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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容冷哼:“就凭你?”
十皇子道:“春搜西林之时,央姬误闯而入,引我舅舅而死。为何独独央姬没事?我倒是想,这石头绊的还真是巧呀。禁卫军后来撤的急,谁都漏掉了一个疑点。我不信舅舅就这样没了,便去了西林。却捡到了一个好东西。”
宫容依然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斜削的一截竹筒。这竹筒削的真是整齐呀。我可不信这是凭空而掉的。我信央姬所言,只能说这石头一绊,并非巧合,而是竹筒所致。宫容你这么大能耐,在禁卫军里面放一个人太容易了,这人一定武艺不凡,在百箭齐发之际,掷出竹筒撞击央姬的小腿,导致被绊倒。央姬当时一定很惶恐,根本注意不到。我想这才符合你宫容的作风,明明知道是天罗地网,你怎么可能让央姬死?”
“那又如何?”
“如何?你问我如何?你既然能够算到这一切?又怎么可能算不到央姬差点因为我舅舅之死而丧命?其实你都算到了,你若没算到又为何早在春搜之前就布好京卫军在围场三里外?西林外处处有你义父的人,就凭这点小把戏,还想杀你,我都为禁卫军汗颜。你算好了一切,却为央姬不惜犯上相护,得了她的真心。你这个混账!混账!”
“你这么说禁卫军,太子和七皇子,裴羽,统统都是蠢货么?”宫容浅笑,避重就轻。
“他们是当局者迷,他们不在深宫,你和九千岁的手段,他们能见几分?我承认没有你,没有方太医,我活不到现在。可是我有多恨你,是你让我知道,想要我命的那个人不是庄皇后,而是我的父皇,给我万千恩宠的一国之君!他要我生,亦是要我死。而我的娘亲,从来就没有一分活路!”
宫容不予再听:“我对你的故事没有兴趣。你想如何威胁我,直说便是。”
十皇子跪了下来,凄楚道:“你果然是小千岁呀,我如何威胁得了你,你就算定我怜惜央姬,就算定我不忍让她知道真相。你真是哪怕假装一下都不会。”
宫容恨声道:“你今日不是演了一场好戏?主动求荷包,主动求死,以后央姬就算嫁给了我,也会惦记着这一桩,是我把你推向了死路!你不就是算定央姬善良,她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你,你还有何不甘?”
十皇子依然跪着,几乎是哭腔道:“我就这么一点奢望,凭什么不能成全?你有什么资格娶她?朝宥长公主执掌朝宥兵权,何等精明之人?凭什么对你穷追不舍?又凭什么把这个荷包交给你?你能骗的,只有央姬!好一个落水戏码,好一个醋意横生,从一开始,我,央姬,就是你布局的工具而已!”
“现在想来,海棠是你的得力手下,怎么可能对我下巴豆?若不是被下了巴豆,我怎么可能得了央姬相伴?而你小千岁,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一个八岁孩子吃醋?是你亲手把央姬推给了我,所以你伤心了,夜夜在我宫里的树上宿醉……”
宫容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那一晚,那一晚的偷香窃玉,他就恨不得、恨不得占有了央姬带她远走高飞!
可是他不能,此后的每一晚,他连见都不敢见她!
宫容仰项,“你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呀。你既然算到这一切,又何必要了这荷包,陪我继续演戏?”
十皇子泪流满面:“你宫容才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他,庆元帝,凭什么把我娘亲当作前太子妃的替身,凭什么生了我又要我死!是你宫容让我知道什么叫恨!我反正也活不久了,你宫容是我的恩人,至于你是不是勾结朝宥颠覆大宥,我都乐见其成!”
宫容恨声道:“我后悔了,那一晚我说了很多,要带她走,可是你知道么?她舍不得丢下你,她要陪你一程。她本来只属于我的,是我一手把她推到你身边。你知道,单是想想她眼里心里有过你,我……我就恨不得掐死你!”
十皇子知足的笑了:“看到小千岁这样,真是赏心悦目呀。”
宫容颓废的把酒壶一口见底。“你起来吧,你不用求我,我会善待她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等不及了。”
他早就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过两个人的世界。
等不及在拥着她的时候把她纳入骨头里。
等不及那个美好的憧憬:他为农夫,她为农妇。
宫容无力道:“我等不及了,但是我有我的使命。我不是你,不是一个八岁孩童,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私心,大宥怎么办,朝宥怎么办,一切都要有个终结。”
他牺牲的太多。“海棠给你下巴豆,非我指使。然,确是我一手造成。”
当初,央姬以命换命,生死相许。西林的天罗地网他早有防备,此事海棠不知。
海棠没有得到他的命令自然没有拦住央姬,事后他迁怒海棠,还是储升求情才免了海棠一死。
他的蛇毒已经尽数解掉,此事海棠再清楚不过。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睡着让央姬去了西林?
海棠是聪明人,自然理解为他要置央姬于死地。
他连央姬都能置于死地的话,何况一个手下?
海棠害怕了,不信任他了。也就是这个时刻,海棠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储升。
海棠给十皇子下巴豆,就是要赌一把。海棠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赌。
给十皇子下巴豆,就是毁了他的大计,他若翻脸无情,海棠用自己的死警告储升。
海棠的名字都是他取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海棠。
海棠一向死忠,却犯了一个大忌,就是身为女人的多疑和敏感。
海棠一直连对他和储升之间的情意都分不清,如此一来,海棠对他死心,再好不过。
一切都是刚刚好。
宫容黯然神伤:“我一直要两全。可是,当我准备放弃一切,只要央姬,央姬偏偏舍不得你。”
“我便知道,路一旦走了,便回不去了。若有一天她知道了,还愿不愿意随我离开?”
