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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儿。”
“又有什么事?”
“那不是洞房。”
白藏没头没尾地在讲什么呀?殷小玄古怪地睇着他。
白藏手段好,记性更好,他可没忘了殷小玄刚醒来时的傻话。他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如春风吹过,让她俏脸飞红、艳羡桃花。
正值此儿女情怀之际,门板上不识相地敲了几响,待得同意,侍僮如意又进房来。
“三少爷,陶总管和几位管家的爷们、窑那边的头儿都来齐了,有要事要商,如意帮您更衣可好?”
白藏一听便起身下床,看着殷小玄不自觉嘟起小嘴,便飒然一笑。几个小僮进房,齐上前来帮他穿衣整装。
看如意还立在那儿,他便又说道,“让人去传话,请他们先吃点早茶,三刻钟后再到秋声斋。”
“今儿个不在外头议事堂?”如意再次问道。
白藏摇摇头,如意得讯,便退下去传话了。
殷小玄躺在床上,看着白藏穿戴整齐,知他要丢下她,又有些不开心。
“玄儿怎么不开心?”
“你自己好好想想!”
“告诉我嘛!”
“我才刚醒,你却只肯再陪我三刻钟,连用早饭都不够……
啊!白藏你在干什么?“被腾空抱起的殷小玄惊呼一声。
“这足够让我抱你走到秋声斋,再把早饭端到你面前,你就待在我小憩的房间里陪我吧!”白藏笑着说道。
他连人包着锦被往外大步迈去,一群小僮看得合不拢嘴,片刻后才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连忙跟上。
也因此,他们都没有看到偎在白藏颈项边的殷小玄,露出一个好甜好美的笑脸。
时序秋尽冬来,转眼便将是大年除夕,而后便是新年。
寒冷的冬天,整整两三个月里,白藏除非必要便不出门,大半时间都在家议事,而管事的爷们都知道主子舍了平时用的议事堂和外书房,而改在内院的小书房商讨公事。
只有几个心腹和在内堂走动的侍僮们,才知道在秋声斋书案旁,大幅苏绣字画机关活门之后,有间再精巧不过的内室。
而每天没睡饱或刚睡醒的殷小玄,便由白藏抱来此处,躺在,床上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这幅苏绣芍药图不但精美,而且暗藏玄机,由书案此处看去,只是大幅的瑰丽图案,可由内室这头望去,却如纱帐半透明,可清楚知道书房里的情况,亦听得到对谈的声音。
可殷小玄每每贪睡,管他有没有人说话,虽有点吵,还是照睡不误,久之,也就习惯了。
虽名为内室,但有窗亦有通道,殷小玄一醒来,便有侍僮俏声进来,伺候她梳洗用餐。
而冬天寒冷,她懒得动,白藏便弄来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在内室里把玩天下奇珍;但多半时候,她都是隔着绣幕望着白藏好看的脸庞。
议事中专注的白藏,每每有感不经意回望,对上殷小玄的眼,逗得她连忙收回视线,直到看见一旁的如意掩着嘴,她才想起那头是看不见这头的情况。
等他议完了事,也近午膳时分,来议事的众人散了,他便推开绣图人里,和她一同享用午膳。
和他一起吃饭,殷小玄总觉得食物特别美味。
午后不是又睡,便是唤府里养的戏班来唱戏给她听,而他就在一旁看帐批文,两人各得其乐。
有时,他上笑红居听曲品茗,她就跟去划拳喝酒。
日子过得飞快,殷小玄被白藏护在手掌心上疼着,这让她受用得很哪!
生活看似安稳,却不平静,没法子,生活愈是单调,殷小玄爱作怪的细胞便愈是活跃!
她每天都有些新主意,不是玩弄这个,便是摆弄那个,总有些人要倒大楣。
而她又有帮衬之人,白云居上上下下的内院侍僮,知她知趣不拿势,无不和她好,天天闹得天翻地覆、无法无天。
白藏不管,陶总管也劝不听,殷小玄乐得有伴,天天在嘻笑中度日,有时偶一疑惑白藏为何要娶她,又在她的玩乐中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喜欢有他在身边,总是好开心、好快乐,无忧无虑的!
