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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不在意。”不经心的回应从报纸后传出来。
他是故意的!叶以心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他绝对是故意坐在她面前干扰她。
他们只有上周谈过几分钟话而已,她想不出来自己哪里惹到他。好吧!反正他自己说不要紧的,她暗暗期望所有花叶全喷到他头上去。
叶以心决定自己讨厌这则“传奇”。
过去四年来,“郎云”的万儿确实成为现代神话的代名词。主要原因当然与他四年前奇迹似的苏醒有关。而他接下来的作为,更加深了这则传奇的神话色彩。
“郎亿制造集团”并非那种家大业大的财阀世家,根据媒体报导,郎家的祖上以收破铜烂铁为业,极端穷困潦倒。虽然郎云的曾曾祖父娶了某位地主的女儿,这桩婚姻却没有带给郎家太多财富,那位岳父大人的土地大多荒瘠不堪,有一些甚至无法耕作。
很长的一段时间,郎家祖先们继续以捡拾破铜烂铁为生,并且将收集来的废铁堆放在那些荒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废弃场。
郎家的第一个幸运来自于民国初期的十大建设。当时钢筋的内需量增加,建材原料开始飙涨,郎家广达数公顷的废铁场顿时成了值钱货,让他们赚了一笔。
数代以来,这是郎家人首次尝到成功的滋味。郎云的曾祖父看准了这个时点,成立一家铁工厂,承包政府的一些小型机具制造,祖父则将小工厂转为大工厂。到了郎云的父亲郎祥中身上,周边工业不断扩建,郎云社会工作之后,和父亲共同努力,终于奠下“郎亿制造集团”的基业。
直至今日,“郎亿集团”在泰国和中国大陆皆设有加工厂,同时也成为台湾民间制造业的龙头老大。这种从贫困中闯出一条生路的传奇性,一直为人所乐道。
若说郎祥中的人生有任何重大打击,其一应该是恩爱多年的发妻癌症过世,其二便是长子郎云的出车祸及变成植物人。
据说他那几年老得极快,壮志全消,公司内部开始出现分化现象,严重的派系斗争几乎将“郎亿”扯下制造业的龙头宝座。当时二十一岁的次子郎霈连大学都还没毕业,虽然试着站出来稳住阵脚,一干大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老的不管事,小的不成气候,东宫太子变成一堆废柴,还有什么时候更适合窜位呢?就这样纷纷扰扰了三年,许多人都预期郎氏主流派系气数已尽,没想到郎云竟在此时奇迹式的醒来!
有时叶以心不免好奇,郎云发现迎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团混乱时,不知做何感想?
无论如何,他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复健,重新复出江湖。上阵第一步便是挟父亲余威,大刀斩除几绺作乱的根源。
当大伙发现这位少主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时,一切已经太迟了。经过惨烈的整顿,各反对派系垮的垮、逃的逃,郎云总算稳住主流派系的阵脚。
接下来,他开始攘外,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为期四年,终于将失去的版图振兴起来。
如今,郎老先生已经呈半退休状态,次子的羽翼渐丰,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的小毛头。公司交给两个儿子负责,三十三岁的郎云主船掌舵,二十八岁的郎霈辅桅撑帆,兄弟两人同心,其利断金。
媒体爱死了他们!郎家男人都是天生的衣架子,以郎云为例,他高雅瘦长,大约一八五的身高,头发服贴在脑后,上班时全部往后梳,几帧杂志上出现的休闲照则秀出他垂下刘海的潇洒模样。他的上半身是标准的倒三角,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眼眸深陷,凝目视人时有一种鹰般的气息。相较之下,弟弟的五官显得柔和一些。
他们两人都有好看的外表,响叮当的口袋,熟练能干的手腕,比起其他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偶尔传出的绯闻则为两人的男性气概添加一些香料。
兄弟之中,媒体又更偏爱郎云一些。
若要找一位充满传奇的现在白马王子,除了这位屠龙英雄,还能有谁?
当然,这些媒体记者绝对想象不到,他们眼中的“现代神话”也不过是个跟插花女耍无赖的恶棍。
“简直是精神迫害……”叶以心低喃。
“你在跟我说话?”报纸往下挪,露出那张让人不安的英俊脸孔。
“没有。”
这男人让人不安。他的各方面都显得太“过分”,体型大得过分,存在感强得过分,长相俊雅得过分。
郎家的“外交大使”向来是他弟弟郎霈。他自己不喜欢交际应酬,而且说话直率,叶以心记得有几次的电视访问,他露出一脸不耐,只差没叫记者回去做好功课再来。
但是媒体仍然爱他。他们称他为“充满个人风格的新生代领导者”。
此时,这位“充满个人风格的新生代领导者”拿起一根狗尾草,饶有兴味地把玩着。
“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长得很像一支长扫把。”
“通天草,又叫狗尾草。”她抢回来修剪一下,插在剑山上。
郎云对她的态度不以为忤。另一朵粉白的小花引起他的兴趣。
“那个又是什么?”
“玛格丽特。”她又抢过来,喀嚓一刀,插在刚才那个通天草旁边。
“这个……”
“只是一些地衣!郎先生,已经九点了。”她夹手抢过来,用力强调。
“地衣不能放超过九点?”他一根长指抚了抚下巴──好看得让人讨厌的下巴。
“不是,九点已经是上班时间,您不必工作吗?”她提醒他。
“也对,我是该办点正事了。”他动也不动。
电话正好响起来,无论现在打电话进来的人是谁,叶以心愿意送对方一个月的花。
郎云提起公事包,优闲地走向办公桌。
“啊!我想起来了,”接起电话之前,他弹了下手指。“狗尾草就是那种可以炖鸡汤的东西,对不对?好好的“菜”,你直接讲我就明白了,吃的东西比较容易记。”
叶以心柳眉倒竖。接下来他是不是要拿把琴来焚,抓只鹤来煮?插花可是一门正经的艺术!
