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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人的嘴角居然还勾着罕见的笑意,也难怪牛世平要大惊小怪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最近有什么好事吗?”牛世平和他一起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追着正要开门进去的连其远问:”是你跟廖董的千金终於要订婚了吗?你们分分合合的也走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连其远的笑意加深,摇摇头。”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不然,到底为什么?”为了几天前的一通电话。
那个甜甜的嗓音一传来,他马上就知道是谁了。何况,他的官方名片一向由秘书派发,自己身上的名片印的,是他桌上的专线电话,不随便给人的。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又慢慢扬起。
“你看,你又在笑了!”牛世平惊恐莫名,”你愈来愈像杀人不眨眼的那种变态了,要炒人家鱿鱼还可以笑得这么高兴。”连其远已经推开门,他回头,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高大俊朗,却老是让他觉得童心未泯的表弟。
“我不是在笑那件事,我没有打算炒谁鱿鱼,最近应该也没有订婚的打算,所以,你可以放过我了吗?”他耐着性子解释。
“可以,可以!”牛世平受不了表哥什么事都正经严肃的模样,举起双手投降,”我上楼去了,随便你爱笑多久就笑多久吧。”“什么事这么好笑?”明快悦耳的女声从他办公室传来。
连其远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喝着咖啡,笑吟吟的廖佩青。
她刚刚耳尖听见连其远和牛世平在门口的对话,简单几句,关键字”订婚”传来,让她心头猛地重重狂跳好几下。
虽然两人之间一直淡淡的,双方都还偶尔有其它花絮腓闻,但是,好歹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要他陪自已出席正式的场合,他也没有拒绝过。英俊多金的男子在她周围并不少,但像这样温文儒雅、浑身带着天生贵族质感的,只有连其远。
芳心暗许,偷偷期待他有进一步表示,已经很久了。
难道……
“没什么,世平就是这样,爱闹。”连其远苦笑着摇摇头,走回自己实心花梨木大书桌边。”怎么有空过来?”“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嘛。打电话去你家,德叔说你最近都没回去。住在菁英那边?”廖佩青也起身,莲步轻移,玉手轻轻按在连其远的宽肩上,亲昵温柔地问:”那边房子又不大,才五十多坪,就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爱过去那边住,还坚持要买下来。”连其远只是扯起嘴角,无声笑笑,没有回答。
“晚上有没有应酬?我陪你吃个饭好了。还有,爸爸说好久没看到你,周末有空,要不要过去我家吃顿饭?”廖佩青轻笑,“有时候我觉得我爸喜欢你还胜过我这个亲生女儿,一阵子没见,就老爱问起你,连我都要吃醋了。”“廖董真客气。”连其远回应,依然那样清淡,他温和解释:”我今天可能要加班到很晚,你不用等我吃饭了。”搁在宽肩上的玉手僵了僵。
“周末呢?”半晌,廖佩青不死心地轻问。
“也是忙,最近事情多。”连其远抬头,用那张所向无敌的儒雅俊脸,很诚恳地对她说:”抱歉了,麻烦你,帮我跟廖董打声招呼。”推得乾乾净净。连其远的拒绝总是直接,可是态度却那样温和有礼,让人想生气也气不成,只能闷在心底。
尤其最近,她愈来愈看不透他的想法,行踪也开始难以掌握,问他什么,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推拒邀约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花了五年的时间,廖佩青还是很挫折地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他。最近,不知道是他态度的转变,还是适婚年龄已届的压力,廖佩青愈来愈容易焦虑。
为了摆脱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带来的深浓挫败感,廖佩青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一点确定的东西。她急急脱口而出:”那下周末是我爸做寿请客,你早就答应要来的,你再忙,也该推掉工作来赴约吧?”话一出口,廖佩青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在他面前一向大方爽朗的形象,突然开始崩坏。连其远有些诧异的抬眼看她,沉吟着。
那几秒钟彷佛一世纪,廖佩青快要窒息了。
“当然,我一定到。”连其远最后这样说。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电脑上的数字开始跳舞,资料与报表摊在桌面上却好像天书,妙妙手捧着午餐,楞楞地看着面前这一片混乱。
从大学时代开始钻研、接受专业训练的她,此刻却对着一串串数字发呆。
其实让她这样失魂落魄的原因,并不是她熟悉的工作,而是……摊在桌角的那本杂志。
建筑业龙头弘华集团总经理——连其远,自己一个人就占了整整两页的篇幅。跨页大型彩照,是日前连总经理陪同女友廖佩青,参加女友父亲,也就是主要投资股东之一的廖董事长,在信华饭店举行的寿宴……
郎才女貌。不用记者说,妙妙自己都在心里这样下注解。照片中玉树临风的连其远,深色西服衬出好身材,英俊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旁边妩媚优雅的成熟美女,一身黑色细肩带小礼服,两人站在一起,相衬悦目到极点。
在便利商店看到这期周刊,她抓了就去结帐,心里怦怦跳,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回来躲进自己的小隔间,迅速看了一遍,就开始变成这样呆滞的状态了。
两人门当户对,交往多年,好事将近……双方父母皆非常中意……
过年前完婚可能性极大……
为什么已经好几年过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个黄毛丫头呢?连大哥的世界一直那么遥远,他们有过的交集那么短暂,却是自己最甜美的回忆。
让回忆就是回忆好了,他们已经不会再有交集,即使对面相逢,也不见得相识呀。他们已经重遇过,没有认出来;她还打过电话跟他交谈,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而已,但他应该也完全没有想到是自己吧?