唯一缺德是白藏完全想不起雪蛛的所在,任殷小玄怎么问他都想不起来,看他不像说谎的表情,于是她只好相信他。
殷族是苗族中最擅操弄蜘蛛的一族,她可是殷族的毒姬,殷族唯一的后人,要她怎么可能不爱这稀罕毒物呢!
玄蛛墨黑、雪蛛洁白,她多么想同时拥有呀!
可白藏就是想不起来,她决定等,耐心地等、边玩边等!
转眼就要过年了,人人都忙得一塌糊涂,唯有殷小玄空闲得发慌。
她暗地里嫁进白家,知道的人没有几个,自然不会有客来访;而举凡年节应景的大小琐事,也有陶总管在打理,她想插手也使不上力,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这方面的料,所以她还是只能闲来无事。
“如意。”
“三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改个名儿吧!”
“啥?小的没听清楚。”
今儿个白藏有要事出府,暖阁里的殷小玄百般无聊,眼前的珍玩古董多宝格她都玩腻了,歪脑筋便打到如意的身上。
如意正摆着午茶,端着一盘玉带糕,听主子又有怪念头,便不放下。
“如意,把盘子放下。”殷小玄嗔道。
向来没上没下惯了的殷小玄,好不容易改掉这个近身小僮的奴性,便发现帮自己招来一身麻烦。
“这糕没凉透,烫嘴,如意端着,主子心思快捷,待主子想好小的新名儿,正好糕就凉了,如意再放下。”
如意说的恭敬贴心,但他的真正目的,却只是想用吃食打消主子的怪念头;近来和三少奶奶斗智,正好训练他的机智反应。
殷小玄又不好伸手去抢,嘟着嘴,看着如意不动如山,只好眼看着心爱的玉带糕,手拿油条包麻饼来充数。
“如意、如意,这名字娘味特重,怎么不叫什么小虎或是豹儿之类威猛些呢?”殷小玄碎念道。
她今儿个就是想吃玉带糕,偏他就是不肯把糕送上。
如意轻轻摇摇头,看主子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他玩心也起,一个不注意,便脱口说道:“小的是个弃儿,被三少爷从雪地里带回来,如意这个名字,也是主子特意给的……更何况小的怎么能叫小虎,这可犯了三少爷的名讳。”
这是在唬弄她不懂汉人礼节呀?!
“三少爷的名讳是‘藏’,你当我是苗人,一点都不懂汉族的规矩呀?”殷小玄哼道。
发觉自个儿讲了不该讲的话,如意闭起嘴不语,但殷小玄怎么肯放过他?她邪媚地拿出一只小蜘蛛,放在如意的颈子上。
虽然知道它不害人,可如意毕竟年纪小,加上这又是致命毒物,难保一个不注意,闻他脖子香就咬了他一口怎么办?
“三少奶奶,饶了如意一时口快……”
“不讲,就这么放着。”
“三少奶奶,不该讲呀……”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该不该讲是我做主,你说就是了。”
殷小玄偏要挑这时候执行身为主子的权利!
如意一听,看了看四周,想想三少奶奶真是主子,于是便放下盘子;而主母则带着胜利的微笑,摸回了小玄蛛。
“听陶总管说,三少爷小时的乳名就叫虎儿,二姨太太都管这样叫的……”真正的禁忌是“二姨太太”这几个字,虽然暖阁里偎着火盆,又有暖炉、香炉等物,如意穿得很暖,但冷汗却直冒。
“二姨太太?白藏的亲娘?”殷小玄想起数个月前回白园,那白二少不客气的口吻,便兴趣十足地问。
“是,据说二姨太太真是仙女下凡,三少爷肖母,故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她还是个神人,能问生论死、铁口直断呢!”难得有人问,又是个能回答的主子,如意一古脑地说道。
是吗?那她真感谢二姨太太,让白藏生得这么好!殷小玄暗思,又问:“那二姨太太呢?”
