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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儿只有这一身骑服,央儿要陪千岁打猎,央儿欢喜与千岁一块,与他们何干?”
“打猎是很危险的,央姑娘不怕吗?不光有豺狼虎豹,说不准还有鬼魅索命……”
宫容面朝天际,眉目更加冷清。
说是部署围场防卫,禁卫军统领可是最瞧不惯宦臣的,表面的恭敬之下有多少暗波汹涌……
****
变故。
央姬坐在马上言笑晏晏东张西望,阳光下粉白的娇容落在避在路边的百姓眼里是伤风败俗不知羞耻。
然,顾盼神飞的眸子和灵秀飞扬的神采落在一个着蓝色绫子袄和同色襦裙的痴妇人眼中,像铺天盖地的皎洁月光洒在一池死水上,波光粼粼一路铺洒跳跃的明媚,星星点点簇成凌乱的记忆,簇成痴妇人双眼猩红。
痴妇人眼中的焦距只有央姬!发狂的向她跑去。
一个身七尺有余的灰色短衣大汉一转脸,见妇人向禁卫军冲去,忙不迭的跑过去追,一边大喊:“娘,娘,儿子在这里,那里不能去啊!”
痴妇人发狂的大喊,声音像剪刀割裂糙布般黯哑撕裂,“红绡!红绡!”
眼看痴妇人就要撞上禁卫军,禁卫军手持佩刀,明晃刺眼。
大汉焦虑的嘶吼:“官爷不可啊,那是我娘啊,我娘是痴人,不是刺客啊!”
宫容和央姬的浓情蜜意被惊着,宫容立刻扬手下了命令:“诸位将士都给本千岁住手!不得伤及百姓!”
禁卫军举起盾牌,挡住了痴妇人的行路。痴妇人一个劲的往上撞,直勾勾的盯着央姬,面上痴笑:“红绡,红绡……”
大汉一把搂住妇人,试图摇醒她:“娘,你看看我,我是大柱啊!”
妇人不理他,癫狂的自言自语:“红绡,你说过富贵了必不忘我,你得了小少爷的意,小少爷赏给你的,你都分给我一份……”
“红绡,我爹病了,你把月银都攒下来给我爹治病,对了,我爹呢,我爹去哪了?”
“我就一笨手笨脚的,连给大少爷打扇都挨骂,还老想着攒钱给弟弟考功名……”
“对了,红绡,弟弟考上秀才了,弟弟还会作诗,不对,我弟弟呢,我弟弟呢……”
妇人目光浑浊,仓皇四顾,发疯的揪着禁卫军的衣襟,“不对,你不是我弟弟,我弟弟最好雅了,只穿有竹子的衣裳……”
“红绡,你给我弟弟做的那件衣裳,他欢喜的都舍不得穿呢……”
妇人的瞳孔仿若被尘埃深埋的血玉陡然见光,簇血灼灼,看得央姬一阵心慌。
妇人口中的神神叨叨,她一字不漏。
随着妇人口中一声声的“红绡”,宫容握着缰绳的右手便紧上一分。
大汉无奈,粗壮的胳膊扬起,右手砍向妇人的后颈,左手一伸,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大汉把妇人放好,铿锵下跪:“千岁爷息怒,俺娘患有痴症,惊了千岁爷的驾,该死!千岁爷要是问罪,俺愿替俺娘一死!”
宫容眉色不动,趋马过来,冷淡道:“倒是个孝子!”
大汉道:“俺不懂孝道,俺娘得了痴症,俺爹是哑巴,没跟俺说过什么是孝,但是俺知道,俺娘不能死,俺爹还等着娘回家。”
宫容不为所动,“你若死了,你娘还认得路回去吗?”
大汉磕头:“俺家不在京里,就是在京里,俺娘也回不去……请千岁爷容许俺先把俺娘送回家。”
宫容执缰转身,只留下一句:“行了,把你娘送回家吧。”
队伍继续向前。春日灼烧得央姬双眼酸涩。
她眼睁睁的看着大汉把痴妇人抗在肩上离开。
痴妇人认得她吗?红绡是谁?那样的眼神绝对不是假的!
