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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没有,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走。
流月眼眶湿润,对人徙单膝跪地道:“流月愿为王爷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人徙上前扶起她,思索片刻道:“咱们王城也建起来了,军队也扩张了,人也收买了,也该到用你的时候了。我觉着就在不久之后。”
流月有些迷糊,人徙冲她笑笑,“你这么正经我当真不习惯。你好好准备为上!”
没想到四个月之后,人徙却接到圣旨,命她即日回京面圣。人徙只得命流月继续按计划行事,好好镇守王府,并与在常熟的孟元冲通信,叫他扔下船场的事务进入王府,协同流月待命。交代好秋兰和诸多事务之后,带着两千护卫于六月起程返京,七月初抵达京城。
回到久违的皇宫,人徙百感交集,往事全然浮出水面,不由泪洒衣襟。她在宫内带着几个随从兜兜转转,见到以往的昱王殿已成道士们讲经的道场,心里黯然,匆匆而过。有一个地方她十分想去,又怕去了以后不能自已,正犹豫间,费长山跑过来说陛下等急了。
人徙匆匆赶往东门小殿,见了陛下跪了,“孩儿参见陛下!”
徽宗抬起头望着她,人徙也与她对望,愕然发现他已苍老,不由恻然。徽宗上下打量她,见她长高好些,神采熠熠,越发齐整,叹了口气道:“如今徙儿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人徙听他用“我”而不用朕,疑惑地不吭声,徽宗迎着她的疑问答道:“我已不是陛下了!现在你的大哥在位,我为太上皇!我替他来见见你,毕竟你们关系不融洽。”
宣和五年三月,金兵南下攻宋。大军分东西两路,西路由金朝名将完颜宗翰带领,由山西大同攻太原,东路则由“二太子”完颜宗望带领,从平州攻燕山府,两军计划在东京会师。西路的宗翰军因被太原知府张孝纯竭力阻挡,停止不前。而宗望军则势如破竹,在燕山大败童贯蔡攸的守军,特别是进入宋地腹地以后,简直像有向导带领一般,轻车熟路直逼汴梁。全宋上下大惊,都奇怪为何金人如此熟悉宋境内的路线,徽宗命人严查,才查到在宋金和亲时,童贯作为向导专引金使走大路,导致那些金使对路线了如指掌。徽宗大怒,命童贯回京,罢了他的军权。
这边金军逼汴梁而来,全宋朝上下慌做一团。一直以来宋重文轻武,导致有能耐的武将奇缺,更加之朝廷因战事而来迅速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本因直谏被罢到沙县的李纲被召回朝,任太常少卿,在朝战之中力争全力抗金。后来李纲的主战派得胜,被升至尚书右丞,并被陛下亲点为行营使,负责汴梁城的防御。这李纲看遍全朝,没发现一个得力助手,只蔡攸灰溜溜地跟在他身边,不由着急。
心急之下,想起初去战场就拿了功绩的人徙来,觉得她十分有天分,便向陛下请旨,望人徙回京协力,并冒死以血书上奏皇上,要他传位给太子赵桓,以号召全民抗金。徽宗无奈之下,又害怕这个抗金的担子,便全部答应,不久就宣布让位,自称太上皇。
此时人徙听完这短短半年朝廷的变故,不由唏嘘落泪。徽宗叹息地嘱咐她道:“既然李大人看重你,徙儿便跟着他好好出力,保我们汴梁城!”
人徙向他含泪叩头道:“孩儿尊旨!”