如意又是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别人在场,才又看着三少奶奶晶晶亮的眼睛。
“被大太太给害死了!老一辈的暗地里说大太太失宠,又让庶出的爷继承白藏当家之名,无视她亲生的两个儿子,所以恨死老爷、二姨太太和三少爷!她找了毒药下在宵夜里,三少爷睡得早,便只毒死老爷和二姨太太,那时三少爷才十岁,可怜的孩子没娘没依靠的,只有陶总管一个人陪着他在这白云居过活,若不是三少爷握有独门釉彩秘密,大太太才不会放过他呢!”
殷小玄听得一愣一愣的,如意也讲得起劲,没注意到天色向晚。白藏一回到家,便宜奔明月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如意兴高采烈地谈起过往。那段过去随着时光流逝,在口耳相传之中早巳变了调,唯一知道真相的三个人,两个人已登仙班,剩下的只有他了。背后的封印仍是牢牢附着,几个月来,他虽喜有殷小玄让他充满欢笑,可是封印未解,他便无法完成父母遗愿,也无法找到雪蛛……迟早会被相同的命运所牵连,殷小玄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只是现下仍不是时候!
白藏英姿焕发地往门内一站。“呵呵……我当年已经十五岁了!”殷小玄和如意闻言一惊,只见白藏带着笑迎面而来,如意吓得跪下,而殷小玄则是不发一语地看着白藏。
“三少爷,如意知错。”
白藏褪下防雪的衣物,交给一脸惊恐的如意,吩咐他退下,然后落坐在殷小玄面前,迳自添了杯暖茶,在暖炉上供手驱寒。
看着殷小玄难得的正经样,白藏反倒笑得一派自然,仿若刚才如意所说的只是邻居家的戏码罢了。
这是多大的仇恨,他怎么能泰然自若?
“白藏,你娶我,是为了要使殷家之毒报仇吗?”殷小玄问道。
白藏摇了摇头。“如意所说的仅是部分事实,故何仇之有?而我和你的婚事,是我娘预见的。”说完,他便不肯再说,谈笑自如地用着茶点,殷小玄却心痒难耐,好奇得不得了!
“做夫妻道理第五百二十条——不可对妻子有所隐瞒,告诉我实情!”殷小玄玩心大动,自然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白藏啜饮茶汤,剑眉一扬,露出一个奸滑至极的表情。
“玄儿,从二百之后到五百一十九条都是空的,怎么就跳到五百二十条了?况且你中间还有许多空的序号,包括八、九、十一、十二、十六、二十二、二十三等等,等下我再条列出来。既是做夫妻不可有所隐瞒,我想先知道你所有的做夫妻道理,这样为夫的方能照表抄课,按着规矩来呀!”说的十分顺畅自然。
他吃定了殷小玄胡说八道,只要扭曲一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对付她应该有效。殷小玄眼一溜,心里暗喊了声糟,不知该怎么混过这一关。“呃,天气好好……”
“玄儿,今儿个下雨呢!倒是规矩,你和为夫说个明白。”
最近这随口胡诌成了她的紧箍咒,白藏说得清楚,她可是记得不明白,要是被他抓到她的小辫子,她可丢人丢到吐蕃国去了。“那个不急,道理是要慢慢学的……”
不让殷小玄说完,白藏便佯装认真地说道:“我的心里以玄儿为重,这个最急迫,愿以十二万分心力来学习。”
殷小玄一听忍不住皱眉,连糕都无心思吃了。
白藏见状,唤人取来了纸笔,一条一条地罗列,让殷小玄看得头皮发麻,编了个理由便溜得不见人影。
白藏露出一个浅浅微笑,看着殷小玄逃走的背影。
第五章
永乐十五年新年的冬天,是难得的暖冬,江南地界没有下雪,只是微微的寒,每日都十分晴朗。
但是,正当每一个人都开心地过新年时,殷小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