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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半自愿,是因为他被人拦截在去药铺的半路上时,本来有逃跑与呼救的机会。偏偏,齐云放弃了这个机会。他性格中执拗的一面战胜了理智,不由分说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出现在这个是非之地。
他想知道真相。想亲眼看见,亲自证明——证明齐帧清白无辜。
齐云甫一出现,就被众人围拢。没有人出声询问或解释,他们直接扭转他双臂,将他押到李槐的棺材前。
人们相信,李槐惨死,体内一定有怨气。怨气不发出来,李槐就会变成怨灵怨鬼,后果大大的严重。
人们相信,得主动为李槐同志出了这口怨气。
人们相信,齐云这孩子,是可以起到、也应该起到发泄怨气的用处的。谁叫他既是妖怪的弟弟,又是一只软柿子呢?
这世上,做一只软柿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一只身份暧昧的软柿子。
齐云就这样,被性格与命运绑架到李槐灵前。
李槐形容枯槁,双目外凸。齐云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去。垂下头,闭上眼,李槐外凸的眼珠仍在他面前晃。
鞭子、棍棒、石子、扫帚就是在这个时刻纷至沓来。
疼痛使齐云骤然清醒,他睁开眼,避过李槐狰狞的表情,向他脖子上的咬痕看去。
真相就这样来到齐云身边,痛并快乐着。
真相是什么,对有些人很重要,对另一些人,却完全可以忽略。大千世界,藏污纳垢,焉能事事认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
齐帧就是这样一个轻视真相的人。
齐帧重视的,另有其事:“都是谁、在何地、用什么,伤了你?!”
都是谁,触了一只僵尸的逆鳞——简直是将这片逆鳞连根拔起,叫他血肉撕裂,痛得刻骨、恨得铭心?!
29
29、29、小放任 。。。
齐帧的复仇计划暂时夭折在齐云不赞同的眼神里。
一件事物的夭折,有时伴随另一事物的新生。这件新生的事物是信任。
齐云度过了一次与齐帧的信任危机,哪怕伤痕累累,依旧容光焕发。
在这容光焕发面前,齐帧不忍惹是生非。齐帧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齐帧忘了,世事如何,从来不由他决断。
他不惹是生非,是非却不会放过他。
就算是非肯放过他,尹啸也不会放过他。
尹啸在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出现在齐帧面前。
满脸神秘微笑,仿佛与齐帧心有灵犀。
齐帧果然未叫他失望:“人是你杀的?”
尹啸点点头,嘴唇吧咋作响:“可惜,不比全阴之子味美。”
齐帧眉头一拧,正要发难,却觉眼前骤然一黑——却是尹啸身子暴起,将他整个轰飞。
齐帧后背狠狠撞在一棵老树上,躯干和树干一道呻吟作响。
“桀桀,”尹啸怪笑出声,“数日不见,你怎么退步的这般厉害?难道全阴之血的滋补效果没有传说中好?”
齐帧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身子将直未直,右手就闪电般向尹啸挥舞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然而一瞬之后,齐帧身体再次抛飞——呼吸工夫,尹啸已鬼魅般换了个方位。
这次齐帧清晰听到胸前肋骨折断的脆响。
“啧,”尹啸飞身跳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居高临下看着齐帧,“齐哥哥好不厚道,我昨日送你那么一份大礼,你见面就只知动手?”
“大礼?”齐帧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戒备地看向尹啸。
“昨天你的好弟弟流了不少血,别说你都浪费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留给你的。”
“你——”
“嘘!”尹啸五根长长的指甲逼在齐帧喉管处。齐帧身形暴起到一半,不得不止住了。
不得不乖乖听完尹啸的话:“齐哥哥,你安分些,否则我一个忍不住,就要尝尝全阴之体的滋味……”
齐帧觉得屈辱和愤怒一波波交替着往上涌:“有什么,冲我来!”
“非也,”尹啸大眼睛无辜一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齐哥哥,我观察好久,早就明白了,冲他来,也就是冲你来。比直接冲你来,更能冲你来。”
他一边说,一边勾起齐帧下巴:“齐哥哥,你说是不是?”
齐帧瞪大了眼睛,眼神里炽火燃烧:“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尹啸撒开手,怅叹一声,“活了这么久,什么游戏都玩腻了,不知这次能不能玩出些新花样?要不,规则你来定?”
“离他远些,其他一切好说。”
“你陪我玩,其他一切好说。”尹啸自在一笑。
齐帧瞬时便明白了:一切好说,其实一点都不好说。
尹啸这时已经转身,留给齐帧一个背影:“齐哥哥,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无妨……”
齐帧张口欲言,尹啸却已经走远,只剩未及变声的嗓音回荡在齐帧耳边:“齐帧,你只需想想,你是异类,注定做不了人。身为异类,就该有异类的觉悟,否则,你会活得很累……”
尹啸的声调稚嫩清脆,因而显得口气诡异非常。
一阵凉风吹过,齐帧听到柳树和槐树和其它叫不出名的树一道扑簌作响,听到自己心中一阵动荡摇摆。
因为尹啸动摇。因为尹啸的话动摇。因为想到齐云的遍体伤痕动摇。
齐帧在茫茫夜色中回顾与齐云相识的短暂历史。历史给他以沉重的打击。
如果历史是一面镜子,齐帧在镜中看到的不是一副美景。
齐帧从柳树底下徘徊到槐树底下,犹疑不定。
他在忽视历史与正视历史间首鼠两端。他仰起头,向着天上明月惆怅一叹:想做人而已,要不要这么难?!
