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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叫我小癞痢!我的瘌痢头早好了!”板刷头低下头,让他看自己的头顶。
因为他小时候长了瘌痢头,所以全村老少都管他叫小癞痢,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呵呵,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霍真道:“对了,阿福嫂好吗?”
“我妈好着呢!六十多的人了,还每天下地干活,叫她享福就像要她命一样!”说起老妈,小癞痢就一脸无奈。他的老妈阿福嫂就是霍真小时候的奶妈。
“看来她还是那样没变啊!”霍真叹道:“还有你那好哥们,小个子小眼睛的那个,还在村里吗?”
“你是说二狗子?他现在个子可不小了!都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了!前两年去广东打工,听说现在连媳妇儿都娶上了!”
“看来村里的变化还挺大的!”霍真感慨。
“哎哎,等咱找个地方坐下,我好好跟你说说!对了,你是要回村里吗?”
“是啊!这次会小住一段日子。你和阿福嫂还住在老地方吧?明天我去看你们!”霍真道。
“行!那说定了,明天我等你!让我妈宰个活鸡,再弄两瓶啤酒!把中饭晚饭都吃了才能走!”小癞痢乐得合不拢嘴。
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小癞痢又招手叫来了一个人,介绍道:“这个是我朋友,开黑车接客的!让他送你们去村里!不收钱!”
霍真也就不推辞了,跑去把卫痕叫来,两人坐上那辆车向白石村开去。
白石村之所以叫白石村,是因为村口有条大河,河边有一大片白石滩,是从古代就已经形成了的,所以才得此名。
车开到村口就停了,司机抱歉地打招呼:“两位能自己进去吗?我还得去做生意,这车倒出来忒麻烦!”
苏南的很多村子路都很窄,也就一辆半桑车的宽度,开的进去,但倒出来可就费劲了,要是技术不好,擦了碰了是常有的事。
霍真立马答应了,塞了包烟给司机,算是谢礼。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上哪家?要不我送你进去也行!”
霍真道:“不用了,你告诉我村里有啥好点的招待所就行!”
“咳,啥好不好的!这村里就一个招待所!”司机很详细地给他们指了路。
霍真和卫痕提着行李袋,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走进了村子。
白天村里很宁静,冬季本来就是农歇期,男人们都上镇上赚外快去了,老人和女人就留在家里准备年货,要不就是在屋里打麻将。外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影,冬天没了青苔,石板路在太阳下显得惨白惨白的。
不夸张地说,此刻安静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两人刚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前面转交处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太婆,头发花白,瘦得像干枯的木柴,脸上尽是皱皮疙瘩。她那双昏黄污浊的眼睛紧盯着霍真,眼珠子动都不动。
霍真被她看得有些慎得慌,不由加快了脚步。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听得她用嘶哑阴沉的声音说:“霍家的……又回来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有一种诡异感,让人听了鸡皮疙瘩都能竖起来。
霍真停下脚步,脸转向她,问道:“你认识我?”
老太婆眯起眼睛,嘴里呐呐念叨起来,像念经一样。她说的是本地话,霍真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她反复在说的是同一句话:
“回来了就走不掉了……”
4、
霍真想起来他曾经听阿福嫂说过,村东头有个神婆,叫莽婆。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她有多少岁。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孤僻怪异,村里人不敢接近她,老远看到她都得绕道走。她住的那间破瓦房更是村里的禁区,那间屋子从来没亮过灯,无论白天晚上都是黑漆漆的,从她门前经过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诡异的声音。
不过村里人真正害怕她的原因是,这个莽婆长着一双狗眼珠子。这一带的农村有个说法,狗的眼睛能看到一般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莽婆的眼睛就是狗眼珠子!
莫非眼前这个老太婆就是莽婆?
霍真试着问道:“你是莽婆?”
老太婆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不规整的黑牙,然后便转身离去。
霍真望着她枯瘦的背影直到消失,才缓过神来。此时,卫痕已经自顾自走了好远了,霍真忙背上包追了上去。
两人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司机所说的那个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只是农家小楼改装的。
农村的房子,走进门就是天井,北面和东面是两个平房,分别是主人家和灶房。南边是一栋新建的二层小楼,被改成了旅店,上下两层各有两间客房,一楼的厕所里还有现代化的抽水马桶和淋浴器。
霍真刚走进天井,就看到晾衣绳上密密麻麻地挂着腊肠腌肉、咸鱼咸鹅之类的年货,咸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倒是很有家乡的年味。
老板娘正在井边洗衣服,见到有客人来,忙迎了上来。
“你俩是找人还是住店?”她大约四十来岁,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一开口就是地道的本地话,让霍真听着很亲切。
“我们想找地方住,有空房吗?”霍真问。
“有!都空着呢!”老板娘一边在衣服上把手擦干,一边说:“走,我带你们看看房间去!”
