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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对嘛。”方馥浓莫名开心地大笑,继而又咳起来。
车里的烟雾浓重了些,见对方又咳得厉害,司机大哥一边开车一边吞云吐雾,还忍不住劝说,“我倒是觉着你不该吸烟了,年纪轻轻的,比我个老病号看着还不精神,再这么折腾肯定活不长。”
方馥浓不以为然,“我这人活不长也死不了。”
司机大哥把车开上了高架桥,他把视线投向窗外,近处的巨幅广告牌从眼前飞速划过,远处的东方明珠耸峙入云,缓缓移动。
日新月异的不夜城,他是真的腻了。
与那位司机大哥把整座上海几乎逛遍,方馥浓回到叶浣君家里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这几天这位美女不舒服,做侄子的总得表表孝心。
叶浣君正蜷在沙发上看娱乐新闻,娱记当场连线唐厄的经纪人以求证他的断背新闻。电话接通后,电视里立刻传出一个巨娘的声音——
“我是真的觉得那些断章取义的人很搞笑,小唐本人不歧视同性恋,他也有不少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可他确实不是,他很喜欢女孩子,他确定自己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异性恋……”
这话答得还算妙,谁也不得罪,没一口就断了女孩们对他的幻想。事实就是那些卖腐博眼球的明星大多都是直的,真正的基佬总怕被人一眼看穿。
这个声音让方馥浓头疼,他没打算吃饭,打算早点休息。
忽然看见了桌上放了一束包束精美的花,叶浣君这会儿懒得打理,压根没想□□瓶里。
方馥浓问:“这是哪儿来的?”
“与你前后脚来了个快递,送了这花。其实来送过好几次了,都被我赶了回去。”叶浣君多少年没见有人往自己家里送花,一开始还吓得不敢收,今天倒是突然想明白了,“我本来想估计又是那天泼我油漆的人,可我又想那些亡命徒犯不上这么浪漫又阔气……”
充耳不闻叶浣君的聒噪,方馥浓取出卡片,上头依然是一个飘洒大气的“李”字。但这次与以前不一样,卡片上还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地址是那条狭窄弄堂里的“老妈菜饭”,时间就是今天。
学生时代的方馥浓曾有一个女友,也许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女友”。那个名叫李卉的女孩曾与他抵头向靠,指着一本书,看一个名叫冯唐的作者回忆令他心动的女人。若干年后的再次相见,女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要不要再下一盘棋,中学时我跟你打过赌,无论过了多久,多少年之后,你多少个女朋友之后,我和你下棋,还是能让你两子,还是能赢你。
这句话带给李卉的触动很大,同样也让方馥浓印象深刻。
不惊讶,不意外,心跳如常,好久不见。
第八十二章 鹰隼莫相猜
这个女人逃婚而去;去了意大利;去了法国;继而游历遍整个欧洲。她懂得了卡赞勒克的玫瑰最适合提炼精油;懂得了罗马洋甘菊比德国洋甘菊更具有安抚作用,她也懂得了,一个女人原来并不一定非得是一个男人的“肉中之肉;骨中之骨”。
这个女人现在坐在那里;眉如青山瞳如海,就这么把所有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别的食客纷纷朝这对男女投去艳羡的目光;这也难怪;本该是绮筵公子与绣幌佳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么个不上档次的路边摊上。
卖菜饭的大婶被李卉的出现吓了一跳;是当初那个漂亮丫头没错;但是气质什么的大相径庭,非得他仔细辨认一会儿才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卖菜饭的大婶责怪方馥浓:“你们夫妻俩外出怎么也不把孩子带上,我还想看看你们的孩子有多好看呢。”
“热伤风,出不了门。”谎话张口即来,方馥浓笑了笑,“下回一定带来,任你管教打骂。”
方馥浓与大婶说话的时候,李卉就一直面带笑容地看着他,明明知道对方胡说八道也毫不动气,仿佛还是那个对爱情无限憧憬的小女孩。
才分别六年,可这个女人已与过去判若两人。一身浑然天成的大气装扮,一种更胜经年沉淀的从容风范,对方馥浓而言,惊讶也惊艳。
方馥浓定定注视着李卉,直到对方率先开口,“我联系上滕云有一阵子了,我知道你受了伤,所以我拜托他先不要告诉你。”
“滕云……”方馥浓微微皱眉。
“怎么了?”察觉出对方面色有异,李卉问,“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想了想,他回答,“他是一个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老实人,怎么可能你和他联系上那么久,却完全没让我发现?”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总不可能一成不变。像你们俩这样同样出类拔萃的人,本就该互不买账互相竞争,没理由一个人总被另一个人一眼看穿。”
“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随口应了一声,方馥浓全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着李卉说,“倒是你,变化不少。”
“没有吧。”李卉有心玩笑,“变老了?还是变漂亮了?”
方馥浓笑,“变得与众不同了。”
李卉也笑,“你怎么都不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很好,明知故问的事情我从来不干。”
“确实不错。”李卉说,“那人对我很好,他支持我创立自己的公司。”
“哪一行?”