明月不说话。
明月总是不说话,就像宿命总是狠狠的保持沉默。
这沉默让人惊悚。
齐帧惊悚地发觉,他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齐帧走进房间时,惊悚的感觉还在他心中飘飘悠悠。他放轻了脚步,却放不轻思想。思想打了个死结,特别沉。
特别是看到齐云一双清澈眼睛,那就更沉了。
齐云并不知齐帧是负重跑,他只看到齐帧眉眼与神情一并模糊,像从夜色中剥离出来的一团雾。
“云儿,怎么醒了?”齐帧问。
“哥,你去了哪儿?”齐云同时问。
“睡不着,去散步。”齐帧答。
“你散步,我睡不着。”齐云也答。
当问题遭遇问题,当答案碰撞答案,兄弟二人会心一笑。
一笑之下,齐云忐忑不已,不知齐帧所谓“散步”散的有多单纯。一边忐忑,又一边愧疚。因忐忑而愧疚,因不够信任而愧疚。
一笑之下,齐帧忧愁不已,不知这单纯笑容还能维持多久。
鬼胎各怀,笑容一闪即逝。
齐帧侧身躺到床上,齐云往里移了移,给他腾出地方。床并不大,从前齐云年幼还不觉,如今躺在一起已稍嫌挤。
齐帧惯性一般伸开胳膊,搂住齐云,减小二人间的缝隙,从而提高空间利用率。于是,胳膊和胳膊碰在一起,长腿和长腿碰在一起,脚尖和脚尖碰在一起。鼻尖和鼻尖,若即若离,碰在一起。
房间里没有声音,只有月光流动,齐云忽然不好意思呼吸。
四目相触,齐云的眼睛忽然茫然,忽然错愕,忽然不敢眨动。
齐帧心里一个激灵。他猛然反应过来:往常只有齐云入睡,他才会如此举动——如此,将齐云如私有物一般抱在怀里。
“云儿……”齐帧尴尬地出声。
尴尬使他的大脑非常态运转,该说的不该说的话自行从思维大树上脱落:“云儿,我是不是做不得人?”
这是个重量级问题——对齐帧来说——重的他简直扛不起。
但是到了齐云这里,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你本来是人,你从来是人,你当然是人,除非你不想做人。”
短句整齐罗列,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齐帧微皱眉头,不知该不该被说服。
是的,我本来是人,就像天本来是天,地本来是地,水本来是水……水就算有天变成了雨变成了冰,从本质上、从内心里,它也还是水。
可是,雨和冰总还能重新成为水,只要一个降落或一次融化。僵尸,却轻易变不回人。不轻易,也变不回去。
齐帧又回到了死胡同。
站在死胡同中亟待拯救的他闭上眼睛,闻到一阵血香。
闭着眼睛的齐帧知道血香来自何处——齐云额头的伤口就像牢笼上裂开的一道缝。
自己身在牢里还是牢外,齐帧傻傻分不清楚。
齐帧也不欲分清楚。
过多的思考使他头晕眼花,饥饿感已劈头盖脸而来。
齐帧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齐云感觉额上一凉。
“哥——”齐云手按在齐帧胸膛上,将他向外推。却推不动。
却让齐帧搂住齐云的那只胳膊收的更紧。
却使齐帧的动作更加急迫。
额上凉丝丝的,但并不痛。
齐云一咬牙,同样放弃了抵抗。月光盈盈流动,看不懂齐云的心思。看不出这种放弃出于无奈还是自愿,出于胁迫还是信任。
感到怀里小弓一样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齐帧紧绷的欲望也稍稍放松。
齐帧的双唇感到一丝湿润的温暖,温暖顺流而下,淌遍全身。齐帧的身体温暖着,快乐着。齐帧放弃了挣扎,把自己全交给身体。
身体说向左,齐帧就不向右。
身体又把自己全交给嘴唇。嘴唇说向左,身体绝不向右。
嘴唇欣然领命,顺流而下。
顺着额头,流过眉梢,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最终下到另一双唇。
在这里,它停了。
它触礁,它抛锚,它流连忘返。
致命的软糯……致命的濡湿……齐帧感到致命的心慌。心慌的不得不醒来。
身体太淘气了。嘴唇太淘气了。
齐帧太不知所措了。
齐帧睁开眼,讪讪出声:“云儿……”
出声一霎,他就忘了后面的话。因为齐云迷离的眼睛眨了一眨。
齐云的睫毛刷子一样,扇子一样,熏风一样,细雨一样,扫下来,落下来,在齐帧眼中无端放大,大成一团、一片、一爿天地,一方宇宙,将齐帧笼罩起来,保护起来,让齐帧一轻,一飘,一痒。
齐帧思考不能,不知自己在何处。
只有身体知道。
身体放大,膨胀,兴奋。身体驱逐了意志与精神,占有了时间与空间。
身体说:向前!
30
30、30、小领悟 。。。
每个人都是身体的奴隶。
如果能够阉割肉身,说不得,我们人人都能成圣。
在每次失控犯错之后,齐帧都安慰自己:没办法,身体他就是这么任性。
但身体往往恃宠而骄。他往往向匹发狂的野马,带着齐帧往悬崖走,往绝壁走。
齐帧觉得,不能再让他过分下去了。这次尤其不能。
这次的悬崖,是真悬崖,一个踏空,粉身碎骨。
于是齐帧咬破舌尖,悍然对身体说不。
“说不”是困难的。“说不”是痛苦的。在困难与痛苦中,齐帧赢来一场思想对身体的胜利。
但齐帧不知,这场胜利是否来得太晚。因为齐云已经狠狠闭上眼。
从他红喷喷的脸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