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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兰冷着脸说:“送回来做什么?多一个娃娃多一张口,你们干脆把他们当成猪狗吃了不就成了?”
白面魔人明知魔兰出言挖苦,但自身理亏,也只好忍着,脸颊憋得发红。嘎达在旁好心调解说:“他们当时也没有全力追我们,不然不会追不上,他们也是被魔藏逼迫的。”
“魔藏逼的?”魔兰不屑,“若是真不想,任谁也逼不成。”
白面魔人争辩道:“当时出城,魔藏就在桥头看着我们。如果我们不追,他就会派别的魔人来追。”
魔兰摆摆手,“算了,事已至此。你们现在就回城去吧,说你们已经把嘎达杀了,把小娃娃们吃了,正好邀个功劳。”
白面魔人还欲争辩,但他旁边有个女魔人小声劝阻:“忍一忍吧,我们确实有错在先。”
“千万别忍,如果谁在我身边是忍着的,我可不放心。”魔兰把话说得这般绝了,凭白面魔人的性子本应转头就走。但他却真的忍住了,只是红通通的眼睛里浮上一层屈辱的眼泪。
魔兰有些厌恶地皱皱眉,“你这是给谁看?给魔昂吗?”
魔昂此时正在屋子里看墙上的画像,根本没在意门外发生的这些事,那些吃饱的小娃娃们都挤在他脚边。不时,还能听到几句奶声奶气的奉承:“这墙上画的是谁呀?真威武!真高大!”
屋内传出的欢乐气氛,让白面魔人的脸更加苦楚。他终于撑不住,略尖的嗓子直冲冲跟魔兰说:“魔藏把木桥给撤了,我们回不去魔人城,被隔在黑土辽原了。”
原来,他们本是打算回城去,就像魔兰说的,谎报给魔藏说嘎达已经死了。但他们走出辽原、穿过森林来到魔人城边时,却发现早先架在河上的那座桥被撤掉了。如今河水颇深,他们没法过河。
魔兰先是惊诧,但转念一想,“你们随便找几棵枯树,再搭一座不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白面魔人委屈地说:“老抻他们就在河对岸,我们才横上木头,就会被他们掀下去。”
嘎达愤慨说:“辽原上没吃的,魔藏是想饿死你们啊。”
白面魔人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打算的。老抻说,如果我们真的已经把你们猎杀了,吃着你们的肉指定可以活过冬天。等冬天过去,就让我们回城。现在我们确实无处可去。”
魔兰嘴上凌厉,实际却是为魔人操心的,只说:“你们先等着,如今我做不了主,等我去问魔君。”
白面魔人听闻“魔君”,不禁四下里看看,却见到魔兰走进屋子里附在魔昂身边说话。嘎达便把天命的秘密说给他听。
魔兰走出来先道了一句“魔君说这里地方太小”,在白面魔人瞬间沮丧过后,又接着说:“但如果你们不住在屋子里,大可自便。”
于是,泉水边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白天的时候,大家下到泉水中练习浮水。晚上,各自找地方睡觉。不但房前屋后,就连硕鼠先前挖的地洞里,都住进了几个小娃娃,把硕鼠不知吓跑去了哪里。
多日相处下来,昔日的芥蒂渐渐化解。魔兰把魔昂在海中挖岛的事情说给嘎达和白面魔人他们,本来不求他们理解,但如今因了魔昂的魔君身份,大伙没有任何迟疑地接受了挖岛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接近月初时,大伙跟着魔昂离开泉水边。对于凭空多出的这些随从,魔昂并不上心。走在黑土辽原上,一如孑然一身时举止。我跟着他,我的身后又有一串魔人,全凭魔兰打理。
