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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之玉连环作者:听而(完结)-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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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娘清肃家宅,厨工小乙因金锭没藏好,被人告发,着逐出府。没有了这可通便利的“后门”,王旭安难以得入,仍徘徊周遭,妄想能碰见外出的陈玉绘,终续上这多年的情分。

        陈玉绘这一向却安稳隐居,连巡店啊饮茶啊遛马啊之类都抛诸脑后,经常捧着书在家一坐就是一整天,沉默寡言。

        本来,这样静养的公子,是丹娘最欢喜看到的。但是,和安静相对的,却是陈玉绘日益憔悴的容颜、萎靡不振的精神和元气尽失的形态。丹娘心焦,又不知原因,在日日的安胎汤剂之外,只得另煮熬补益的药食,一样样端到陈玉绘面前。

        这日,陈玉绘捏着一张揉皱的纸,靠在大椅里发呆。

        丹娘敲了门进来。陈玉绘下意识地把手里泛黄的纸夹入书页里,目光落到丹娘手里的药盅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来。

        丹娘把犹冒着热气的药往陈玉绘面前的桌案上一搁,就开口说:“公子的状况,瞧着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没好好吃药?不行,今儿往后,我就在一旁看着公子你把药喝完。”

        陈玉绘指尖轻叩了下桌面,垂眸只讲了两个字:“出去。”

        这样的陈玉绘,丹娘没有见过。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认真对她发号施令。

        “不行……不能再耽搁下去。”丹娘坚持。

        “出去。”仍旧不咸不淡两个字。

        “公子……”丹娘着急。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陈玉绘神色阴郁,“该喝的,我自会喝。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丹娘一步三回头,退出房间,阖上门。

        丹娘出得门来,没走几步,就撞上一个脚步飞快的丫环。丫环看见丹娘,伏低了身子。

        这个方向,只通陈玉绘的书房。丹娘问:“你端的是什么?”

        丫环端着托盘,托盘里正中是一盅彩瓷碗。

        “元少嘱咐给公子端的补品。”丫环回答,“我先端过去了。”

        丹娘点点头,让她过去。

        小丫环把药盅端进了书房,重复了几句元淙交代的话,就退了出去。

        这已经是第三帖药了,之前的两帖服用后并没有如老医所言“立时见效”。胎,没有顺利打下来,人,倒是耗损了不少,身体虚乏,有时候连精神都不能集中,睡下和昏去一样,气力在睡梦中抽散,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得像怀了一块硬铁。

        桌上摆着两盅药,青瓷碗里是丹娘嘱咐的的安胎药,彩瓷碗里盛的是落胎药……陈玉绘左手搁在桌沿,按着发紧的额穴,右手抽出了书中的黄纸,这几天,他翻遍医书,细研过大夫开的方子,一一对应上面的药和量,这么用,没问题,怎么会不见效?

        除非里面的药或者量被动过……元淙见他这几日身体剧差,已经不答应以后为他买药,那在这之前,元淙为顾虑他的健康,会把药剂减轻,也不是不可能。陈玉绘这么想着,端起面前的彩瓷药碗。

        抿了一口,分辨不出是否真的被换药了,不管如何,绝对要喝下。陈玉绘仰头,吞咽下苦涩的药汁。

        不是完全没有反应,捏着药方的手抖了一下,泛黄的纸张落到了地上。

        陈玉绘冒着冷汗,头抵在手臂上,靠在桌边。手握成了拳头,默默忍耐。和之前两次不同,虽然身体不适,但这次明显感觉到肚子里的孽物动了一下,疼痛翻卷片刻,又沉寂下来。

        陈玉绘浑身虚脱,冷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待腹中悸动过去,他伸手探了探,微微隆起的肉,按下去,硬邦邦,并无落胎的任何迹象,它像定了居,扎根在血肉之中……陈玉绘手脚冰冷,一阵凉意从心底浸透到四肢,生出恨来。

        陈玉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五指成拳,用力砸下去。

        痛从皮肉中丝丝缕缕浸出来,砸得累了,靠在椅中闭目喘息,隐约中似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嘤嘤绕在耳边。

        陡然睁眼,昏暗的书房中,只他一人,哪里来的小孩,哪里来的人声?

        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和害怕在这个静悄悄的下午,突至,盘桓在陈玉绘疲于挣扎的心口。

        用更狠的药也好,用斑蝥水蛭之类毒物也好……陈玉绘唇角弯翘,不信,催不下它来。

        惨白的手指,发青的骨节,透着异乎寻常的美。

        陈玉绘拂开沾在耳鬓的几丝汗湿的发,端起手边的青瓷碗,走到一旁的花几前,揭开碗盖,把药倒进了花泥中。他的动作优雅,但是一分迟钝几分呆滞,像缺了魂魄的人偶。

        把碗放回桌上。陈玉绘推门出去。即使寝卧处很近,穿过小花坛,拐过走廊就到,他还是怕光般披了斗篷。

        明明已经入夏,人人轻衫薄袖,陈玉绘里外穿了三层,也不觉得热。

        元淙要去祖地收租,临行前来见公子。

        事情是公子委派的,元淙没有理由拒绝,他只是不放心。

        公子站在窗前临摹涪翁的字帖,字体纵横拗崛、昂藏郁拔,颇有几分气势。

        “你和蓝家的四姑娘订了亲,怎么也不和我说?”陈玉绘含笑问。

        元淙看着公子的背影,垂眸道:“父亲做主定下的,已经半年……”

        “半年了,你一次也没去见过她,是不是?”陈玉绘搁下笔,看了看自己写的字道,“有一阵没练,都生疏了。元淙……字和人一样,都是需要经营的。”

        “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这家里的事情,都是劳你里外帮持……”陈玉绘没说完,元淙已经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陈玉绘忙扶住他。

        “元淙愚钝,哪里做错了,公子要赶元淙走?”元淙磕下头,直撞在地上。

        “我哪里说要赶你走?你这是什么样子?”陈玉绘退开一步,冷冷道,“倒是我错了,不过想让你回去祖地顺便看看未来的娘子,值得你这么大阵架吗?”

