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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数十回合已过,情势依然焦灼,一直眯着眼睛的师傅又发了话:“竹儿,秋儿,尽全力。”
寒竹和长秋招未停却都愣了一下,随之同时与彼此拉开一些距离,寒竹左手覆上腰间,长秋扣指伸臂。眨眼之间,寒竹又飞身上来,腰间的弯刀出鞘,速度极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寒光。长秋也不迟疑,点脚提气,轻巧如蝶般向后闪去,伸向寒竹的左手手套里喷出一条不足小指粗的长鞭,银光耀耀,像条冷峻的蛇,直奔寒竹砍来的弯刀,两刃相接,震颤清脆。
周栖和林魁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相视无语,原来“副将”还都留了这么一手。寒竹和长秋也是一惊,随之更有了兴致,左右开弓,纠缠的不可开交。寒竹善于速度,左刀右剑,右守左攻,虽天衣无缝却也相互独立,各司其职,三头六臂。长秋则一向以轻盈见长,垫脚飞身,一条长鞭上下飞舞,将自己保护的水泄不通,右手的利刃却冷静犀利,循着对方弱隙步步紧逼。
看着得意弟子将一场切磋演绎成华丽的剑舞,周栖和林魁都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靠碑而坐的掌门人却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终于,长秋看准机会,手臂一抖,长鞭就死死缠住了寒竹的剑,两人瞬时距离拉近,短兵相接。刀比剑愚,却也比剑狠,三招不到,两人已经站定,再动无益。
长秋反手持剑,剑柄正戳寒竹心脏,而寒竹反握弯刀,手臂抵在长秋纤细的脖颈间,如果非要个结果,那就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寒竹和长秋脸贴着脸,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额头的细汗,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眼波流转间,长秋读出寒竹眼底那丝微不可察的后怕,他是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吧,于是长秋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伤我没那么容易的,我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好我自己。”寒竹轻笑:“说得轻松,那你刚才收剑时慌张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春暖花开。师傅此时已经走了过来,寒竹和长秋忙收了兵器迎上去,偷瞄到两个干爹由衷的赞许,心里也是欢喜。
“竹儿,秋儿,为师谱这两套剑谱用了近10年,一招一式推敲何止千遍,修修改改,不瑧不休,等的就是像你们这样有灵性的孩子把这冷冰冰的套路练得有血有肉,所向披靡,你们今天的表现,为师很欣慰。”
“还是师傅和两位干爹教导有方。”
师傅摆摆手,继续说道:“师傅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你们各自的武功以多么登峰造极,天下无敌,这世上就根本不会有什么天下第一,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是后浪推前浪。”
寒竹和长秋对望一下,知道师傅另有深意,便继续听下去。
“不管多么高深完美的武功也只能练出高手,而不是王者,为师当年怕就怕你们两个长大之后争强好胜,意念成贪,为了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痴迷武学成为为武所累的宵小之徒。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你们都没有让我失望,也不枉我和你们干爹养育你们十几年。
今日的比武结果你们也看见了,相忘相濡两套剑法本就相生相克,如果你们合力对外,可以说难有高手人出你们之右,但如果你们哪日要独自攀峰,也自会会有人料理。为师最大的心愿不是你们做什么天下无双,而是希望你们成为一代英雄,齐心协力,为民除害,浩荡乾坤。”
“谨遵师傅教诲。”寒竹和长秋齐声抱拳,心里为师父这番胸怀天下义薄云天的气节所折服,可是芸芸凡生,真正装得下乾坤的能有几个呢?
一行人踏上归途的时候师傅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骑着高头大马屁颠屁颠的扭在最前边,嘴里唱起了嘹亮的歌,歌词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曲调倒算是大气浑厚,很像军人醉卧沙场时唱的那种苍凉磅礴的战歌。
周栖和林魁见怪不怪,寒竹却被师傅这副顽童的样子逗着了,回头去找长秋交流眼神,果然稳稳的撞上长秋浅浅的笑容。草长莺飞,团团簇簇的小紫花缀满了山坡,映着长秋素素的气质精细的脸,寒竹咽了口口水。
回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镇上的人们也大多扫墓归来,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清明前后为了纪念品格高洁的春秋隐士介子推,民间素有寒食的习俗。想当年晋文公为了将藏身绵山的介子推逼出,一把火焚了山林,却没想到介子推宁愿抱树困死在山里也不愿出山受赏,此般气节令重耳又敬又悔,于是下令清明前的三月五日全民禁火,谓之寒食。数百年绵延而过,时人时事已成故人故事,爱恨情仇过眼云烟,可是寒食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清明也成了个重要的节日。
几人牵着马往客栈走,一路上看到孩子头戴新柳编的冠子跑来跑去,本就不宽的街道两旁已经摆上了各种摊子,摊子边上也立起了些许灯笼架。镇子因水而兴,一条水道穿堂而过,房子也就沿着堤岸伸展开来,如不是因为那些平缓的屋檐,还真让人怀疑这里已是枕水而眠的江南。早春乍暖,很多年轻男女三三两两的逡巡于河的两岸,新造的秋千上坐满了身着彩衣的姑娘。
从进了客栈到吃饭完毕,寒竹就没有一刻宁神景气,人虽还在客栈,心早就飘到了热闹的夜市,往年此时,干爹总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转一转,可今天茶都喝了两透,师傅和干爹还是没提出去要出去逛逛。
“今日实在是有些乏了,我想先回去歇息了。”师傅放下茶杯,作势就要起身回房。
“副将等等,我也要洗洗睡了,明早还要赶路。”林魁也跟了上去。
“也好,春眠最是养精蓄锐。”
眼见连周栖也要走,寒竹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扯过周栖的袖子道:“师傅和二位干爹请留步!”
