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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主子,你别担心,我会一剑让她毙命,乾净俐落——呃,不过等会儿喷出来的血恐怕要让你辛苦一阵子了,呀,你说过你怕见血……不然等会儿我剑锋一划,你马上用棉被盖住她,这样血就不会喷溅得到处都是了。”她还不忘提供後续处理方式。
南烈腕脉一转,将剑身又拉近自己数寸,“那尸体怎么办?”
“我还可以帮你第二个忙。”
“噢?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好用咧?”
她觉得被南烈夸赞了,小巧下颚拾得高高的,“我可以帮你把尸体砍成一段一段的,反正你最近没肉下饭,这些——”
“嗯!”南烈猜出她要继续的语句,露出厌恶至极的模样。
“喂喂阿烈!我可不是在同你说笑,以前我听第一任主子说过,天灾战乱之际,连食物都没有,为了生存便以同类为食,就好像一只饿虎吃掉另一头虎一样,这就叫“弱肉强食”呀。”她记得当年主子是这样说的。
南烈知道她话中之意,依她的年岁推算,她的头一任主子正巧身处於三国乱世之中……兵荒马乱,谁能存活下来便是强者,为了生存,人食人亦非骇人听闻。史上甚至有将帅以敌兵人肉充当军粮,以确保士兵粮食无缺。
“我这里又不闹饥荒,还用不著勉强自己去啃西施妹子那具没几两肉的身躯。”他朝剑娃娃勾勾手指,“你过来。”
她乖乖走近。
南烈正色道:“记住,你现在是属於我的剑魂,我这主子没开口要求的事,你别急著替我鸡婆;我这主子没准你嗜血伤人,你就给我安分些。还有,你脑中那些砍呀杀的蠢念最好消抹得乾乾净净,我这里,不劳你兴起腥风血雨,你若想跟著我,就得在不打扰我安宁的情况下乖乖听话,要不,你就自个儿背起百里剑,另寻第一千两百零二任的主子,听清楚了吗?”
南烈没有用严峻的表情对待她,只是敛起笑容,让那张向来温吞善良的皮相显得没有情绪起伏。
这样的他,比怒扬著剑眉的人还可怕。
咬咬唇,她点首,表示她听懂了。
南烈放松了紧绷的眉宇,暖声道:“你是剑魂,以剑来说,杀人没什么不对,可是我身为剑的主子,可不能没为你打算。剑真能嗜血吗?不,不能,真正嗜血的是人心,可最终盖棺论定之後,所留下来的却是由剑背负著“嗜血妖剑”之名,这对你并不公平……”他陡地脸色一沉,语气转为无奈,“你又哭什么?!”
这剑娃娃总是说哭就哭,一点也没给他心理准备的机会。
听她说起陈年往事时,她哭。
替她添些新衣新襦时,她也哭。
现在只不过教训她一、两句话,她还哭。
“刚刚……刚刚那句话……再说一次……”小小的手掌掩在她脸上,只有纤细的肩头一颤一颤的。
“哪句?“你又哭什么”吗?”
“上头一些……呜呜……”小指头朝屋梁比了比。
“噢,是“背起百里剑,自个儿去找主子”?”南烈明知故问。
“再下来那句……”小指头又朝地板指了指。
“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刚说的……不算好话……”她为了想再听一回那番轻叩心扉的话,说出了违心之言。
“不算好话你还听个啥劲?!”哼,不爽再讲了!
