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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长没大事,看样子过几天就能出院。”崔健成手解着活结,嘴伸到柳青耳边浅笑着,“我这不是想你和妮儿了嘛!”
柳青被热气呵得痒痒,别过脸骂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让爸妈看见像啥话!去去去,早上没刷牙吧!去店里喊爸吃饭。”
柳青躲过崔健成吻上来的嘴,将他推出厨房。
崔健成乐呵呵地出门去店里。
李红梅抱着宝贝外孙女坐在店门前晒太阳,看见崔健成过来,笑眯眯的看看怀中的外孙女,“看那是谁呀!是不是你爸?”说着话站起身招呼崔健成。“健成来啦!小青说你去南阳看你班长了,你班长好吧!”
崔健成接过女儿亲了亲,“班长挺好的。你和爸身体好吧!前些时就打算要来,妮儿发烧就没来成。”
“我和你爸身子还好,你俩过好就行。现在天冷,小孩子得穿暖和点。回家没?”
“回了,小青做好饭了,我来喊你们回去。”崔健成说着话迈进店内,“爸,看啥呢?”
柳玉东正在看报,闻言抬头,看见崔健成,放下厚厚一沓报纸笑着说:“是健成啊。呶,今天人少,闲着就翻翻报纸。来,乖孙女,让外爷抱抱。”
柳玉东起身出柜台伸手抱过外孙女,“健成啊,以后出门得小心点。这世道不太平,能不管就别管。前些天报纸上登一个年轻人抓小偷被攮了一刀,亏得是救过来了。多悬啊!”
“呵呵,爸,我知道了。那抓小偷的就是我的老班长,昨天我就是上南阳看他去了。”崔健成笑着看看柳玉东鄂然的模样,续道:“也就是他让我帮着找人的。”
崔健成说着话翻出头一天的报纸,找到张云璐发的报道,指给柳玉东看,“这也是我的班长,他们俩一块儿抓的小偷。”
“啊!你们都是战友!”柳玉东激动的手都有点哆嗦,因为抱着孩子,崔健成才没看出来。
柳玉东自从上次柳青提起,心中就一直放不下,头天看见关于石磊的报道,见石磊是东北岫岩人,25岁,就多看了几遍,除了徒增伤感,也没往别的方面想,今天听崔健成这样一说,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他得出了个大概。
纪东和石磊本是互相瞒着的,柳玉东不知道,他认为纪东是受石磊所托帮忙找人,即便石磊不是寻人者,也一定与寻人者关系密切。
柳玉东在震惊之余,又仔细的看了看石磊的照片,仿佛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让他本已不平静的心起了狂澜。
柳玉东沉默的盯着报纸发呆,外孙女的哭声才将他唤回现实。
“爸,我来抱吧。”崔健成接过女儿出屋把尿,小家伙哭着不干。
“妮儿可能是饿了。”李红梅说着话进到屋里,见柳玉东点着一根烟,埋怨道:“又抽烟!都晌午了,关门回家吃饭吧。”
柳玉东点点头。
几人到家时,柳青已摆好碗筷。盛好饭菜,柳青抱了女儿回屋哺乳。柳玉东三人坐下吃饭。席间,柳玉东故作漫不经心问了一些纪东和石磊的情况。崔健成战友重逢后的喜悦劲儿还没过去,就自己所知详细的告诉了柳玉东。柳玉东听得很仔细。崔健成所知的仅限于部队,石磊的家庭情况纪东也只是看信后才得知。尽管如此,柳玉东已经很知足了,虽然他尚不能完全肯定石磊就是自己的儿子,爱屋及乌的原因仍然使他产生了一种温暖的父爱。
李红梅见两人只顾着说话,催促着两人赶紧吃饭。柳玉东看看妻子日渐添多的白发,心中感叹岁月易逝,二十几年弹指过。
柳玉东从没和妻子说过自己和玉秀的事情,如今,这件事却即将搁在桌面上,他没想好怎么办。
柳玉东这些年不是没想过玉秀,偶尔还有去岫岩偷偷瞧瞧的念头,但他很快便遏制住自己的思念。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有些事是永远不能回头的。
饭后,柳玉东一个人回到店里。因是中午,没什么顾客,柳玉东干脆关了门坐在屋内抽烟。烟雾弥散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沉闷的令人窒息。柳玉东回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事,万般滋味齐涌心头。