无须惊扰魔人城,我们找到那条河,便顺流而下,一路顺利来到矮树林边的山涧。然而在矮树林中走了一阵子,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待眼前豁然开阔时,终于发现了与先前的不同,那片滩涂地明显变宽阔了许多。如今,就算涨潮,恐怕潮水也漫不到岸边。
“这是怎么回事?”魔兰蹲在岸边,去看滩涂,“好像谁又拔走了一大片矮树林。”
“是魔藏吧,”嘎达说,“我虽然之前没来过这里,但听魔藏说过,怕魔昂再从海里回来,想在岸边做点儿什么手脚。”
魔兰讽刺地一笑,“这倒好,不但没阻止我们回来,反倒成了不让我们走。”
话音才落,背后忽地刮来一阵疾风,我们赶紧躬身躲避,那阵风就从头顶飞过,有垂下的羽毛碰到我的头上,竟然是早前见过的那只巨鸟。
听到一个娃娃的叫声,却是来自巨鸟爪下,他已被巨鸟带到了滩涂的上方。只是一晃神,巨鸟已经飞过滩涂,把小娃娃扔进了大海里。
“这、这鸟是来帮忙的吗?”魔兰迟疑着问。那巨鸟已经飞回来,不顾魔人们的反应,又抓起一个小娃娃带走。周遭出现了奇妙的声音,它说:“不要怕。”
“是谁在说话?”大家有些慌乱。我说是巨鸟,并在巨鸟再一次飞来时,伸开双臂,摆出任由它擒的样子,但它没理我,而是把我旁边的魔兰提了起来。
魔兰在空中强作镇静地说:“它的爪子没伤到我,不用怕。”
待她讲完,巨鸟就把她带走抛进了海里,远远能看到魔兰入海时砸起的高高水花。
魔人们一个个被巨鸟带走扔进海里,它熟练之后一次会抓起两个,比如嘎达和他的伙伴,白面魔人和他的女伴,最后只剩下魔昂和我犹在岸边。魔昂在我身后把我抱住,巨鸟把他提起。
这次巨鸟飞得特别慢,我和魔昂能看得清泥泞的滩涂地在身下缓缓而过。巨鸟把我们带到海面上方投下,魔昂抱着我砸入水中,浮出水面后,听到飞走的巨鸟在空中留下尖利的声音——“不要再回来。”
☆、三十七念
天空飘起清雪。细小的雪粒若有若无,唯有抬起头远望时,才能看到它们在空中勾连成片,如烟似雾。游了一阵,再回望岸边,来路早已在雪幕中飘渺不见。
魔昂寂然游在前方。后面的队伍越拉越长。尤其是那十三个小娃娃,才刚学会浮水没几日,就浸在这凉彻的海水中,一个个被冻得红肿不堪。所幸有海水的承托,他们不必频繁去动手动脚,多数时间都如浮冰一般静静漂着。
傍晚找到小岛停泊,正是此前挖过的第一座岛。
细心的嘎达拾来一抱枯树枝,用从泉水边带出的一小截明子生了火。白面魔人和他的伙伴们到林子中搜寻一番回来,什么猎物也没找到。
大伙围坐在沙滩上烤火,魔兰不无忧心地说:“海中和岛上都没有食物,如今岸边又回不去,只凭身上带出来的点点吃食,怕是熬不过几日。”
听魔兰这般讲,大伙都没吱声,他们在魔人国本就挨饿,如今跟了魔昂,才刚刚燃起希望,都等着魔昂谈谈谋划,但魔昂一直坐在火光的暗影中,只有我在旁边看得清,他是在闭目养神,并未对大伙的期望上心。
静默片刻,白面魔人引话说:“之前在泉水边,无意中看到几块木板画,那成群的猎物可是画的仙人国吗?”
大伙的目光都看过来,魔昂依旧无所应答,我代为木讷地点点头。
又听到有个年轻的异恋说:“能不能先把我们送去仙人国?留在这里空着肚子可没法挖岛啊。”
魔兰数落了这个声音几句,劝他要耐住性子。但等大伙迷迷糊糊歇息下,魔兰悄悄坐到魔昂身旁,小声问:“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要不要真的先去趟仙人国?”