央姬欲言又止,整个人都怔住了。宫容面色不显的晦暗的一分。
宫容故作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宫容瞧着这汉子倒是英武,惹着央姑娘移不开眼了,是吧。”
央姬这才回了神志,粉唇微翘:“央儿觉得这汉子挺实诚的,又通孝道,且人家日子过的也苦,若是能帮上一把,给个府邸护卫的职责,倒是善事一桩。”
央姬隐隐约约的期盼宫容能留下这个汉子,日后对于红绡这个人也是有迹可循。
宫容一身冷气,“宫容的府上不容男子,央姑娘难道不知么?”
央姬心下一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宫容又道:“宫容就是见不惯这些男子,尤其是这种孔武有力的男子!”
宫容再道:“我倒是忘了,央姑娘不是想找个农夫过日子么?如此看来,倒是宫容拘了姑娘了……”
宫容一脸肃穆冷清,央姬哪还顾得上红绡这个事,呐呐的不知该当如何。
这是央姬第一次在口舌之战上输的一败涂地。
这一条路,也格外沉默。
****
春搜第一日。
围场东边,三月草长,深林郁葱,艳阳入隙。
盔甲肃冷,庆元帝领头,一身太监服的储升伴其身侧。太子耿凌、七皇子耿晟、镇国将军裴羽紧随其后,然后是一干皇亲国戚和官员。
巳时的阳光在东方的密林中折射斑斓碎光,此光仿若根本透不进乔木蔽天的阴森和禽畜的叫嚷。
一身鎏金铠甲的裴羽端坐在棕色宝马上,漆眉虎目微敛,眸光深不见底,像是蓄势待发,又似蛰伏等待。裴羽与央姬的目光无意对上,几不可见的眨了一下眸子,央姬蹙眉轻轻颔首,表示等他暗示。
天罗地网杀千岁。
宫容依然一身白衣,负手不动,茕茕孑立,央姬立于身侧,四姬跟在身后。
轮廓狭长的太子眯起瑞凤眼,向庆元帝进言:“父皇,儿臣一直可惜未与七皇弟、镇国将军和宫卿比试一番,今日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若是儿臣拔得头筹,还请父皇赏赐!”
七皇子桃花眼半醉半醒,勾唇笑道:“皇兄,皇弟我今日就接了你的战书!这骑射之术,皇弟我还是鲜有对手!裴将以为呢?”
裴羽应和:“太子殿下和七殿下都发话了,本将看来今日要使出浑身解数了,否则输的太惨岂不被副将小兵们嘲笑!”
庆元帝抚须爽朗大笑:“准了,这拔得头筹之人,朕必重赏!”
矛头瞬间直指宫容。
太子道:“宫卿怎地不着铠甲?莫不是瞧不起咱们三个的骑射本事?”
七皇子道:“宫卿携五美而来,这可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美人们,你们意下如何?”
昭姬道:“宫大人,昭姬日思夜想得一只灵狐做大氅,不知大人可怜惜昭姬?”
瑶姬道:“我倒是以为养上两只小白兔,最是雅趣,大人若是瞧见了,可千万留活的给我把玩……”
柳姬道:“都道男子豪情尽在马上,大人若怜柳姬,不妨带柳姬一道,让柳姬见识见识大人的风采,届时柳姬必奉上诗曲……”
丽姬道:“这男人的玩意我可就不搀和了,我呢,就等着晚上的一顿饱餐……”
庆元帝道:“看来宫卿今儿要在美人面前一展雄风了……哈哈,哈哈!”
储升赶紧道:“陛下明鉴,我儿不善骑射,还请太子殿下、七殿下和裴将军见谅!”
裴羽笑道:“储公公怎地做起儿子的主了!”