郎云在电话里下几个简单的指示,背后有人打开门重重走出去的脚步声,他捺回微笑,专心讲完电话。
挂断电话时,他回眸往桌上的新成品望去。
“哈哈哈哈──”
看来他真的惹毛她了。温柔娇美的叶小姐,今天送他一盆野猴子!
第二章
“这件事情早该在上个月就解决的,为什么现在临时爆出一堆理由?”
叶以心一推开门就看见一只怒龙在发飙。
“快点把那个该死的案子给我签回来,不要丢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郎云戴着蓝芽耳机和麦克风站在玻璃帷幕前,一脸火爆。“没错!两千四百万,你直接告诉他们,“郎亿”陪他们玩了两个月,已经够了。这笔案子他们如果不签,我让他们找不到敢接的公司……是谁?!”他旋向门口。
“抱歉,我来迟了。”她一路从街角的花店奔过来,气息仍然微微急促。
郎云不理她,继续对付另一端的可怜虫。
看来总经理今天心情不太好,她最好小心一点。叶以心抱着一袋花材和工具,就定位开始工作。
接下来的几通电话听起来都和第一通有关,也全被痛骂了一顿。
“现在已经超过十点了。”他低声咆哮。
过了好半晌她才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是自己。
“抱歉?”
他瞄着指向十点七分的挂钟,眼神让人觉得自己欠他几百个解释。
“噢,我的家里有点事,本来要请假的,临时接到台北店长的电话要我赶回来。”
“嗯。”他的嘴角放松了一些。
“花店本来指派另一位店员过来服务,听说郎先生反对她办公室,所以我只好搭一早的班机飞回来。”叶以心尽量把抱怨的语调藏住。
“我已经说过,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喜欢陌生面孔来来去去的。”他绕回办公桌后方坐定,不理她,开始看一份文件。
叶以心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我们的员工手脚都很干净,您这种心态对我们很不公平。而且以后难保不会有我必须请假的时候,换个人来上工真的没有差别的。”
“我已经看习惯了你的作品!要我接下来一个星期面对不知道哪个阿猫阿狗插的花,那不是很辛苦吗?”他的话让人听了就想磨牙。
“那么,只要您不介意,下一次可以等我请假回来……”
“我介意!”他拿起一份公文打开来。谈话结束!
“……是。”
过分,又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她是花店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听他的命令。若非北部分店刚成立不久,必须建立一些人脉,她真想翻脸就走。
电话铃又响起来,郎云停下审视中的公文,进行另一通电话会议。她一如以往,专心投入于工作中。
“你今天想插什么鬼东西?”
“嗯?”又隔了好半晌,她才发现他在跟她说话。
郎云靠进椅背里注视她。
“我问你今天想插什么鬼东西送我?”
她立刻被刺激到──一如他的期望。
“我们通常称插花为“作品”,不叫“鬼东西”。还有,我不是插花“送你”,贵公司已经付了钱,这些“作品”都是你们买回去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专业自尊。”他眼中闪过一抹意绪,消失得太快,让她无法肯定那是不是取笑。
“没关系。”叶以心嘀嘀咕咕地回头工作。
不久,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从她肩后探过来,距离超乎她想象的接近。“这种长得像弹簧的东西是什么?”
叶以心猛然往前一跳。
“噢!”膝盖撞到桌角了,她疼得跌进沙发里。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连你的衣角都还没碰到,瞧你像在躲洪水猛兽一样!”他连忙蹲下来去翻她的宽松裤管。“有没有撞到关节?”
“你别乱摸!”叶以心吓坏了。
郎云瞪着被她拍掉的右掌。他竟然想去掀她的裤管,还一副天经地义的姿态!除了偶尔故意逗逗她之外,他从来不是一个唐突佳人的男人呀!
他缓缓直起身,退开一步,神情又恢复那种让人猜不透的莫测高深。
“是我冒犯了,我让陈小姐进来替你看看,如果撞得太厉害,最好擦擦药,把淤血推开。”
“不用了,现在已经不太痛。”她紧紧把裤管按回腿上。
“嗯。”他点了点头,走回办公桌去。
叩叩,有人敲门。
叶以心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气氛显得太过诡异,她不想和他独处在里面,任何打扰都是受欢迎的。
“请进。”郎云在办公室中央停住。
“大狼,你绝对想不到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水蓝色的疾风刮进来。
然后,一位叶以心见过最明艳的女人扑上前抱住郎云。
“噢,小心一点,我后面就是三十七层楼的高度。”郎云露出宠爱的微笑。
“我父亲答应了,你能相信吗?他终于答应了!”这位美女惊人的瘦,却瘦得非常有型,个子几乎与郎云一般高。此时她完全不顾形象,抱住郎云就是一串狂吻。
“冷静下来,凌曼宇,你这个疯女人!”郎云大笑着,努力平衡两个人的身子。“伯父答应你什么?”
凌曼宇。这个名字常常伴随着郎家兄弟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社交报导上。印象中她和郎云同年,今年都是三十三岁,父亲是某个书法或国画名家。而她的外形也和郎云非常相称──高挑优雅的身段,雪白的肌肤和明媚的单凤眼。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想成立模特儿经纪公司吗?”凌曼宇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