        元淙直直跪着,眼泪落下来,掉在地面上。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陈玉绘轻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陈家一帮老小,还是要劳你看顾的。”

        “公子!”元淙急,眼睛也红了。

        陈玉绘没有上前,只道:“和你说笑罢了。快起来。你不过去个几天,不必担心我。”

        “公子……”元淙不放心这样的陈玉绘,但是即使留在家里,他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守着。

        “打不下的怪胎,生下来也没什么,是不是?”陈玉绘笑笑。

        第三十二章:药刑

        元淙带着几个随从,赶马离开太原的时候,心里还是灰蒙蒙的,出了城门,回头看一眼夜色中静穆的太原城,元淙心里想的是一句,快去快回。

        公子心里想什么,他不难猜到,也安排了人着力看顾。但是,公子若真决定做什么,那是连他都阻止不了的。他只希望公子能想开些。

        快马星驰在官道上,风迷了眼睛,吹得衣猎猎作响,同行的人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元淙忽然觉得男人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公子能康健安顺,是和谁的孩子,会生下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要紧?元淙后悔极了,为什么陪公子去看医拿药,为什么吩咐丫环煮落胎药,那些虎狼之药,没把孩子打下来,反而累公子变了性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连夜出城,去祖地结好租,尽快回来,才是目前可行之事。这么想着的元淙快马加鞭,不顾一切地奔驰,眼睛里凝了血丝,分外可怖。

        陈家的祖地离太原城并不远,来去两三日的路程。陈家祖上在那里几处庄园,百亩田地,平时租了给佃户,委远亲长年看管,主宅这边只一年两季派人去查账收租。

        这房远亲便是与元淙定亲的蓝家。说是亲眷,其实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陈玉绘的一位已故表叔曾经收蓝家主母做干女儿,蓝家清贫,有一年遇饥荒,吃不上饭,举家收拾了投奔太原来求陈老太爷。老太爷瞧他们忠厚老实,便处处帮衬助济。蓝家这一留,一直留到今,帮忙打理陈家内事,名为亲戚,实为主仆。

        元淙这边忧心又急切,那边陈玉绘翻着医书,一个字一个字在纸上落笔。

        略知些医理的人,怕看了纸上的方子,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这陈玉绘并不通医,只翻了几日的杂乱药书,胡乱写下。他一门心思掉进黑窟窿,哪里辨去轻重,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大黄、巴豆、红花、麝香、芒硝、牵牛子、芫花……一味味,均是攻遂祛下、大寒大热、药性猛烈,比那老中医开的“慎药”狠了不知多少,量上也没个考究,只悄着人去买了煎来。

        元淙离开,店铺的事又要陈玉绘使力,外出不在话下。避开丹娘的耳目,让外面侍候的人分了量去买,又另着人煎药,皆不在府里。买的人不知药的用处,煎的人不知煎的是何物,倒让陈玉绘得了空子。

        这重药一天两剂下去,果然破了血。夜深时候,陈玉绘在灯前翻阅账本,忽夜风晃悠,笔尖的墨落到纸上,污了本子,污了眼前。眼前发黑,脑中听得一阵狠厉啼哭,肚子便翻山倒海闹腾起来,疼得陈玉绘歪了身体趴倒在桌上。

        啼哭声渐响,还多了无数磔磔怪笑,空寂的书房里像忽然塞进几十个几百个人,金属般磨砺的刺耳声音带着要戳破耳膜的震动铺天盖地压过来。

        陈玉绘乱挥手,碰到了墨砚,不顾墨汁,惨白的五指抓住墨砚,砸了出去。到处都是欺压过来的人声人影,能砸何处?“砰”一声响,墨砚撞着油灯掉到了地上,凑着凌落的纸张,起了火苗。

        陈玉绘哪里顾得,靠在椅上的他因为剧烈的疼痛,咬牙捂着肚子,整个软绵绵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摊到在地。

        火烧到了桌角,火的热度撩到眉毛上,陈玉绘一手支着地,一手去碰自己濡湿的裤子。

        血!椅子上滴下来的,裆下湿漉漉的,手指一探就抓到的,只是血。

        “哈哈哈……”映着火光,四周影影幢幢飞舞着好些鬼影,个个面目狰狞,指着他取笑怒骂。

        陈玉绘似看到从裆下渗出的血,丝丝缕缕,脉络一样扩展到他的全身,蛛网一样困着他,包裹着他,他听见啼哭的婴儿在牙牙叫着含混不清的字……

        火快烧到陈玉绘的头发,呲呲作响,他也不躲。忽然,不知道哪里刮起大风,阴冷潮湿,直把那火也熄了,灯也灭了,鬼也赶了,只剩陈玉绘躺在冷硬的地上。

        等到肚子里的痛悄寂下去,陈玉绘才扶着椅子站起来。血水顺着裤管滴下来,布料黏在衣服上……陈玉绘重新起灯,颤抖着手脱下脏污的裤子,布档子被血浸污,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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