“阿烈……我要再听一回……”捂在小脸上的手掌松开,她又跳上南烈的大腿,柔荑转而栘向南烈的脑後,将自己塞进他的怀抱,一记无形拥抱再加上泣声要求:“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
总是这样,她的任性要求最後总能得到允准。
兴许该说,她的任性要求最後总能得到南烈的允准。
南烈真觉得自己没原则、没骨气,撇撇嘴,仍是顺了她的意,双唇轻逸出那番简短字句,只消微微低首,便能贴近现下近在咫尺的泛红耳壳。
轻轻呢喃,换来剑娃娃更响的哭声。
“阿烈……我好感动……从、从来没有主子这样同我、同我说过……”
每一回,总是执起她的主子挥剑斩除人命,剑起剑落,如此轻贱一条生命,然而世人极难记住那些曾拥有过她的主子名号,却总深烙著她是柄噬人之剑的恶名,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如此累积下来,到最後,她成了一柄蚀心之剑,只因以讹传讹间点明著拥有她便会丧尽善良本性……她何其无辜,背负著每一任主子的罪恶。
“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哭归哭,眼泪鼻涕可别抹在我领上。”早知她的一切皆触碰不著他,他仍开口调侃著她。
她小小身子退离他的怀抱,在短短的一臂之距间睨著他,“你很讨厌耶,一会儿说的话让人感动不已,一会儿说的话又让人想狠狠砍你十剑八剑的。”
“你不也一样,一会儿哭得好像我奸了你似的,一会儿又扬起怒眉,朝我照视眈眈。”他无惧地回望她,眸间漾著笑意。
两人的善变,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呀!”
一声轻呼,唤回正在互望的南烈及剑娃娃的注意。发出轻呼的正是床杨上的豆腐西施。
“西施妹子,你醒了?”南烈的目光由剑娃娃脸上栘转。
豆腐西施捧著火辣辣的红颊,“对……对不住,我是不是旧疾复发,给南大哥你添了麻烦?”
“不是旧疾复发,是我太贪玩,抽了柄剑想吓唬你,没料到你竟给吓昏了过去,现下醒来就好。”南烈无害的笑脸很容易便让人信了他的说辞。
“剑……啊,对了,我昏倒前就是瞧见一柄剑——”
“是我不好,该说对不住的是我,西施妹子。”
“哪的话,我只是没想到南大哥你童心未泯。”豆腐西施脸上红晕稍褪,眼中爱意依旧露骨,压根对南烈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阿烈,她脸红个啥?”明明见豆腐西施昏倒前脸色惨白,怎么现下红润得好似要滴血一样。
这问题,南烈也同样好奇。
“西施妹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受了风寒吧?”
“我……你……因为……你……”红霞重新镶回她的面颊,声音越来越小,到後来的尾音根本全含糊在嘴里,“是因为我刚醒来,瞧见你正凝觊著我的眼神,好温柔……好似,在看一个情人一样。”
她一睁眼醒来,就瞧见南烈坐在杨旁木椅,神情专注地望著她的方向,那眼神几乎要融了她的意志……她所认识的南烈对待所有邻居都是笑脸迎人,可何曾见过这番温存的目光?
那目光,比她眼底的爱意还要浓烈露骨。
说不定……她又可以要爹爹向南大哥暗示提亲之事了。
“什么?!”南烈和剑娃娃同时发出疑惑。
剑娃娃仰首朝南烈再问:“阿烈,她刚刚那番嗡嗡叫你有没有听清楚?”她掏掏耳,确定自己听觉无误。
南烈不著痕迹地摇摇头。
那番比飞蚊还小声的嘟囔,谁听得到呀?
“时、时候不早了,我爹说不定正担心著,我也不好多叨扰。”豆腐西施移下床杨,理理微皱的衣裙,向南烈二砠身。
“不送了,对了,谢谢你的豆腐。”
“应该的。”豆腐西施笑得好羞赧,再三回首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南烈的屋子。
“阿烈,你怎么突然打了个寒颤?”
“少罗唆。”西施妹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门扉外突地又探进一颗脑袋,仍是属於西施妹子的。“对了,南大哥,我忘了将爹的交代同你说一声。”
“什么交代?”