周栖一愣,含笑看着一脸着急的寒竹,好像早就猜要这么做一样。师傅回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竹儿,你和秋儿早已成年,不必老是跟着我们这帮老朽晃悠,想要做什么去做就是,不要事事烦扰我们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下轮到寒竹愣了,敢情这三个长辈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故意抻着不说看自己笑话,心里好生郁闷,但还得陪笑道:“多谢师父,那寒竹就和长秋出去逛逛,尽早回来。”
“随意吧,回来时动静小点啊!”林魁扔下句话,揽着周栖上了楼。
寒竹望着三个人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猛然想起了长秋,回头一看,他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喝茶。
“你这小子心机最重!一碰到请愿央求的事就置身事外,还得我来挑明。”寒竹愤愤的,一口灌了一杯。
长秋含着茶杯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一杯好茶,可惜了。”
此时的镇子已经淹没在光的海洋里。夜幕之下,各家各户都不急着熄灯,窗口透出昏黄的仿佛带着温度的光,整条街道鳞次栉比的立满各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就像空中悬起无数的小光团,跳跳而耀耀。寒竹和长秋缓步走在有些拥挤的人群,几步就是一个摊子,糕点甜品、珠钗细软、玩具物件应有尽有。两个男人不似姑娘家,既然没什么好买的,便一路目不斜视,顺着延伸的灯火来到了河的北岸,依然是人声鼎沸。
两岸杨柳妖娆,风情万种,树下早有有心人摆上竹桌竹椅,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桌边,沏一壶香茶,摆两盘果子,一边赏灯,也一边赏人,清风拂过,衣襟摆摆。桃夭的女孩子肩靠着肩荡秋千,起落之间,笑语盈盈,眼波流转时而撞上树下饮茶人的浅望,两相垂头。一脉春水东流去,卷走红尘匆匆,水面上顺波而下飘零着星星点点的花灯,芙蓉海棠,拾水衔花。
寒竹蹲下来捡了根柳条划水赶灯,一不小心打碎了月光,也打碎了身边人的倒影。虽然明明知道只是个影子,但寒竹心里还是骤然像被掏空了一样,丝丝的抽痛。他知道自己在这点上唧唧歪歪的像个小娘子,但还是会莫名其妙的害怕长秋会哪一天悄无声息的消失,再摸不着,也看不见了。寒竹几乎是一脸惊慌的扭过头,毫无悬念的看见一身素白的长秋迎着微风淡然的望着对岸的繁华,灯火阑珊,盈盈幻幻,映在他冰雕雪刻的容颜上,月满歌休。
寒竹即便在很多很多年后还是会梦见这样的长秋,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心里默默许愿,请求老天能让这个容颜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生老病死,跌宕枯荣。
长秋发现寒竹一直盯着自己,便低下头温柔的望着他,却被寒竹一把攥住手腕,不由分说的拉上就走。长秋是懒得问他们的去向,反正到了地方寒竹自然会停下,果然,在七拐八拐进了个空无一人的死巷后,寒竹甩手把长秋推在了巷子尽头的墙上,还不等他反应就欺身吻了上去,由浅至深,缠绵悱恻。
长秋被吻得快要窒息,伸手掐住寒竹的下巴,一脸鄙夷的说:“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如此轻佻?”
长秋舍不得用力,所以寒竹毫不费力的又贴了上去,用自己的鼻尖顶着长秋的,气息不稳的说:“除了你,我对谁都轻佻不起来。”说罢又啄了几下。
“原来兄长也是钟情之人,可是当初要没有我的明示暗示,你恐怕什么心迹都不会表吧。”似乎对于结束两人之间的暧昧,长秋一直是主动的那个。
寒竹被长秋说的有些理亏,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的确,要不是长秋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的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他根本就不敢迈出那走向圆满的最后一步。在这份特殊的爱情里,自己欠长秋,他知道。
寒竹扶着长秋的双肩把他带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的身体轻轻贴合,衣摆厮磨。
“如果我们下辈子还有情,我一定先开口,如果我还是这样瞻前顾后,裹足不前就让我变成残废,不过就算变成废人我也要守着你。”
长秋轻笑:“你若成了残疾不还是要我伺候,到时候不仅拖我的心意,还要拖我后腿,一箭双雕?”
寒竹也笑,然后再次寻上长秋淡淡的唇,凉凉的,像水。
月色清亮,寒竹食指顺着长秋的脉心轻轻的滑下,拂过这一世纠缠的纹络,十指交握。只是握得住的是心中的天下无双,握不住的是流淌的滚滚红尘。
8、第八章 。。。
让寒竹和长秋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们蹑手蹑脚的各自回屋后都发现了桌子上各自干爹给自己留的字条,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个事实:师傅和干爹们在他们出去逛夜市后就连夜赶回菟於了,而为了让年轻人好好玩玩就给他们俩个放了个假,准他们明天晌午动身即可。
寒竹捏着布满林魁浑厚字迹的宣纸,丢了魂一样趟上床,然后把带着墨香的纸盖在脸上,自己躲在里面忍不住呵呵的傻笑。虽说寒竹和长秋从小一起长大,可自从上了菟於两人很少能单独相处,便是相见身边最少也要站个烛尘或者绮珑,以前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