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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牆黑框、彩色窗簾。
店鋪裡面琳瑯滿目的唐卡、飾品、法器等,讓人流連忘返。
我買了些藏式小飾品,回台灣可以送人。
回到飯店後,剛躺下休息洠Ф嗑茫娫挶沩懥恕
「我是雪漫。」她說,「晚上到瑪吉阿米來吃飯。」
『瑪吉阿米在哪?』
「你隨便問個人就曉得了。」
『妳也是人啊。』我說,『我現在就隨便問妳。』
「到八廓街一問就知道了!」
電話掛了。
天色已逐漸灰暗,我躺在床上看著今天拍的數位相機圖檔。
正讚嘆布達拉宮的宏偉氣勢時,突然直起身。
因為我看到有張佛像壁畫上,有兩個光圈。
記得當時是在室內,也洠в嘘柟猓鯐霈F光圈呢?
而且其他的照片都很正常啊。
莫非……?
3。瑪吉阿米
我帶著滿肚子疑惑走進瑪吉阿米。
瑪吉阿米是一間藏式小酒館,在八廓街枺辖恰
周圍都是白色藏式建築,只有這座兩層小樓塗成黃色,酒館在二樓。
一樓堆了些雜物顯得凌亂,順著狹窄的樓梯,我爬上二樓。
今晚剛好是耶誕夜,酒館內的氣氛頗為熱烈。
饒雪漫所帶的旅撸F員共有七位,在靠窗的長桌坐下。
她們今天傍晚時分才到拉薩,聽說已有四位團員有高原反應。
木伲淖酪喂派畔悖郎宵c了兩盞酥油燈,
並敚M藏式、印度、尼泊爾菜餚。
另外還有香濃的酥油茶,以及店家自釀的青稞酒,酒味甘甜柔順。
在西藏過耶誕節,那真是想都洠脒^的事。
在佛的國度裡慶賀耶穌的誕生,也是挺有趣的。
這場盛宴的氣氛很歡樂,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都互相道聲耶誕快樂。
我起身四處看看,酒館正中敚Я藗書架,放滿了書和留言簿。
店裡每一件敚э棥⒚恳粯悠髅螅汲錆M濃厚的西藏風味。
牆壁塗成暗黃色,掛滿老照片和佛教意味濃厚的彩繪作品。
當我看到牆上一幅彩繪佛像時,突然又想起佛像壁畫上的光圈。
我便坐了下來,拿出數位相機,再仔細端詳一番。
「你怎麼看起來晃晃悠悠的?」
我聞聲抬頭,看見一個體型高大的男子,臉上掛著微笑。
『因為我的心支離破碎了。』我說。
男子發出爽朗的笑聲,然後坐了下來,在我對面。
「我叫石康。」他說,「目前是這家店的老闆。」
『目前?』
「老闆出國玩去了,讓我幫他看一個月。」
『喔。』
「喜歡這裡嗎?」
『非常喜歡。』
「知道為什麼店名叫瑪吉阿米嗎?」
我搖搖頭。
「三百多年前的某個月夜,這裡來了個神秘人物。恰巧這時也有個像
月亮般美麗的少女走進店裡,少女的容貌和笑顏深深印在神秘人物
的心裡。從此,他常常光顧這裡,期待與那位美麗少女重逢。」
石康說到這,斟了一杯青稞酒,遞給我。接著說:
「神秘人物後來寫了首詩,那首詩在西藏幾乎人人都會吟唱。」
『什麼詩?』
「在那枺礁吒叩纳郊猓慨斏鹉敲髟吗仯
瑪吉阿米醉人的笑臉,會冉冉浮現在我心田。」
『那位少女叫瑪吉阿米?』我問。
「瑪吉阿米不是人名。」石康搖搖頭,「瑪吉在藏文的意思是未染,
可解讀成拢凉崱⒓冋妗0⒚椎脑馐悄赣H,藏人認為母親是女性美
的化身,母親的身上有女性所有內外在的美。因此瑪吉阿米的意思
應該是純潔的少女或未嫁的姑娘。」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石康朝我舉杯,我也舉杯,彼此乾杯。
「你知道那位神秘人物是誰嗎?」石康放下杯子後說。
『不知道。』
「六世達賴喇嘛——偅爰未搿!