这么多年,连大哥有没有想起过,那个痴心要用甜点照顾他的小女孩呢?
那个傻瓜,却常常想起连大哥呢……
真的该彻底扬弃那些回忆了,像这样又被搅动心湖,有什么好处呢?
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女孩了,不再是十七、八岁了!
还在冥想发呆,妙妙无意识地让目光在桌面上游移,然后楞楞地盯着那正一闪一闪的电话,半晌才猛然领悟,电话在响!
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听到,“喂,您好,我是李妙宜。”午餐时间,总机在休息,电话直接接进来分机,那一定是熟人。妙妙赶快接起来。
“妙啊!”那边是大嗓门的陈嫂,好有精神地对她精神喊话:”怎么有气无力的,上班太累哦?来来来!天气愈来愈冷了,陈嫂帮你补一下,你下班过来!!”“陈嫂,我……”一股温馨慢慢蔓延,让她发呆太久,开始僵硬的四肢,都重新回暖了。
“我知道你不进来跟大家一起吃,我帮你用保温盒装好,你拿了就可以走!”陈嫂已经很清楚妙妙的习惯,不以为件地热情邀约:”要过来喔!你老丁伯伯可以载你回家,不管下班多晚都要过来,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我下班就过去。”妙妙甜甜回应,”谢谢陈嫂,陈嫂对我最好了。”“你这张小嘴就是甜得腻死人!”陈嫂被哄得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妙妙把摊开的周刊收好,捧起已经冷掉的便当,收拾心情,准备与少女梦幻告别——
当晚,她脚步迟疑地,踏进了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近的故居。
“妙妙?”所有的人看到她,都又惊又喜,”你回来啦?快快快!厨房消夜时间刚开始,快进来吃!”看着这些一直热心照顾、关心自己的长辈们,妙妙的鼻头有些酸了,明媚的大眼睛浮现雾气,咬着樱唇,不敢讲话,怕一开口就掉眼泪。
“长这么大了,愈来愈漂亮!”好久不见的花匠园丁老陈上下打量着一身海军蓝色套装的妙妙,又是高兴又是感叹,”你也真狠心,跟你老爹一样,说走就走,也都不回来看我们!”“对呀,不怕人家难过,你陈嫂一天到晚讲妙妙,你耳朵不会常常痒得受不了吗?”老丁也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妙妙讲得俏脸泛红,嘟着嘴不依,”人家工作很忙,放假还要上山看老爹啊……”“我看是交男朋友了吧!!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我们啦!”陈嫂围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迎出来,取笑着妙妙。
妙妙跺脚:”才不是呢!”笑闹中,彷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光景,厨房又是一片人声鼎沸,大夥儿或坐或站的,一起享用陈嫂特别准备的烧酒鸡。酒香四溘,把初冬的寒士忌都给驱走了。
“我想出去晃晃,透口气……”酒酣耳热,脸蛋红扑扑的妙妙,被热闹的谈笑与酒气弄得有些热,她拍拍脸说。
“去吧,去花园逛逛,你老陈叔叔弄得很漂亮喔!”其实今晚来,除了看看这些长辈以外,最重要的,其实是想回去那个已经刻意遗忘很久的角落,凭吊一段少女时代的回忆,将之埋葬……
走过静悄悄的、只有庭园灯映照着的中庭,扶疏的花木影影绰绰,她深呼吸一口初冬夜里清凉的空气,鼓足勇气,脚步迟疑,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角落走。
大榕树依然那样蓊郁,她走到树下长椅边,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椅子,到后面的草皮坐下。。
她一身套装,照理说不该这样坐在地上的,可就是有一股冲动想要这么做。抬头眯起眼,从枝叶中窥视天空,厚厚云层堆叠,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
好几年就这样过去了,她也不再是拎着课本、在树下哼歌背单字的高中生。
那时的困扰与沮丧,现在看起来都单纯可笑。母亲已经在她大二时过世,与父亲几乎完全不再见面。不用读书考试了,工作稳定,她应该比以前快乐许多才对。
她也不是不快乐,只是……
现在的她,还可以那么单纯而认真的喜欢一个人吗?还可以躺在草皮上唱歌看星星吗?
因为穿着套装窄裙只能跪坐,妙妙坐到双腿都发麻,脖子也酸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该走了。把那些不切实际的过去都埋葬吧。
扶着粗糙的树干缓缓站起来,弯腰理顺有些皱掉的裙子,妙妙抬头,却被静静靠在墙边的挺拔人影狠狠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倒。
“哇!”她忍不住惊呼。
害她吓到的罪魁祸首只是温和微笑,双手抱着胸,气定神闲看着慌乱的她。
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她甚至开始感到有些晕眩。
连……连大哥?!
还是好好看、好英俊!惯常会戴的眼镜此刻不见,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小小火焰,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更沉稳了,却更令人心慌意乱。
妙妙只觉得一股热气一直从脖子往上冒,她相信自己的脸,一定在这样的注视中,很没出息地红了。
一个笃定,一个慌乱。夜空中默然相对,暧昧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慢慢升起,愈来愈浓。
“好久不见了。”好久好久之后,连其远才说。
就是这个声音!低沉好听又有磁性,跟上次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妙妙的脸更热了,下意识地用冰凉双手贴住脸颊,想要缓一缓那不断尔高的温度。
他、他说好久不见了,那、那应该表示,之前在公司酒会相遇,他应该不记得了吧?之后那通乌龙电话,也不会联想到是自己吧?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希望他没有认出来……妙妙更不敢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