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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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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果然不以为意,只叹了一口气:“皇帝初出宫,又是大比在即,对这些人上心也是应该的。文华殿侍读的那几个国公世子,都是和皇帝自幼一处读书的,你冷眼瞧着,皇帝可有喜欢的?”
    崔成秀苦着一张脸:“奴婢粗心,只觉得小爷对世子爷都是一视同仁,倒没什么分别。”
    “阿郑也这么说。”太后向着身后的许嬷嬷叹息道,“当初我就说皇帝太过稳重,总要找几个活泼善说话的玩伴搭配着才好,可那几家都小心,都怕事,送进来的都是老实孩子,倒真是侍读,除了读书练武,旁的多一句话都没有,如今眼见着皇帝该大婚了,又个个递牌子进宫的着急——早几年都做什么去了?”
    “文华殿里的师傅也是太方正了些,教出来的人也老实,”许嬷嬷宽慰太后,“几个世子爷都跟小爷似的,一门心思上进办差——说不定错有错着,就对了小爷的脾气呢?”
    “先帝去得早,我不懂政务,又没养过孩子,臣子们天天上书说前朝皇帝玩物丧志的典故,我也怕辜负了先帝,对皇帝管得太严了些。”太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悔,“早知道就该听阿郑的话,不应许翰林院那么多日讲,让她松快松快,兴许也能和侍读们亲厚些。”
    “先帝亲自替小爷定的功课,娘娘怎么好改?”许嬷嬷道,“如今小爷眼看着就能撑起江山,足见先帝高瞻远瞩。那几家侍读也是先帝亲自圈点的,兴许日后就自有分晓呢?”
    太后摇头道,“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倒也都是上进的好孩子,可怎么看都是做臣子的材料,那方面和元嘉似的,都像少了一条筋——唉,我可真怕委屈了元嘉!”说着向崔成秀道,“眼见着皇帝九月里及笄,明年正月就要办亲政大典,虽说这些年的风气,女孩儿都留到十七八才成婚,可也该相看人选了。我想着宫里头规矩多,不松快,六月十六我和皇帝去报国寺进香,正好顺便见见。皇帝若是有喜欢的,有佛祖保佑着,必定是极好的缘分,若是没有,就让他们悄悄回去,也省得惹那些闲言闲语。既然皇帝那里没旁的人选,就先这么着罢。”
    她想了想,又向许嬷嬷道:“我看这些奴婢也未必看得出来。还是你去跟皇帝说一声,就说我说的,倘若她有什么看得顺眼或是想亲近的,不论是什么品级出身,尽管和我开口,到时候一块儿相看,就是没有,也可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是文的武的?是老实的还是爱说话的?什么话都使得,左右咱们还有时候,正可以慢慢挑去。叫她别害羞,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实在说不出口,写在纸上给我也使得的。”
    许嬷嬷蹲身说了一个好字,与崔成秀一道去清和殿见皇帝。皇帝素来是今日事今日毕,传过晚膳便让文书房送了当日的邸报并急递文书进来,正读得入神,觉察有人进门头也不抬:“东西都送到了?”
    崔成秀瞥了身后的许嬷嬷一眼,老老实实回道:“送到了。小的看那床榻也不经使了,又让知客姑子检了几样家什换了换,耽搁了点时候,小爷恕罪。”
    “胡说。”皇帝住了笔,瞥了他一眼,“她连一碗阳羡茶都不肯喝,怎么肯收那些东西?”她一眼见许嬷嬷含笑立在崔成秀背后,忙起身道:“许嬷嬷来了,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这些人越来越不晓事了,母后宫里来人,怎么都不通报?”
