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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堇就是这性子,你们莫要放在心上才好。”邱大妈帮纪沫打哈哈,龙坚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便听得队伍前方有人高声喊道:“墓道口到了!”
纪沫暗自松了口气,颇有些急切的走了过去,不得不承认,墓道里掺杂着泥土的潮湿味道,让他觉得舒服也安心了不少,这墓道口布置的不算华美,普普通通两尊青铜铸成的神兽驻守在两边,他屈起手指,快速在兽鼎足部敲了几下,空心设计,大约也就是个二等子爵的等级了,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墓道口后自然就是墓道,不算过长也不算太短,纪沫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打着手电就沿着墙壁径直向前走去,墓道漆黑而悠长,远远看去竟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让人一看,就从胸腔弥漫起一股子寒意来,偏偏纪沫显得很是惬意而轻松,斗里特有的气味和环境都让他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踏实,不像在地上,一颗心整日都像是悬在半空里的,软绵绵没有实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随随便便把手电筒换了个角度,下一秒凄厉的叫声就响彻了整个墓道,前方竟凭空冒出一只浑身白毛的庞然大物,不少人以前见过这东西,当下很快就喊了起来:
“白毛旱魃,是只白毛旱魃!”
“黑驴蹄子呢,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快换只旧的——”
一边混乱的墓道里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枪,那旱魃本就是视力听力都极为灵敏的,本来被纪沫强光的手电筒一照刺了眼,不得已才停在原地,如今挨了一枪,反倒让它掌握了一群人的方位,加上它动作又极其敏捷,连跃数步便落到了队伍前方。
离近了才发现那白毛旱魃竟没有头部,肩膀之上便是碗大的断口,没有了头还能控制行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怪物,纪沫后退几步,倒抽了口冷气。
“看起来很危险。”栗湛压低声音,明明嗓音柔和,但是偏偏眼里半点笑意也无,反而透出一股冷清的,隔岸观火般的蔑意,“可惜我扮演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学者,出不了手,这可要怎么办才好,阡叔,那可是你的养子,这样袖手旁观真的合适么?”
那般语气,与晚餐时没有吃到心心念念的料理而感到失望惋惜别无二致。
纪阡把枪放回贴身的衣襟里,不浅不淡瞥过自己脸色稍白的养子,片刻之后,这个英挺的男人笑了,声线里透出嗜血的味道,显然这种感觉让纪阡觉得非常之好,他甚至缓慢的,享受般的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字道:“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应付不了,怎么配冠上我纪阡的姓,纪家不需要废物。”
“他不是废物,不会是废物的,叔父。”栗湛飞快动了动嘴唇,意味深长的笃定回答。
这时候那只白毛旱魃早已经到了纪沫面前准备发起进攻,甚至纪沫已经可以清晰闻到它散发出的尸臭,他被逼到墓壁前,眼看无路可退,忽然猛地把腰向后折去,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然而那柔韧的腰肢竟如同无骨一般完全折了回去与地面平行,随心所欲折叠扭曲到如此程度的腰肢早已经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有人还在猜测纪沫会不会在做了这个动作之后把自己从腰部生生截成两端,然而这还不算,正当旱魃扑了个空从纪沫身体上方扑过去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纪沫右手腕一转,自腰间抽出一把极为锋利的雪亮匕首,五指几乎和手腕背部折成了一个走向,双脚一蹬地,就着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身体姿势将匕首向上方奋力捅去——
那一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狠绝,肌体被冰冷金属狠狠剖开,撕裂的声响回荡在狭窄的暗色墓道里,仿佛劈开一张白纸般轻而易举,暗红的血迹溅到刀身上,旱魃腹部被划开那一瞬间,纪沫看到它左手指梢上的金属圆圈。
那竟然是一枚戒指。
当下墓道里的人都骇的不轻,待反应过来之后,只见数十秒前尚且鲜活的白毛旱魃已经成了一具死物,它从胸腔到腹部的距离被人活活剖开,五脏六腑带着半固状的肠子流了一地,而手刃它,将它开膛破肚的那个青年人正毫发无伤的站在一边,轻轻擦拭着手里那把刀柄上嵌了小颗鱼眼石和宝石的弯状匕首,神色轻柔的仿佛是在安抚情人。
“阿堇,你没事吧,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真是只粽子?”
邱云奔到他面前,惊魂未定的追问。
“大概是变异的守墓神兽什么的,出口在前面,走吧。”纪沫随手把匕首往腰间一别,不冷不热的回答了一句,然后一个人走到了队伍偏后的位置。
如果他没猜错,方才的旱魃本是人,后来被人强灌了尸毒又生砍了头,才变成刚才那副模样,但是素传旱魃头一砍,大量尸气涌出,当时死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做出如此举动的人究竟有何用意,手段狠辣至此?纪沫抿了抿唇,暗自揣测。
可惜现实没有给纪沫太多考虑的时间,他才跟在后面没几步,墓道出口就传来阵阵骚动,纪沫看过地图,知道这条墓道到了头是耳室,再穿过耳室就是主墓室,只是不知道那群人看到了什么东西闹出这样动静,加快了脚下的动作走过去,龙坚吐了口唾沫,把位置让给他,纪沫勉强向外张望了一眼,皱起眉来。
不错,墓道口根本不像地图上标注的那样布置着耳室,反而是一座规模极为宏伟,类似于祭台的四方石台,更可怖的是,那石台四周还缠绕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通身翠绿,唯顶端一点鲜红,如日经月累风化沉淀下来的斑斑血迹一般,直教人心头涌出阵阵不祥之感,纪沫在斗里历练这几年,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见过不少,当下便想离得近些打量,不曾想那原本安安分分的藤蔓竟长长拱了起来,猛地朝纪沫左腰处袭来,他一个利落的凌空跃起,用自露指手套中滑出的刀片将触手藤蔓干脆的削去一大截,断口处顿时喷洒出黏稠的白液,伴着一阵让人只觉头皮发麻的凄厉叫声,龙坚大喝了一声退后:
“这东西对血敏感,都给老子往后退,谁身上见了血?还有纪少,看看你衣服!”