“近来镇上传出吸血妖魔夜里闹事,咱们这僻静的西市也开始有牲畜被吸乾了鲜血,爹爹要我提醒你一声,夜里没事就别出去,还有门窗要闩好,你一个人住,万事要当心。”
“吸血妖魔?”南烈挑起了眉宇,兴致极高,“嗯,我会小心的,向豆腐老爹道声谢。”
“好。那……南大哥,我走了。”奉送完一个娇怯的回眸轻笑,娉婷倩影又离去了,这回她记得替南烈关上门。
“阿烈,你又打了个寒颤耶,你会冷噢?”剑娃娃发觉自己贴靠的身躯在每回豆腐西施送来示好秋波的同时,便会忍不住地一阵微抖。
“是,今夜的寒风……特别刺骨。”
他已经确定,西施妹子真的误会了什么。
看来明天一大早,他又得面临豆腐老爹的“逼婚”了。
思及此,南烈又兴起浑身抖不散的鸡皮疙瘩。
第五章
一切情况正如南烈所猜想。
翌日一早,便见豆腐老爹笑得好暧昧地直朝他寒喧——话题不外乎他的女儿多贤淑多善良多勤劳,好似没娶到她的男人就是瞎了狗眼,再不就是只要女儿幸福,没聘礼也无妨,只要年轻人肯上进打拚,待他女儿好些……这话,像极了他那些狐群狗党、大哥小弟们最爱干的一件事——托孤。
八成他南烈就是生得一副适合让亲朋好友托孤的长相吧。
好不容易委婉地阻断了豆腐老爹的逼婚,南烈加快了脚步朝穆府前行,拜豆腐老爹之赐,他与兄弟换班的时辰已有延误。
才到了穆府大门,却反常地不见半个守门兄弟,只有一个洒扫大街的穆家老奴。
“寿伯,怎么大门外没人看守?”南烈劈头就问。
“全在厅里,说是堡主有要事交代。”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过昨日休了天假,今早来就发生大事了?
“打昨夜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不少江湖豪杰进驻穆家堡,说是要除妖来著。”寿伯边挥移著竹帚,边回答道:“连同穆家堡上上下下的护师、保镖、长工、守门的,只要是身强体壮的人全都被唤到大厅去。阿烈,你最好也赶快进去。”
“该糟。”跟在他身後的百里剑魂冒出一个听来颇幸灾乐祸的字眼。
南烈谢过寿伯,朝百里剑魂做了个鬼脸,才旋身奔向穆家堡大厅,然而,他也入不了厅室之中,因为穆家堡占地甚广的议事厅人山人海,看来是多他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也不算少。
剑娃娃得寸进尺地飞立在南烈头顶,瞧清了厅中不少状况。
“哇,好多人噢,大夥身上全是刀呀剑的。”她向脚下的南烈报告实况,“最上头还有一个男人在说话,就是上回在门外向你问及绝世之剑的男人。”
“是堡主。”南烈暗自思付。
“地上还躺著一个人,上头盖著白布噢。”
她的话主动在他脑海中演绎出想像,“尸体?”穆家堡里有死人?
“一旁还有个黄衫道士——”她顿了顿,随即双腿一滑,跌坐在南烈肩头,小脑袋缩藏在他身後。
“怎么了?”
她的双手扶在南烈发畔,一脸慌张地和他咬起耳朵,“他……他好像瞧见我了。”
“他瞧见你了?!”音量过大,换来不少侠士回头觑他,南烈急忙粉饰太平,不承认方才嚷嚷的人是他。
“我不确定……可是他在看我……”
“看你?”南烈压低声音,“说不定他只是正巧看向你的方向。”
“可是……”那个道士对她抛媚眼还奉送好些个飞吻耶。
“别大惊小怪,你那么容易被别人瞧见吗?”
“当然不是,我的一千两百个主子中还有人终其一生也没福分瞧见我咧。”
有幸能见到她这抹剑魂的人,除了拥有百里剑之外,还得在品德或剑艺上有高人一等的本事才行,要不然甭谈。
“那就对了。别自己吓自己。”
“喔。”她没再多提,只再道:“阿烈,我们凑到前头去看热闹好不?”
“不好。前头全是名门正派、高风亮节的正义侠士,我这种守门人只会污了他们的身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