又过三月,东路金兵轻松渡过黄河,十月大军已抵达汴梁城下,安营扎寨于城西北的牟驼冈。这三个月来,人徙吃住和李纲在一起,昼夜不分,研究作战计划。得知李纲是进士出身,也实是个文人,但布起阵来头头是道,人徙十分佩服。而李纲则听人徙讲述永定河和守易州两战,也对她十分器重,两人相谈甚洽,在金军以舟船数十艘,顺汴河而下首攻外城西水门时,已明确做好了各自的分工。
拐子城,乃汴梁外城西水门的防御工事。早在一月之前,人徙便时常到此安排迎战,特别是绵延二百里的城墙,每日用人在此干活,只都在夜里行动,黑糊糊的看不到人在干什么。待这日金军舟船到拐子城下时,李纲带领两千死士在墙头布防,以弩箭配合石块对战金军的弓箭,到后来弩箭供应不上,便全用石块砸,待石头也用尽时,便命人前往梁师成、李邦彦等权臣家的后院搬来花园石,以锤砸碎再用。一时乱石纷飞,箭雨遍天,城上城下互有死伤,惨叫连连。李纲接受人徙的建议,不论如何,不让金军接近城墙根下半米之内。
连续三天,金军的前头军死伤无数,尸体一时堆满城下。李纲趁一时战事稍有缓和,命人将尸体全部投入汴河,以防敌人用尸体爬墙。一时间汴河为血所染,气味难闻,无人愿意靠近。因尸体遍布河道,船不得通行,金军的水路断了。
两日之后,无法用登陆的金军只得从陆路进攻,并果为人徙李纲所料,想靠最常用的云梯登墙。人徙和李纲亲临拐子城上,亲自指挥军民作战,就连徽宗也冒着危险乘小轿前来,站在拐子城里的一座城楼里远远望着城外。
不多时,金军快速而至。人徙拿过一张“落日弓”,站在城头,远远瞄准金军。这落日弓有四十斤重,按人徙以往的身子,是怎么也拿不起来的。但此时她稳稳端着大弓,左手抓紧弓柄,右手就拉功弦,眼神坚定,身材挺拔,样子活脱脱一个打猎中的流月。待金军至射程内时,人徙右手一松,两支并列的箭直冲金军,那打头抗旗子的骑兵一个栽葱跌下马来。李纲及众将士拍手叫好,徽宗远远望见人徙漂亮的样子,以及那壮健好多的身板,眼里却并无喜色,倒是一股让人心寒的恻然。
金军上回被石头砸得恼怒,此次多有防备,骑兵下马皆抗着厚重盾牌缓缓行进,掩护抬着云梯的轻步兵。宋军的石头没用了,眨眼间金兵已临城下,慌忙地冒着仍不断下落的石头弩箭将云梯往城墙上靠,好几座二十几米高的云梯迅速靠在了城墙上,金兵抬起脚就往上爬。
变故就发生在此刻。云梯初搭在城墙上毫无异样,但随着登梯的人增多,一个云梯突然颤抖一下直往下陷,呼地一下降入地下一半,上头士兵惊惶往下一看,底下看似厚实的墙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条深沟,还没反应,人也被摔到了深沟里,登时一声惨叫。其他的云梯听见叫声看到情况,都恐惧地低头看着脚下晃动的云梯,试着再爬一步,也是呼地一下全部陷入地下,一时间好几座云梯全部只达城墙高度一半,摔入深沟者甚众。城头上的宋军趁机继续投掷石块和弩箭,金军一时被打散,惊讶于宋人的智慧。李纲趁金军混乱之时,带领死士三千人持刀杀出,同金人战成一团。因金军还要顾着头上的石头,还要顾着和前来的宋军肉搏,渐渐无法支撑。
两军搏斗两日两夜,金军败退而走,而宋军也死伤过半,尸体在墙头堆成了战壕。
眼见着金军遁走,宋廷上下大喜过望,汴梁城内额手相庆,人徙的智慧同李纲的指挥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段口头相传的故事。
好容易宋金暂时处于僵持阶段,人徙也终于得以在行宫好好休息,等待钦宗赵桓的封赏。
连日来的忙碌,让她十分疲惫,身上的泥土和血迹都未干过,蓬头垢面像个乞丐,便命人去把在宫内当差的曹申请来,由他看门,好好洗了个澡,出来梳头洁面完毕,换上一身新衣,急急坐在桌前,寒暄毕,问曹申道:“真的没有?”