纪沫低了下头,知道方才开膛那只旱魃的时候沾上了血,手下一个用力把沾了血迹的衣襟撕下一大块来随手丢到一边,不过那触手似是极为忌惮他,转而向另一边的人袭去,只是刨土时不慎被划破的伤口,却在此刻最大限度的刺激了嗜血藤蔓的感官,霎时间数十根藤蔓倾巢而出,很快便将他整个层层缠得密不透风,形成一枚翠绿的,巨大的虫卵不断蠕动,身边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他,如避瘟疫般纷纷向后退去,随即原本呈青绿色的触手逐渐晕成浅红,艳红,直至最后整根都染成了吸饱血的鲜红色,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那被缠绕的男人早已不成人样。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粗壮男人,竟在短短数十秒内被活活抽干全身血液,变成了一堆干扁的皮囊骷髅!
众人皆骇然不能自已,然而吸过血的藤蔓却显得极为不满足,只见它再度拱身,摆出一副打算继续攻击的姿态,纪沫一惊,心说不好,给邱云使了个眼色要他带人退后点,自己也后退了几步助跳,膝盖向下一软便纵身跃了起来。
缩骨后的身体是如此轻盈,不必攀爬,几秒钟过后他已经跃上了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活动藤蔓,而后再一次松松跃起,没有人想到这副单薄纤巧的身子居然能够在瞬间发出这样骇人的爆发力,而就在他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从手套中滑落出的数十枚刀片已经被他牢牢夹在了十指缝中,甚至没有人看到他的动作,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把数目如此之多的刀片藏在手套中还做到如此毫发无伤的,只来得及看到眼前数十道锋利的雪光闪过,反应过来之后,地面上已经布满了不断蠕动着的触手,而纪沫已经跃上了更高的藤蔓高处。
身轻如燕,用缩骨将自身骨头密度精简到最低,以便提高速度以及行动敏捷度,双手同时灵活运用数十枚刀片并且做到毫发无伤,这样的功力,这样的技艺,简直足以被称为现代冷兵器的第一人!
邱云还没有从震惊的余韵中完全清醒过来,便听得纪沫的声音从上方含糊不清的传来:“这东西怕火,用火烤它——”
“恼人的小东西。”栗湛眼底的笑意闪着冰冷的寒芒,若不是唇边柔和的弧度抹去了凌厉的棱角,可能他的目光已经凝成实质,把纪沫的纪沫的血肉一片片剜下来了,这个还有着秀美棱角的少年勾勾小手指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声音轻若耳语。
“沐家的人,果真让人伤脑筋。”
原本已经安分很多的藤蔓有如忽然间接收到攻击的讯号,很快便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纪沫说着话有些分神,就在这分神的一瞬,栗湛一个手势,触手狠历的向他攻来,用力之大几乎将纪沫的左肩穿尽了不止一寸,纪沫疼得脸色青白,紧接着,他被藤蔓绕过左肩血肉模糊的血洞整个甩到了四周的石壁上,又被狠狠摔至石台上面,缩骨后的身体,被击打时的痛感是平日里的数倍,何况这样致命的攻击,纪沫痛的在台子上蜷成一团,最终还是遏制不住,咳出好些殷红的血。
“阿堇,阿堇!——”
栗湛抽出刺进邱云后颈的银针,看着那人身体在自己面前软软瘫了下去,再看四周,确定一干人等已经悉数陷入昏迷之后,无趣的笑了下,对纪阡做个抱歉的手势,“我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没用,最后还要劳烦叔父亲自动手,真是抱歉。”
“做出这东西的时候你也只有十几岁。”纪阡点起烟惬意的抽了一口,“若不想要,烧了便是。”
“哪来这么多空闲时间。”栗湛笑容腼腆羞涩有如少女,过了一会儿,他随手把烟头熄灭在藤蔓根部,原本还猖狂不可一世的巨型触手在主人面前半点脾气也无,他自怀里掏出地图,朝自己的叔父深深鞠了一躬,“接下来该去取那玉石了——怎么,看到养子如此优秀,心有不舍了么?”
“如果过了这一关还留着命的话,倒不失为好苗子。”
“是。”
栗湛收起地图,跟在名义上的叔父身后,纪阡,可能大陆的人对其并不熟悉但在港岛,这个名字却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识,人尽皆知,赫赫有名的黑道教父,据传闻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势力,这些年,这个男人为了心中计划,一直在四处搜罗拥有特殊技艺的年轻高手,其中就包括了身为制药师的自己,若这纪沫真能大难不死,收入麾下也是好事。
其实栗湛从正统意义上来说并不能被称为单一制药师,他研究的范围很广且杂,譬如足以使生物产生异变的滴液和作用连军部亦不甚了解的药物,而且他好玩,性子狠烈,又淡薄人命,所以长久以来,并不受军部的喜爱,这也是军部之所以会把相当大一部分工作量及机密制剂交给另外制药师的原因,按他的性子,不定什么时候就顺手在绝密药剂里加上点什么有趣成分,再装着若无其事的交出去,就像覆在骨头上的软肉,轻触上去是柔软温顺的,但再用力就会被狠狠刺穿,听到纪阡这样评价的时候,他也只是柔和一笑,未置一词。
算得了什么呢?栗湛在心里对自己说,之于纪阡来说,自己这个除了大脑构造精巧了一点之外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纪阡愿意,随时可以终止自己的呼吸,就像被他设计遣人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