那片被岩浆包裹的仅存的地上,直到我坐在他身旁,他才缓缓侧过脸,半睁着眼看我。我以为这次他总归是笑不出来了,哪知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弯出苦涩的弧度,分明是在微笑。
我不知说什么好,就道:“有话快说,我忙。”
他嗫嚅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没,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
当我在许多年后回想起那句话,心中总是无限感伤,但那时候的我,却偏偏没能理解他。彼时我看着他受尽摧残,惨白如纸的容颜,心里却想,两百年,就让你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你。那时的我,这样说服了自己,而后听从他的请求,喂了他一碗我的鲜血,将他的小命扯了回来。
我将笛子还给他,他对我道,这笛子别人吹不得,我却可以吹响,我试了一试,果然如此,虽然吹出来的声音无比难听。
他道,我如果想学,他可以教我,我哂笑:“你这谱子不是不能让别人看么。”
他解释道:“只因罪人的曲子谱不出谱子,自然不可以给别人看……”
再后来,他告诉我,他想到了赐还这个世界新生的天地的办法。
再后来,他每天拖着伤病缠身的躯壳,画了一摞我看不懂的阵图给我。
再后来,他将他的神器焚夜转交予我,告诉我,要布下血阵,必须要用到焚夜。这柄无上的神器,原本封印了太多的怨魂,已经自顾不暇,而这许多年,他已经在这炼狱的炽火中将它洗净。而如今的我,也已经拥有了足以驾驭这柄曾用于开天辟地的神器的力量。
而后他教会我血阵,也教会了我如何运用自己的鲜血,去为自己的子民们,谋求新的希冀。
他告诉我,如若当年在云上相遇之时,我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我并不会输得那么难看,甚至,输的人有可能是他。我对他道,输了就输了,你教我的本事,我不会用来对付你。
而后他与我订下口头的约定,他如果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和凡间一样天高海阔,我此后绝不再与云上为敌。
虽然他还是喜欢对着我笑,但我已不像以前那般讨厌他。
我曾这样问他,你图个什么?自己呆在云上做自己的翘脚仙人做得腻味了么?
他如我所料地微微展颜,摇头不语。
然而,事情并不是完完全全地一帆风顺,两百年后,我发现血阵并没能如我们所愿地让这个世界见到初生的朝阳,皎洁的明月。即便我们已经可以看见天际的霞光,但是他只不过在拖延时间这样的想法渐渐占据了我的脑海,终于有一日,对他的猜忌与怀疑累积成了无法再回避的现实。几番斟酌之下,我再一次集结了我界的勇士,我知道我在背弃我与他的约定,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云上界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拦住我们。
而他如今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又能奈我何?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百万大军,甚至都没能跨国魔界灵焰山上的虚无之门,就再一次被他拦下。三千年过去,我手中的焚夜,我体内的力量,在他面前,依旧如此不堪一击。
他出现我面前时,那些被灼烧得溃烂不堪的伤口甚至都还在流淌着浑浊的液体,然而这完全没有妨碍他在我面前劈出横贯整个灵焰山的深渊,对我凌厉地说出这段话语:“尊主如若要言而无信,休怪我手下无情。相信你没有忘记三千年我说过的话,以此为界,越过者死!”
尽管他没有了焚夜,尽管他已经受了四百年的苦难,尽管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没有了阻止我的能力。我终归是错了,这一刻,无法压抑的怒火灼烧着我存余不多的理智,我仰天长笑,指着身后无边无际死寂的裂土,嘶吼着问他:“那你还记得你说的话么?你承诺给我的东西又在哪里?”
他道:“我当然记得,只是尊主若是要提前毁约,我除了与你同归于尽,别无他法。”
我本已被他所伤,彼时怒气上涌,捂住胸口,吐出一地的鲜血,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冲到我身边扶住我,我抬头,咬牙切齿,冷笑着对他道:“好,你有种,要么今天就杀了我,要么,就别想活着看到我踏平你们的世界!”
他伸手为我擦去嘴角的血迹,待到我站稳,跪在我面前,对我道:“尊主,我相信你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罪人在此立誓,若是罪人三月之内不能如约令此间天地昭昭,罪人决不再阻拦尊主与我仙界一战。”
他这句话,掷地有声,万里可闻。我再也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最终,我们偃旗息鼓,返回夜城。
这番变故之后,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就如当年在云上界南天门外见到他时那般的恐惧,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害怕再一次败在他的手下,更何况他已经在我的膝下匍匐了这么多年。
我命令我的手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