曹申叹息道:“爷是不是猜错了,宫中没有一点消息,也找不见人,而我每每到处说,人都以为我脑子出了毛病。”
人徙心里寒冷渐深,正皱着眉头思索时,外头有人喊“昱王爷接旨!”
人徙忙忙的跑出来撩衣跪下,心道是赵桓的奖赏。那太监看了看她,张开圣旨念道:“经查苏州昱王一年来在封地收买人心,招兵买马,拥兵自重,奢侈浪费,有谋反之嫌,特命皇城司押昱王入司狱再做定夺!”
“什么?”人徙大惊失色,看着他身后的一队持枪禁军靠进自己,忙问道。
“为什么?问你自己。”那太监皮笑肉不笑道,“你的王军已将蔡大人的府邸推成了平地,而苏州兵马钤辖金文虎的五万驻军几乎尽为你王军所斩杀。要我说,这就不是什么有‘谋反之嫌’,而是就是谋反之罪!”
83、八十三
宣和五年六月。平江城。
城里的生活还是跟以往一般,挑担卖东西的,推小车的,在河里洗衣服的,来回打闹的孩童。但好象有一些事情悄悄在发生着。
一个摆地摊卖蒲扇的老头收了一个客人的钱,随着接钱过来还接过来一张叠得很小的字条,三文价钱也变成了六文。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年轻男子一摸钱袋,发现里头钱多了点,但也多了一张纸。摆渡的老汉把客人送上岸,回船一看小桌上压着船钱两倍的钱并一封信。
……
昱王府内,流月端坐于大厅,不安地等待着。不多时,木格跑回来道:“总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没人声张。看来我们爷的威信真建起来了。”
流月点点头,皱眉不语。木格想了想,又问:“可是总领怎么知道是时候了呢?”
流月看他傻呼呼的样子,恢复了潇洒狂放的样子,拍了他头一下道:“你小子真笨。你的王爷临走时吩咐,她一走,恐怕就到时候了。于是她一走,我便差人去打听,果不其然呢。”
人徙一开始返京,流月便开始每日吩咐在郊外的王军注意侦察同样在苏州城附近的驻军。一开始没什么动静,可过不了两日,探子便发现金文虎的驻军一改以往醉生梦死花前月下的风流日子,恢复了很久未见的警惕模样,每日操练,个个如临大敌一般。而在蔡京和朱勔的宅邸,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许多,家丁们腰上全塞了棒子刀具。流月便知道,是时候了,吩咐在郊外的王军时刻待命。
又过三日,一个夜晚,一直监视着金文虎北郊驻军的探子急切地来报说驻军动了。流月忙问:“向城里?”
“回军总领,是城外东边。”
流月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找到近日来睡在前厅的吴衡道:“你去罢,就按原来计划。”
吴衡领命而去,快马往东郊军营狂奔。
夜色如稠密的大网。一切静悄悄的。而就在城东门处,城门大开,快速涌入大量士兵。他们屏着呼吸一般,除了整齐而故意降低的脚步声外,只偶尔听见一两声轻微的马鸣。待全部军队涌入,城门缓缓关严,上了三重大锁。水门紧闭,而城中的大门除了北门以外,都关得一只鸟都进不来。
而此刻在城外,金文虎穿着久违的盔甲骑马急行在前面,带领苏州城约四万驻军向东边的昱王军军营袭来。然而当他们气势汹汹地杀进营地时,发现营地空无一人。金文虎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跑了?能跑到哪去?”
“大人!看马蹄印!”
众人循声拿着灯照地下,沿着脚印和马蹄印一路追到东门,才发现进城了。
“进城了?哼,这王爷还算聪明着,知道我们要来。八成是让王军在王府附近保护去了。”金文虎笑了笑,满脸横肉堆到了一起。他拿着官腔从门外往门里喊,让守门的开门,可是里面静悄悄的。“睡着了?”金文虎一脚踹到门上,“走,去其他门叫!”
可驻军气喘呼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