“她一定不会相信,我只是想与她长相厮守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一章的姗姗来迟。连续两周的出差,昨天才回来。累的快挂掉了。
今天一天都很不舒服,几乎没有吃东西。晚上特别不对劲,不断想吐,量体温计是低烧症状。坚持写一章,头都快裂了。后来吃了药不但没好,还大吐了一下。
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52章 万寿之变
七月流火;万寿节将至;宫容着手安排十皇子一行回宫。
十皇子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平日黏央姬黏的愈发厉害;几乎是形影不离。
四姬跟过来都是为了万寿节的金莲舞;这点尤其让四姬不悦;因着通常练着练着十皇子便来打扰。
央姬是软性子的人;见不得十皇子委屈,便屡屡打发四姬离开。
这日,宫容已经命令下去收拾行装。可是四姬这边时时没有动静。
四姬是住西院,是整个避暑山庄最闷热又简陋的。四姬这个夏天过的可不是一般的憋火,有意使了性子。
宫容最是不耐这种不服规矩之人;使眼色让海棠过去。海棠英姿飒爽的得令;央姬怕出事端;提着曳地长裙跟了过去。
西院外守着端庄的宫婢,海棠说明来意,还未走进去,便觉得又闷又躁,捋了袖子一副大动肝火的模样。
没人比海棠更清楚,这女人难缠,四个女人更难缠,而女人中又以姬女为最。
海棠长眉一蹙,瞥了一眼央姬,意味深长。央姬费解,却是颔首紧跟,未作他想。
央姬一踏入,眉心便隐隐作疼,眼见四姬还悠闲的各坐一隅打着扇喝着茶,衣衫不整状,哪有半分要收拾行装的意思?
央姬还未开口,昭姬的丹凤便勾魂摄魄的扫过来,“真是难得,这是哪股风把咱们的大忙人给吹了过来?”
央姬这些日子没能好好练舞,又累及四姬住在这里,便好言道:“都是妹妹的不是,回头妹妹我任姐姐们教导。再过一个时辰船便要开了,妹妹我是瞧着姐姐这边无人收拾行装,特来帮忙的。”
饶是央姬话说的好听,四姬却不领情。瑶姬道:“央妹妹话说的好听,我们四位巴巴的日日找妹妹练舞,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在万寿节跳好金莲舞!而我们五个中间,就数央妹妹资质最差,想当初上元节央妹妹失误了,差点累及我们四位!可是自来了春晖山庄后,妹妹可有一日好好练过?”
央姬不予争执,事有轻重缓急,“四位姐姐请放心,待回了京,妹妹我自当勤加练习。”
丽姬热的撑不住,扯了一下罗衣,领口大开。丽姬冷哼:“央妹妹有小千岁和十皇子的靠山,平日就是耽搁了练舞,我们做姐姐的哪敢置喙半句?这金莲舞有差池的话,自然累及不了妹妹,而我们……”
这话是说到昭姬心坎里去了,昭姬就见不得央姬春风得意!
她倒要看看,十皇子一死,看她还拿什么得意!
昭姬道:“妹妹请回吧,我们四位是铁了心不回京了,我们可没妹妹的靠山,与其到时候一死,还不如闷死在这密不透风的院子里!”
海棠不是央姬,可没央姬的好性子。海棠就是奉命来的,只负责完成任务。
海棠见四姬油盐不进,把袖子折了三道,皓腕看似单薄,央姬可没小看其中的力量。
海棠一把捞起紫砂壶,命令道:“你们不听话是吧,我就让你们像这盏壶一样!”
海棠言罢,用力把紫砂壶掷在地面,茶水和碎片狼藉一片。
四姬吓的尖叫起来,守在门外的宫婢面面相觑。
始作俑者昭姬和瑶姬可不甘被一个奴婢给威胁了去,同时起身。昭姬狞笑:“区区一个奴婢,敢在本姬头上动土!”
海棠道:“哼,本管事不仅要动土,还要动手呢!”
——“你敢!”
——“本管事就没什么不敢的!”
——“瑶妹妹,我们一起上!”
——“找死!”
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柳姬和丽姬隔岸观火。央姬忙不迭的出了院子,央姬的眸光扫过守在院门外的宫婢,都是一副老神在在充耳不闻的模样。央姬无法,只得匆匆的去找宫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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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盎然。
永宁殿。檀木云顶上悬以明珠、水晶玉璧上挂着歌功颂德的锦幔、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百官齐聚一堂。
当初被赏赐给宫容的金莲台又给搬了回来。五瓣莲开,光辉相映。
亥时整。五姬翩飞而入,各据金莲一瓣,腾空起袖,随丝竹妖娆。
央姬虽不成器,但胜在爆发力极强,此时更是凝神聚气,人舞合一,抵达忘我境界。
宫容慵懒的撑着下颚,油然忆起当初的央姬。当初她便是生生折了自己的生机,只为来到他的身侧。
央姬就像这一朵娇莲,看似柔弱如水,却不染淤泥。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很久很久以前。
他是什么时候停止动心的?
——从不曾停止过。
别人赏的是莲花的美/色,而他怜的是这一份纯粹。
——没有人比央姬更纯粹。
金莲花忽而含苞,忽而半开,忽而绽放,直到杜鹃啼血的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