魔昂闻之摇摇头。魔兰便没再追问,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转天,我们离开小岛,在海水中游了一上午,找到一座未曾来过的新岛。下午时,魔昂就潜入海底去挖岛。魔兰和我作为帮手,嘎达和白面魔人也跟着入海观摩。
七八天之后,成年的魔人都渐渐上手了挖岛的活计。刚开始,新手们还有几丝兴奋,但几天过后,我偶尔上岸时,便会听到几声抱怨,诸如海水太冰、体力不济之类,也有魔人直截了当说挖岛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只有那群小娃娃们不谙世事,成天在沙滩上、树林里跑来跑去,饿得急了,随便什么都胡乱塞嘴里嚼一嚼,苦的就吐出来,不苦的就咽下肚子接着吃。
有一次,魔兰找我,想让我给大伙讲一讲仙人国的美事,振奋一下大伙的心神。然而听我一讲,大伙不但没能振奋,反却是更饿了,纷纷怂恿我去林子里找些能吃的野菜。我便估摸着采回来一些,有的自己也没吃过,结果有几个异恋魔人吃后坏了肚子。
虽然多数魔人都挖得不用心,但禁不住手多,三把铁锹没有闲着的时候。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岛底就被大伙挖出涡旋。异恋们看着漩涡才露出一丝欣喜,但听到魔兰说漩涡仅仅是个开头之后,登时又泄了气。
在赶着游去下一座岛的途中,有两对异恋魔人终于掉了队。上岛之后,魔兰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打算回去找,白面魔人则说不必。因为是他带出来的伙伴,他最了解,他有些惭愧地说:“他们实在坚持不住,打算回魔人国去。”
魔兰有些气愤,又有些担忧,“魔人国如果能回去,我一早也回去打猎了,何必在这里食不果腹?可是如今岸边的滩涂那么宽,根本没法逾越啊。”
白面魔人说:“他们指望着那泥地被冻了这一段时间,能好走些。毕竟——”他望了望潜入海中的魔昂,轻声说:“单单这么挖岛下去,他们也看不到多少希望。”
白面魔人话音未落,他的几个异恋伙伴便起声附和。
魔兰受够了他们时不时地挑刺,重重蹙起眉尖,放开声音问:“还有谁是这么想的?不用藏着掖着!若真想回去,根本不用偷偷摸摸。这里没谁非要你们留下,想走便趁早走。”
嘎达当即表态说:“我是跟定魔君的。我相信魔君,也相信上天。”他的男伴跟着点点头。那群小娃娃自是不用问。而白面魔人脸色谨慎,没有及时回答,他身后的十几个异恋便也没做声。
魔兰看了看天,把在风中的乱发捋顺,朝白面魔人走近一步,逼问道:“魔昂还不是魔君的时候,只有我跟着。他跟我说过,这一路下来必定艰险异常,但我从没动摇过。因为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们想必心里也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面魔人张了张嘴,仍旧没说出话来。
魔兰继续说:“脚在你们腿上,跟着魔君,或者不跟着,就这两个选择。没有第三个选择是边走边看的。如今我们离岸边还不算远,但如果再过几座岛,你们就算想反悔也找不到路。所以,痛痛快快现在就给我一个承诺。”
白面魔人朝自己身后看看,他的伙伴们互换着眼色。他的女伴附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白面魔人略微思索后,开口道:“我们确实有自己的打算。无论魔昂是否是魔君,我们都不想盲从,我们看中的是他的本领。但如今,挖岛这件事情实在荒诞。除非魔昂能先给我们一个承诺,是让我们做一年苦力还是两年苦力,之后就送我们到有猎物的地方。否则,我们没有出力的劲头。”
魔兰摇摇头,“魔君不会给你们这种承诺。你们也不要以为挖岛是在替他做苦力。挖岛是为你们自己。仙人国有本来的仙人主宰,但仙人怕海。我们挖岛是为了用岛填海把仙人赶走,否则我们到了仙人国也会不得安生。”
有个异恋问:“可是挖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魔兰想起魔昂说过的话,转述道:“一年两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