    “是奴婢不让人通报的,”许嬷嬷矮身朝皇帝行礼,“太后老娘娘的意思,要奴婢悄悄走一遭。刚刚听崔总管的话头,一时听糊涂了没行礼,小爷恕罪。”
    皇帝素来对太后宫里的人十分礼遇,令小内侍搬了小凳来,又赐了茶,才道:“朕出宫遇到了个来考女科的女秀才,说来也巧,是李瑞娘的同乡。朕听瑞娘提过,说那人文章比她还好,只是当年因病误了神童科,就留了心。倒真是个真材实料的人才,人品也好,一边读着书,一边抄了时文集子去书坊卖贴补家计,朕起了爱才之心想让资助她一二,她还耐得住不肯受,光这一点操守,就比许多官员都强了。她行李太单薄,朕让崔成秀想法子拐着弯照顾些,免得犯了旧疾错过大比,朝廷少了一个人才,也可惜了。”
    这话和崔成秀的话如出一辙,许嬷嬷并无疑心,待御前伺候人都退了下去,将太后的话向皇帝转述了一遍,又道:“太后老娘娘这些日子千挑万选,就是怕挑出来的人不合小爷的意。小爷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老娘娘也欢喜的。”
    这件事委实出自皇帝意外。她面上温和,骨子里实则要强,读书理政也只想着要高人一筹才符合自己身份,虽然与那些侍读的勋贵子弟朝夕相处,也只视为日后的心腹臣子,从不曾往儿女私情上想过。皇帝自小便不爱和人亲近,只把这几个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到要与其中一人成婚,彼此亲昵,便觉都不顺眼极了,恨不得全部打发了眼前清净,心里头盘算着明年亲了政,便可把这些人都分了差使撵出京去,又担心许嬷嬷看出端倪,目光只盯着奏章不放:“倒是没什么人选。朕心里只担心着亲政,怕政务处置得不好,让先帝失望,倒没想过这些事。”
    许嬷嬷见皇帝不肯看她,也以为皇帝听了这些话害羞,心里头也暗笑这一本正经的小爷终于也有了女儿家心思,又道:“那小爷现在细细想想,在这上头有什么想法,就是稀奇古怪些也使得的。”
    “倒也没什么想法。”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皇帝心浮气躁,奏章也读不下去,见许嬷嬷坐在小凳上一脸笑意望着自己,便也沉下心仔细想了想,冷不防一个念头猛地冒出来,目光霍然一跳,极力板住脸,声气和平地开口,“就是小时候一直有件典故不明白,当初想问先生们,怕被说是无心向学,也就一直没问出口——朕当初时就奇怪,自明宗皇帝以下,都是与男子成婚诞育宗嗣,太祖皇帝一统天下,按说是极英明的,怎么反而会立女后?”
    她语气极平静,许嬷嬷不疑有他,笑道:“太祖皇帝英明天生,他老人家的心思奴婢却猜不出来。只是奴婢年轻时候听宫里头老人讲古,说太祖皇帝亲口提过,圣文皇后是天老爷特意降下来辅佐她的,与旁不同,故此圣文皇后不在了,太祖皇帝空着后位,不再立后,也不纳宠,就那么守了一辈子。太祖皇帝先前本是藩王,懿宗皇帝年寿不永,驾崩前把江山托付给了她,登了基又扫平四海,是应了天意;明宗皇帝是太平天子,为宗嗣绵延多纳些侍君,后头生了仁宗皇帝,又是一位明君,也是应了天意不是?”
    “朕想来也是。”皇帝眉头极快地一蹙便舒展开来,“说起来朕往日没想过这些事,除了这一桩疑问,倒是一时想不起什么。”
    “这也是人之常情。离六月十六还早,小爷且慢慢想,有什么想法尽管跟老娘娘开口,或是抹不开,要奴婢传个话跑个腿的也成。”许嬷嬷又候了一会儿,见皇帝并没什么话,便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小爷早些歇下吧。”
    皇帝若无其事地目送她出去,面上声色不动,心里头几乎已经是翻江倒海。她是太平天子,自承嗣后明里暗里听了不少关于哀皇帝悼皇帝的话头,也知道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也是宗庙重任之一,往日也从不曾怀疑过,可如今大婚将近,她却忽然起了和太祖皇帝一样的心思。
    “小爷还没歇下,你去御膳房一趟,进茶的时候机灵点,得空便提一句顾娘子。”皇帝不曾问完话,崔成秀困得眼皮打了架,也不敢远离御前,只站在值房窗口眼巴巴等着,见许嬷嬷出来,值班太监进殿里去剪灯花,便让崔三顺去御膳房传安神汤。
    “师傅,”崔三顺有些犹豫,“咱们这么下力气撮合着,万一成了事,小爷明年大婚,那边顾娘子不是没了着落?”