『啊?』我大吃一驚,『難道當初偅爰未霑r常溜出布達拉宮,
就是跑來這間小酒館嗎?』
「洠уe。」石康哈哈大笑,「就是這裡。」
我不自覺地站起身,環顧四周。
關於六世達賴喇嘛偅爰未氲墓适拢錆M著傳奇色彩。
五世達賴喇嘛圓寂時,當時西藏的第巴——桑結嘉措為了政權考量,
採取秘不發喪,並對外偽稱五世達賴仍在人世。
康熙御瘢H征準噶爾後,才從戰俘口中得知五世達賴早已圓寂多年,
便下旨責問桑結嘉措。桑結嘉措只得趕緊讓偅爰未胱病
因此偅爰未腚m然5歲時即被尋訪為轉世臁恢北幻孛茈'藏,
直到15歲時才坐床,入主布達拉宮。
偅爰未胱册幔鞑貎韧鈩颖U紛亂,政權仍由桑結嘉措獨攬,
偅爰未肫鋵嵵皇强堋
他厭倦現實,也不願爭權奪利,於是變得懶散且喜好撸贰
後來拉藏汗擒殺了桑結嘉措,掌握了西藏大權,便想廢掉偅爰未搿
拉藏汗上奏康熙,指責偅爰未虢K日沉溺酒色、不守清規。
康熙下令將偅爰未雸太I京師,在押往北京途中,他病故於青海。
藏人自撰的歷史書則說是拉藏汗派人將他害死於青海湖邊。
那年偅爰未氩24歲。
但也有人說他洠溃馁N身侍從兼好朋友扮成他的模樣受死,
因此他逃掉了,然後輾轉各地弘法傳教。
無論何種說法,布達拉宮都不會有六世達賴偅爰未氲姆w臁
「偅爰未朐谖鞑匾恢笔莻家喻戶曉的人物。」石康說,
「他也真是特立獨行,身為活佛,卻寫下大量浪漫的情詩。」
『嗯。』我點點頭,『我也拜讀過他的詩歌。』
「不在布達拉宮當活佛,卻時常溜到這裡與情人幽會。」石康笑了,
「他的詩句也曾提到他在雪地留下腳印而使形跡敗露呢。」
『或許偅爰未胧冀K不覺得自己是活佛,只是個平凡人而已。』
「喔?」石康的表情有些驚訝。
『偅爰未胧鍤q時才坐床,這年紀已經不算小孩了。坐床前他一直
生活在民間,或許在世俗中待久了,會覺得自己比較像人吧。』
「或許吧。」石康說,「只有打從心裡相信自己只是凡人,才會做出
許多摺辞逡幍娘L流韻事。」
『大家都說偅爰未胧菫榱伺c情人幽會而溜出布達拉宮,似乎只把這
當風流韻事看待。』我看了看石康,『你想聽聽我的說法嗎?』
石康又在我杯子裡斟滿酒,並比了個「請」的手勢。
『偅爰未朐谧睬坝袀愛人,當他在布達拉宮時,之所以不顧各方
責難、突破重重阻礙而溜到這兒來,那是因為這家店裡端酒少女的
側面,很像他的愛人。』
石康坐直身子,眼睛一亮。
『從自由自在的平凡人,突然變成至高無上的活佛,一定很難適應。
戒規森嚴的宮廷生活、終日誦經禮佛、洠в袡嗔Φ奶撐唬瑐}央嘉措
活得並不開心。他日益厭倦政治鬥爭,卻無法逃離,只有更加思念
裕Фo法在一起甚至無法再見面的愛人。』我的口氣很平淡,
『所以,他來到這裡。』
『或許偅爰未刖褪浅3W谖疫@個位置,靜靜望著那位美麗少女的
側面,獨自喝著酒,思念他的愛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感覺
自己是活著的吧。』
我舉起酒杯,望著櫃台,綁馬尾的藏族姑娘正忙碌著。
石康也轉過身,看了櫃台一眼。
『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負傾城。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是?」
『偅爰未氲脑娋洹!晃艺f。
「當一個平凡人,好像比較幸福。」石康說。
『嗯。』我點點頭。
我和石康同時沉默了一會,然後石康舉杯邀我乾杯。
「你的說法比較有趣。」石康笑了笑。
『想知道台灣版的偅爰未虢Y局嗎?』我說。
「台灣版?」
『嗯。』我笑了笑,『因為我是台灣人。』
「哈哈。」石康笑了,「有朋自遠方來,得再喝三杯。」
說完後,我和石康又乾了一杯。
『他既洠в性谇嗪2」剩矝'有四處流浪傳教,而是偷偷回到家鄉,
與愛人重逢,然後平淡過完一生。』
「這結局挺美的。」石康又哈哈大笑。
『或許因為台灣某位小說家非常同情偅爰未耄憔幜诉@個結局。』
我說,『這就是所謂,小說家的善念吧。』
「你就是那位編結局的小說家吧。」石康笑了笑。
『我不是小說家。』我說,『只是偶爾寫小說而已。』
「你的本業是?」
『水利工程師。』
「喔?」石康微微一楞,「很難想像。」
『大家都這麼說。』我笑了笑。
「對了。」石康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拍了一下頭,問:
「為什麼你剛剛一直看著相機發呆?」
『你看看。』我將相機螢幕轉向他。
「咦?」石康只看一眼,「怎麼會有兩個光圈?」
『我也百思不解。』我搖搖頭。
「相機給我。」石康突然站起身,「我去打印出來。」
『好,相機給你。』我說,『但這家店給我。』
「20分鐘內我洠Щ貋恚@家店就是你的。」石康邊跑邊說。
15分鐘後,石康回來了,手裡拿了張A4大小的紙。
『只差五分鐘。』我說。
「好險。」石康笑了。
印成紙張的相片,光圈更明顯了,我和石康仔細琢磨著。
但始終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或許是佛菩薩顯臁亍!故甸_玩笑說。
『是嗎?』
「大昭寺有個活佛,你可以去問問看。」
『活佛想見就能見?』
「當然不行。」石康搖搖頭,「但你還是可以碰碰邭狻!
我和石康又討論了一會,還是得不出解答。
把這張A4的照片對折兩次,夾進台胞證內,我便起身告辭。
「只要有空,歡迎隨時來這裡坐坐。」石康說。
『嗯。』我點點頭,然後摚'手。
剛走出瑪吉阿米,抬頭望了一眼星空。
那不正是偅爰未朐娋渲械酿ㄔ聠幔
三百多年前偅爰未腚x開這裡要再溜回去布達拉宮時,
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回到飯店門口,嚇了一跳,裡面黑漆漆的。
順著記憶中的方位,摸黑剛走到櫃台邊,又嚇了一跳。
櫃台內點了支蠟燭,火光又映在那位藏族女服務員臉上。
『唵嘛呢叭咪吽。』我說。
「今晚這裡停電,但十分鐘後電就會來。」她笑了笑。
我打開手機,藉著手機的微弱光亮,摸索著前進。
整間飯店似乎只有我一個房客,寂靜得可怕。
好不容易爬上四樓,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