“跟你现在干的是同一行。”
方馥浓露出惊讶表情,“品牌企业,尤其是时尚行业的品牌企业和别的公司很不一样,它前期投入非常大,看来那个男人确实很大方。”
李卉岔开话题,“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酒吧时,为我点了一杯sexy on the beach,你告诉我鸡尾酒也会说话,点这样的酒就表示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停留在*层面。而如果一个女人不想让醒来的情人看见自己隔夜的残妆,就表示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感兴趣,不止想挨他操,还想嫁给他。”
李卉摇头,笑着继续说下去,“你们男人总把自己看待成一个猎手,蛰伏、守候、确定目标、欲擒故纵……可女人大多时候要简单地多,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一个人,即使嘴里不说,她的行为、态度乃至眼神都会把她的心思泄得一清二楚。”
“所以呢?”方馥浓挑了挑眉,对方的回忆并未唤起他的热忱,“我们现在要开始叙旧了吗?”
对于与昔日恋人重逢一事,方馥浓并不怎么入戏。这些日子战圆圆缠他缠得厉害,简直教人因她大为头疼。在方馥浓眼里,战圆圆那种“过家家”似的喜欢根本不足以称为男女之情,但管它呢,那个女孩就是发了疯又入了痴,非摆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势。
他现在不想与任何一个女人产生情感纠葛,无论是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还是差一点与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他一直认为自己最可能结婚的时候就是六年前,那一次他没有走进礼堂,这辈子也就注定与婚姻无缘了。
“我不是为叙旧来的。”似乎看出了对方的不入戏,李卉笑了笑,继而补上一句,“我想请你来为我工作,为表示我的诚意,我打算替你还清那笔高利贷。”
这是这个星期里第三个打算给他三千万的人,当然在方馥浓看来,李卉是第二个。
而且李卉的好意更聪明,也比战圆圆的更教人无从拒绝,她说,她不是借钱给他,更不是送钱给他,她是投资,投资他在南非的生意,只要他愿意就可以随时离开,她要的是利益上的回报。
习习凉风息淹夏日燥热,一样的夜晚,一样小菜三四碟的餐桌。
方馥浓在这头与昔日女友旧梦重温,那头的滕云与许家母子正同桌吃饭。
滕云与许见欧之间的感情虽然降至了冰点,但跟许妈的关系却是日进千里,他隔三差五回去看她,有的时候与许见欧一起,有的时候独自一人。许爸离退休不远,正卯足了劲儿发挥最后的余光余热,向来自视甚高的许妈闲来无事与自己这半个儿子聊一聊,倒越发察觉出他身上的可贵来。
比如他记性好,自己提过那些想吃的想用的,第二天总能看见他捎过来;比如他肯用功,改掉以前那一身怀才不遇的酸腐气质,在新的环境里也就风生水起了。
许妈没给伤愈不久的儿子夹菜,倒舔了一筷子响油鳝丝给滕云,对他说:“你上次让人送来的按摩椅挺不错的,你爸爸说比那些盲人按摩师还地道,他的肩周炎和腰肌劳损好像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滕云笑了笑:“日本人的东西嘛,价格虽然不算低,但品质总是有保证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四万多块钱人民币也就是“不算低”。
饭吃了一半,许妈忽然想起了不知道谁提过一句方馥浓受了伤,便问儿子:“小方他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被人捅伤进医院了?”
许见欧刚要回答,滕云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他欠了很大一笔高利贷,还不上了,所以被寻了仇。”
“这是怎么回事儿?”许妈大惊,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了下,“他怎么会借高利贷的?!他不是生意做得特别好么?”
“有些人是外强中干,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其实穷的和乞丐一样。”滕云一边说话一边给许妈夹菜,喊她一声,“妈,吃菜。”
“不像啊。”许妈摇了摇头,啧啧感慨起来,“这孩子长得好,头脑活,我一直觉得他肯定会有大出息。”
“长得确实好,可如果真的头脑活就不会卖车卖房,两套别墅都抵押了出去,还差点被人捅死在街角旮旯……”
“滕云!”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让许见欧不太满意,出声打断了对方。
滕云冷冰冰地看了情人一眼,转眼又堆上一种很假的笑容看着许妈,问她:“妈,爸觉得那茶叶好不好?如果他喜欢,我可以让人再送些过来。”
“你爸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这会儿估计是得上了退休综合症,宁可在外头瞎忙也不太肯回家。”许妈叹着气,又把话题扯回方馥浓身上,“看来确实是我看走眼,小方这孩子太自命不凡也太好高骛远,爬得高摔得重,他比不上你,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让人放心。”
“方馥浓这个人向来擅长唬弄人,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难得获得肯定,滕云的脸上总算真正现了笑容,关切又问许妈,“妈,你有什么想要的不妨告诉我,见欧忙着电视台的新工作,可能这些日子都没怎么顾及到家里。”
许妈想了想,还真有。
“你爸也快退休了,我们年纪都大了。家里现在有的三套房子都没电梯,平时上下楼梯也挺吃力。我最近看中一套房子,黄浦江边上的新楼盘。不止有电梯,沿岸江景房看着也舒服。但是我和你爸这年纪了再去卖房换房的不太合适,你看你们小两口有没有这个预算?”
滕云心领神会:“现在房产税也厉害,不到万不得已也没必要卖房子。你看中的房子具体在哪里?我和见欧去看一下,如果真的合适,我们就买下来,你和爸住进去,就当替我们看房子了。怎么样?”
这回答正切心意,许妈又给这半个儿子夹了菜,“反正我们百年以后,这房子还是你们的。还省得以后国家又开征房产遗产税。”
一直沉默进餐的许见欧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黄浦江边上的江景房少说六万一平,你哪来的预算?”
“这你就别管了。”滕云没想理他,只抛出冷冷淡淡几个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