    “什么没了着落?说话也没个忌讳!”崔成秀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宫里头多少人巴望承恩,佛祖爷爷前磕头磕死了都够不上,顾娘子这是祖宗有德,坟上冒了青烟!咱们小爷念旧,日后就是情分淡了,时不时照拂着也够她上青云的了,还想着天长地久地霸着是怎么的?民间是有契姐妹契兄弟,可小爷是什么人?除了日后的皇夫,”他竖起一个指头,“那是独一份的夫妻同体,旁人谁敢和她平齐?再说,就是皇夫,也不能一个人守到老呀!甭管男女,当了皇上,没有三宫六院就不成话。要不然宫里头这么多间房子,白空着做什么使的?先帝当初多少侍君,”他往西边一带殿宇努了努嘴,“得宠的,不得宠的,还少了?也有不乐意,硬被爹妈贪富贵送进来的,还是位小侯爷呢!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在这里服服帖帖窝一辈子,窝到死!这宫里说到底就一个主子,万岁发了话,就是龙也得盘着,就是虎也得卧着,就是大人们讲的什么什么天子之怒伏尸千里,谁敢硬挺着跟自己的生死前程过不去?”
    他正长篇大论地教训徒弟,忽见值班太监下了台阶,朝他遥遥比了个“传召”的手势,忙整整衣冠,扯出一副笑脸进了殿。
    皇帝果然还惦念着,劈头便道:“她当真收下了?”
    “圣明不过小爷,顾娘子起初是不肯收的。”崔成秀早编好了说辞,此刻便舌灿莲花,“后来奴婢想起小爷常说的什么读书人都讲究‘广厦千万间,天下皆欢颜’,就说这竹榻都糟烂不结实了,庵里头姑子们也不上心,娘子现在还勉强用得上,后面客人要是碰上床榻塌了可怎么好?就当是小爷舍给后面客人积福的,娘子不过是赶上顺便用几日罢了,好说歹说半个时辰,才总算答应了。”
    皇帝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倒像是她的做派。”
    “小爷这心地,简直是让人没话说!”崔成秀打起精神,更是胡说地天花乱坠,“许娘子和李娘子都夸小爷细心体贴,我看顾娘子虽然不说话,可也是点了头的。奴婢临走是,顾娘子还问小爷的功课,这不是也惦记着小爷的么?”
    这句话正说到皇帝心里,她欣然点头,唇角漾起一抹笑来:“果然提到朕了?”
    “千真万确,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崔成秀回得斩钉截铁,眼见皇帝十分欣喜,自己也喜上眉梢:这种事就是要趁热打铁,眼看着这边是十成有了八成了,就是顾小娘子不乐意,也架不住天子金口玉言呀!得宠多少日子全靠勾搭人的本事,日后自己传顾小娘子几手,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明宗皇帝传下来的老例,侍君不论出身,皇夫人选却必得从勋贵子弟里挑拣。
    眼看皇帝及笄在即,许多公侯府上都瞪大眼睛紧盯宫内的一举一动,太后这一场相看虽然安排得隐秘,也有几家消息灵通的隐约探到了风声。旁人不敢说什么,昌国公却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是个急性子,头天得了消息,第二日便催着昌国公夫人递牌子进了宫。
    昌国公夫人性情和乃夫是如出一辙,和太后寒暄了几句,便自以为吞吞吐吐地开口:“咱们家允诚,年纪可也与陛下差不多——”
    太后闻弦音而识雅意,手按额角,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除了年纪和皇帝差不多,他还有哪一样儿够得上的?”
    “允诚长得也不比陛下差呀。”昌国公夫人不以为然,“说句打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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