那房间倒是很干净,被人收拾得一尘不染,正中央是一张雕花大木床,这种床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二楼的两间房都有一个阳台,中间是打通连着的,显得空间很大。
“这栋新楼原本是给我弟弟结婚用的,哪知他们小年轻不爱住乡下,一定要住到镇上去。这不,我想空着也是空着,就改了招待所挣挣小钱也好的。村里谁家有亲戚来,家里住不下,就都会上我这儿来住!人来人往的也热闹得很!”老板娘挺开朗的,话也多,从见面起就一刻不停地和他们说着。
霍真问了价钱,一间房一天五十块,在过年时期也不算贵了。但霍真还是凭着多年当小老板的职业习惯,杀了回价,谈到一天四十块包早餐!其实所谓的早餐,也就是老板娘自己做的白粥咸菜外加土鸡蛋!
谈妥了价格,老板娘一边开单子,一边淡定地问:“你俩住一间?”
霍真和卫痕同时楞了一下,异口同声道:“两间!”
两人要了二楼的两间房,各自领了钥匙回房。霍真经过一天旅途劳顿,又困又乏,去楼下洗了澡,便回房睡觉。哪知一觉起来,天已经全黑了,显然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于是
从包里拿了点饼干,稍微填了下肚子。
从窗口望出去,外面的星空特别得亮。霍真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发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在阳台上看星星了。
卫痕只穿了件黑色低领毛衣,侧坐在阳台边缘的木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望着星空,一动不动。盖住脖子的头发显得略长,在晚风中轻轻拂起,让他一直硬朗冰冷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
“离开这么多年,我最怀念的就是这里的夜空!真美啊!”霍真情不自禁地感叹。
卫痕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了扬。虽然是很小的动作,但霍真还是注意到了,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呢!
霍真心想,原来他也是有点人味的!心里竟莫名感到有些温暖。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安静地看着星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有一种宁静的和谐。
突然,霍真望着远处的山,道:“你看那山上,什么东西在发光?”
其实江南的山根本不能称之为山,只能算丘陵。白石村的后头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离村近的几座都被开发好了,由村民承包种橘子、枇杷之类的果树。再远一点的小山则还是原始状态,除了偶尔有村民去砍点柴火,打打野兔,几乎是杳无人迹的。
霍真看到的光,就是从种果树的山和荒山之间传来的,而且在慢慢地向荒山深处转移。由于农村晚上灯火很少,所以在漆黑的山间出现一个青色光点,就显得格外扎眼。
卫痕也看到了那点光,但他似乎没有反应。
“是不是鬼火?”这是霍真心里的第一反应,山上有很多坟包,埋的是村里人的先人。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民国、清朝、甚至更远,最近的也有八、九十年代的,算是新坟了。
其实鬼火就是磷火,人的骨头里都含有磷,达到一定的温度就会燃烧了。农村的风俗是土葬,因此尸骨多的地方,就常有鬼火出现。虽然明白这个科学道理,但看到鬼火,还是让霍真心里一颤。
“鬼火一般出现在夏天吧。”卫痕道。
“好像是,是这样没错……。”霍真不得不承认自己判断有误。如果是鬼火的话,应该只出现在一个地方,但那火光是在移动的,谁见过鬼火满山乱跑的呢?
可如果不是鬼火,那会是什么呢?难道是人?什么人会在大冬天的晚上,去那偏远的山里呢?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甚,霍真脑中突然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我们去看看吧!”
卫痕摇摇头,道:“别多管闲事。”
霍真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曾家爷爷可是叫你来保护我的!我要是去的话,你不跟着也不行吧?”
说着,便从屋里拿了手电往外走。(村里经常断电,所以客房里都有准备手电筒)
他刚走出大门,便被一阵寒冽的冷风吹得身子一颤。
霍真拉高了围巾,向后山的方向走去。晚上的山间,寂静无声,除了手电照到的很小范围,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山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偶尔还传来夜猫子的凄厉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身后响起很轻但很稳健的脚步声,霍真知道是卫痕跟着他,不知怎么,原本忐忑的心就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沿着山上唯一的小道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虽然路两侧的景物被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但霍真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已经离村子越来越远,周围原本浓密的树影开始变得稀稀拉拉,山风也变得野了起来。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正在逐渐走进荒山。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幽蓝的光亮,应该就是在阳台上看到的火光。它就停在那里,没有再移动。
霍真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离那火光越来越近……
“靠!”直到走到火光跟前,霍真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不由骂出声来。
那只是一个纸灯笼,不知被谁挂在了一人多高的树枝上。由于是青皮纸做的,所以点上火,远远看去就像是鬼火一般的青蓝色。
这人也太无聊了吧!走那么远的路就为把灯笼挂这棵树上?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霍真仔细一想,觉得越来越蹊跷,好像事情不该是那么简单的?突然心里冒出一个不详的预感,也许卫痕说的对,自己不该管这桩闲事!
此时,卫痕也走上前来,站在树下望着那个纸灯笼微微皱眉。
正当他伸手想把灯笼拿下来时,一侧的树林里突然传来细微的悉索声。
“有人!有人在那里!”霍真失声叫道。
卫痕刹那间就追了过去,速度之快,让霍真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卫痕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人动作也太快了吧!霍真暗自感叹。突然,脑中意识到一件事,让他心里一寒!
现在这荒凉漆黑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霍真在原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