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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难以统计。每天都有没有合法身份的婴儿在这里出生,也有人因为帮派火并而死去。狭小的街道两旁都是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店铺和民居,一家叠着一家,一户压着一户。脏兮兮的孩子们相互追逐着在歪歪扭扭的巷子中奔跑,韩哨子就是这样长大的。到处都尘土飞扬,乌烟瘴气。挂着牙医的牌子其实是跌打医生的铺子比比皆是。由于随时都有人在出生,受伤,死去,赤脚医生是16区最红火的产业。但是郑老板不走寻常路,独树一帜地开了一家从刀枪棍棒到柴米油盐无一不卖的杂货店。
灰尘翻滚中万家灯火星罗棋布,炒菜的香味勾得他饥肠辘辘。若是母亲还在的时候,此时他该坐在桌旁望眼欲穿地等着母亲将喷香的食物端上桌吧。上面的喧闹已经平息了。刚才他们是在找那个逃脱了的带原者吧。心中的窃喜使他忘记了饥饿。在仓库前把钥匙塞进锁孔的时候他有些害怕,那个男孩还在吧?如果打开门看到他不在了,怎么办呢?如果他不是带原者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但是听说带原者就算是小孩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如果他要杀我可怎么办呢。他越想越怕,真后悔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那个男孩绑起来。
他忐忑地推开门,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那个男孩还在。他已经坐了起来,浑身上下缠满了从桌布撕下来的破布条,就像穿了一件乱七八糟的衣服,看上去格外狼狈。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转过脸来,仅剩的一只浅棕色眸子和韩哨子的目光相遇,韩哨子心里没底了。难道要直接问“你是不是带原者”吗?会有傻子说自己是吗?
还是男孩先开口了,纯正的俄语让韩哨子有些晕头转向。但是“镜子”这个词他是听懂了的。而且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个男孩就是个带原者。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发育中的男孩子特有的低沉。韩哨子一边回忆,一边找来一面缺了一角的镜子。不知道他要干嘛。难不成要确定自己没有毁容?韩哨子想。
男孩接过镜子,道了谢。他把镜子摆在腿上,解开了缠在脑袋上绑住了左眼的布条。血已经止住了,但是眼眶中还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接着他左手举起镜子,右手食指和拇指插入了血肉模糊的眼眶中,硬生生地将一团白生生的东西夹了出来。那团东西周围还牵带着细细的神经,那是他破碎的眼球。
韩哨子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卫生间大口地呕吐起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反复地回响:那家伙还是人吗?
带原者本来就不是人。冰冷的水拍过他的脸颊,定下神来以后他这样回答自己。所以赶紧把他卖掉,赚一大笔钱,然后让老板刮目相看!
他端着一杯水摇摇晃晃地回到仓库里的时候,男孩已经把刚才拆下来的布条在脑袋上裹好了。韩哨子不得不承认他裹的比自己裹得要紧实得多。鲜红的血还在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渗出来,布条一点一点被染红,但是男孩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点都不在意。他接过韩哨子递给他的水小口小口地喝完,然后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说:“西尔。”
韩哨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韩。”他停顿了一下,“小武。”
“韩,谢谢你。”西尔用俄语说,韩哨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西尔又指了指自己,说:“盖亚。”他又指了指上面,说:“上都。”
虽然上都的俄语韩哨子听不懂,但是盖亚还是能听懂的。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虽然之前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由对方口中说出来还是不一样。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他是带原者呢?就算不说,他也不会知道啊!难道接下来自己也应该坦诚地告诉他“我要把你卖掉”么,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啊!
西尔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大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他看。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韩哨子在心里大喊,我可是想要把你卖掉啊!
韩哨子内心的天人交战又开始了。一边是赶紧把这个天上掉的馅饼赶紧卖掉飞黄腾达,一边是这么一个深受重伤的孩子你还把他往火坑里推于心何忍。西尔见他表情纠结,以为他是无法用俄语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他指了指一旁书桌上的旧账本和笔,韩哨子把它们拿了过来。西尔把笔塞在他手中,双手十指在他的右手背上握了一下,让他把笔紧紧捏在手里了。
他的手好暖。韩哨子想,原来带原者的手也是暖的吗?紧握着笔的手悬在泛黄的纸业上,微微地颤抖着。温暖的手。他也是人类啊!如何能告诉他我要把他卖掉,让他和别人睡觉,或者让别人杀了他拿走他的器官啊!