裴羽的虎目轻敛,手指屈起,做了一个央姬最熟悉不过的手势!
……
第28章 以命换命
裴羽说过,长幼有序。
中指个高,然幼于食指,以食指为尊,此为长幼有序。
故,食指驾于中指上,为顺道;中指驾于食指上,为逆道。
裴羽做了一个央姬再熟悉不过的手势,右手中指伸出,随意的搭在了食指上。
裴羽的暗示是:逆道。
太子和七皇子在想尽法子怂恿不善骑射的宫容进去比试一番,四姬随之附和,储升一个劲的婉拒。
央姬以脚疼为由退到四姬身后的一块巨石上坐定,低头捶着小腿,暗自忖度。
显然,太子和七皇子已在林中做了手脚,借比试为由,实则为杀宫容。
裴羽意杀宫容,既是不谋而合,为何要暗示她逆道?
除非……
裴羽有言在先:“我已有万全之策,届时定布好天罗地网请君入瓮。此事若成,阉人一党必土崩瓦解!”
前世宫容盛宠央姬三年,若不是后来有了君公子的软肋,宫容不会死。
前世她满心仇恨,裴羽安抚:“宫容非常人,切不可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裴羽明知太子和七皇子的谋算必会失败,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她逆道。
也就是说,真正的天罗地网,在裴羽掌控之中。
眼下,太子甚至派人牵了一匹汗血宝马过来。宫容的玉指轻轻的抚上枣红色的马尾,后又在马肚上拍了拍,赞道:“真乃良驹!”
太子笑道:“宝马配英雄,此马如此亲近宫卿,宫卿若再推诿,此马怕要自挖双目以谢投得孬种主子之耻!”此话之重,再不应战,众目睽睽之下,日后宫容只能坐实孬种的名声!
宫容拗不住太子和七皇子的盛情,只得应战。
央姬心乱如麻。
宫容一人,抵得住太子和七皇子的埋伏吗?
宫容此去,能够万无一失的活着回来吗?
“哥哥,你已经不是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哥哥了!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就是个废人!”
不!
不!
不不不!
她绝对不能让宫容赴死!
她绝对不容任何人伤他一根毫毛!
死也不能!
央姬拔出一根银簪,一扣暗门,银簪前端伸出三寸长的利针,这根利针的最前端成一蛇齿状,齿上鲜红,淬了剧毒。
央姬狠狠、狠狠的把利针扎进大腿上!
连扎两下!
伤口处瞬间起了大片紫斑,并且迅速浮肿扩散!
央姬插回簪子,泪落了下来,一声痛叫:“啊!有蛇!有蛇!”
央姬抱着伤腿,撕开的裤腿上,只见伤口一片狰狞!
宫容哪还顾得上比试?
宫容闻声过来,央姬的大腿已然粗了一圈,赫然是两个毒蛇齿印!
央姬拽着他的胳膊,可怜楚楚:“千岁不要走,央儿疼,央儿好疼……”
宫容挡住旁人的视线,一把撕开她的裤腿,紫斑已经蔓延到膝盖下!
宫容仓皇痛呼:“传太医!快传太医!来人啊!来人啊!”
央姬反而一笑,一把抓住宫容纤细的手腕,轻轻道:“千岁,来不及了,千岁陪陪央儿可好?”
此簪中凝炼的蛇毒精华,不消一刻毒气攻心,二刻必毒发身亡!
她,必死无疑。
她,虽死无憾。
以吾一命,换汝平安。
为什么抓都抓不紧他?为什么看都看不见他了?
为什么听都听不着他?
衷肠难诉……
她并不聪慧,重活一次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心心念念的只有欠他的三年盛宠。
她本该是大家小姐,做了姬女也甘之若素。没名分没子嗣,一生尽毁。
前世养在深闺,习舞七载,教舞的师傅都恨铁不成钢,说是亏了这一双天足。她天分不高,后入了姬门,家仇在那,勤学苦练,五姬中也勉强排在最末。
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