西尔不解地看着他。
最后韩哨子在纸上画了一个十字,又画了几片圆圆的药片和一卷绷带,慌不择路地逃出了仓库。他不敢再看男孩的眼睛。
☆、part 14
23。
磁浮车接近反盖亚研究所的车库的时候,对西尔的搜索已经结束了。底层的废弃焚化炉中发现了一个热能枪轰击出来的洞,直通下方的16区。但是16区的搜索小队却没有发现任何带原者的线索。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把捡到了的金子乖乖交出来。几乎所有盗猎团都来自16区,非法的人口和器官交易市场也在16区。落到了16区的带原者就和落进了狗嘴里的肉包子一样,绝对是有去无回。搜索小队很快就鸣金收兵,惟一烦恼的只有这次紧急行动的总负责人朴辉少校,不知这场灾难的总结报告要如何写。
反盖亚研究所的一切电子资料都被销毁,包括所有实验体的档案和科研成果。对反盖亚的研究进度直接倒退二十年回到了战争刚结束的时代。大量实验仪器和设备被破坏,一切研究在短期内都无法进行。不少人觉得逃脱的带原者如果落到了偷猎者的手里其实解决了下都政府的一大难题,因为只有反盖亚研究所里有能够完全阻断电子脑电波的设施,而像盗猎者那样直接把带原者的眼睛弄瞎耳朵弄聋的事情,议会的那帮老头老太绝对无法接受。
正当所有人都在庆幸人员伤亡控制在了十人以内时,还未撤离现场的第三军团司令朴辉少校的通讯仪跳出了红色警报。一辆载着四名乘客的磁浮车将在半小时内到达反盖亚研究所的车库,车上的人员为赫辛斯基少尉和刘毅中士,以及两名带原者嫌疑人。我方人员疑受带原者挟持,请营救我方人员,若必要可将带原者嫌疑人击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朴辉想。
接到警报后两百名战士迅速在车库布下战线。二十多分钟后,磁浮车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滑入泊位。车停稳后,车门无声地滑开。荷枪实弹的士兵早已以磁浮车为中心围成了一个直径30米的圈,更有狙击手伏在高处的暸望台上。朴辉以一贯对待人质劫持事件的套路,对着腕上通讯仪里的扩音器高声道:“车上的人员,请放弃抵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一名亚洲男子的脸出现在了车门处,他的双手高举过头,看着车外严阵以待的架势惊慌地喊道:“不要开枪!我是刘毅中士。”他慢慢从车上走下来,一把电磁枪的枪口顶着他的后脑勺。持枪的是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俄罗斯少年,他一身黑衣,目光冷峻。“我是盖亚。这辆车上的人员已经在我和我的同伴的控制之下了,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用标准的俄语说。
“请你冷静。”朴辉说,“请提出释放人质的条件。”
少年用枪推着中士往前走,一步步逼近前方的包围圈。“如果你们交出被关押在反盖亚研究所里的8729号实验体,我就释放人质。”他说得很慢,像是怕对方听不懂一样。等他慢条斯理地说完这段话,两人离包围圈最前方的枪口已经不到10米了。
“请不要再前进了!”朴辉大喊道,“否则我就下令开枪!”他喊出这段话的时候,那两人又走近了许多。朴辉的额上冷汗涔涔,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被挟持的中士突然就地趴倒,而黑衣少年则在同一瞬间突然暴起,径直扑向面前的战士。电磁枪的幽蓝冷光一闪,他被扑倒的士兵瞬间心脏停搏。
枪声像大年三十的爆竹一样登时大作。少年捡起那把被他杀死的士兵手中的巨大热能枪,熟练地把一个又一个人影轰成碎片。全金属的热能枪入手颇沉,就连成年男子都要花很大力气,少年却像拿着个玩具一样轻松。一片混乱中,那个刚才被挟持了的中士则接过少年抛给他的电磁枪,击中了高处的狙击手。
情况变化得太快,朴辉丝毫来不及反应。少年在数百人的包围下如入无人之境,热能枪喷射出的一道道无形热浪都能被他一侧身,一低头就躲过,反而击中了自己人。热能波前进的速度接近音速,若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能躲得过去。黑衣的死神在全军万马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朴辉,扼住了他的脖子。中士向他抛去电磁枪,少年一挥手就接住了。形势瞬间颠倒,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再开枪了。
少年手中的枪这回顶在了朴辉的太阳穴上。“放下武器。”他冲着包围圈大喊道。
“不行!”朴辉被卡住了喉咙,还是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能放他们走!”苏尔沙眉头一皱,枪口又往前送了一下,朴辉太阳穴上的皮肉都被顶得陷了下去。“叫你的手下放下武器。”他命令朴辉。
“不可能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朴辉挣扎着说。他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苏尔沙和张彻对视了一眼,这种情况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如果士兵们不顾主帅性命背水一战,那他们两个绝对讨不到好处去。如果是苏尔沙一个人还罢了,张彻肉体凡胎,免不了要受伤。
突然包围圈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请你们不要伤害朴辉少校。”接着是一声电磁枪被扔到地上的钝响。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武器。朴辉少校已经眼白上翻,昏厥了过去。要是他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气得跳起来。劈劈啪啪的电磁枪落地声,包围他们的士兵们像黑色的浪潮一般自发地向后退去。
看来这位少校很受士兵的爱戴,张彻想。他歉疚地望了苏尔沙怀里不省人事的朴辉一眼,和苏尔沙一起从侧面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研究所华丽的花园好远,苏尔沙才在一个拐角处把朴辉放下。两人迅速闪过拐角,一道热能波就把刚才他们的站立处炸出了一个坑。张彻拉着苏尔沙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所幸研究所处在非常繁华的地段,很快两人就溶入了滚滚人流。张彻让苏尔沙脱下黑色外套,自己也脱了战斗军服的外衣,随手扔在路边。他闪进一家生意火爆的服装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大一小两件花里胡哨的外套。
“下都的时尚我真是搞不懂。”苏尔沙皱着眉头看了看张彻手里那件点缀着无数五颜六色的羽毛和两片的粉色皮衣,又看了看汹涌的人潮中令人眼花缭乱的服饰,不情愿地接过来穿上。
“这里只有军人和警察才穿黑色。坦白说,被军队除名让我感到最不爽的就是这一点了。”张彻一边套上他那件拖到脚后跟的亮橙色风衣一边说。刚才那小小的胜利让他心情舒畅,好久不见的幽默感也恢复了一点。他把风衣的拉链拉到最高,领子束起来遮住了半个脸,苏尔沙也学着他的样子。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