1972年夏,柳玉东最后一位亲人离他而去。安葬完父亲,21岁的柳玉东子承父业继续经营玉作坊,依靠加工些小玉件生活。到了秋天,柳玉东收到父亲一位好朋友的来信,此人不知柳父已下世,邀他父子有时间去玩。柳玉东正当年少,也想着出去见见世面,而且岫岩也是岫玉产地,柳玉东想从中找点机会。抱着这样想法,柳玉东只身到了岫岩。那人是当地一玉厂的师傅,石磊的母亲玉秀是他的徒弟。相处几日,柳玉东和玉秀相互交流切磋技艺。柳玉东正当青春,并不知玉秀已婚,言语间颇有爱慕之意。玉秀孤身在家侍母育女,难熬寂寞,两人干柴烈火就烧着了。柳玉东随身佩戴着家传玉佩,上錾吉祥如意四个字,遂将其剖成两半,两人各自珍藏。几天后,柳玉东动身回南阳,自此两人再没见面,开始时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到后来,柳玉东得知玉秀怀孕,而且她丈夫石永福也已回家。万般无奈,也迫于社会压力,两人中断了联系。
柳玉东起初常常有所牵挂,想写信却终究有所顾虑,煎熬了一年,遇着说亲的便结了婚,半块儿玉佩后来给了儿子柳晓伟。
柳玉东想起儿子又是一阵难过。几年了,家里人闭口不提,每个人都抱着希望,但每个人似乎都知道了答案,每个人又都在欺骗自己。
柳玉东经常梦见儿子柳晓伟在虚幻的世界里呼唤自己,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距离让他总也握不住儿子的手。每次醒来,柳玉东就觉得儿子还活着,还会回到身边。
浓重的烟雾熏得柳玉东一阵眼胀鼻酸,泪水不经意间已溢出了眼窝。柳玉东虽然不相信因果之说,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报应将至。玉秀若生下了孩子,算时间和石磊差不多大,假如真是他的儿子,他来是认父还是为其他?能认他吗?当这一切大白于天下,该如何面对妻子面对女儿?面对自己有生无养的孩子?能取得他们的原谅吗?
柳玉东想了很多,他最怕自己会跑到南阳去。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想放下时心会更痛。不知这些年他母子是怎样走过来的?
柳玉东真想马上到南阳弄清楚事情真相,但他同时又盼着这件事能晚些再晚一些时日到来,能给他点时间,让他可以从容面对。
(3)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作用在每个人身上却有不尽相同的感受。这不是时间的作用,而是人的心理作用。在同一个时间段里,每个人都被自身所处环境或者事件影响并感染着,这些直接左右着人的心理状态。从主观上讲,个体心理状态决定了个体对时间速度的感受。
柳玉东因矛盾心态而坐立不安,不自觉的发呆,时间对他而言颇有点度日如年的滋味。与此同时,躺在病房里的石磊则显得有些心情烦乱。
张云璐虽然什么也没说,石磊也能感觉到有一片微波荡漾的湖水正在等着自己跳下去。
这是片怎样的湖水啊!她温润如玉,清澈而不见底,有一种很宽广的包容胸怀令人感到惬意舒心。
面对这片很有深度的湖水,石磊在心醉之际有些自惭形秽。假如没有以往的黑社会身份,没有复杂的身世,石磊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并欢畅的游弋其中。事实上,假如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没有人能够改变经历过的一切。
石磊想起这些,很想诅咒老天爷,诅咒作弄人的命运。生父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又狠心将他抛弃,生母生下他就不管不顾的离去,还有那记忆里的童年、长大后的心酸,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承担。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此寻父,从不可能中寻找答案,但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放弃媒体放弃战友独自寻亲——因为隐私,因为羞耻,因为深深的自卑。
石磊将头蒙在被子下想心事。纪东住院这几天,纪伟峰和李玉珍出出进进,石磊坐在另一边床上看着他们一家说笑,非常羡慕纪东有父亲爱母亲疼。石磊想起自己只在照片里见过母亲,二十几年连喊声妈的滋味都没体验过,心里就特别难过孤独。小时候,石磊就常常会梦见照片上的母亲,随着年纪渐长,孤独愈深,渴望就越强。
病房内异常安静。在同一个空间下,纪东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白花花的一片天,思考着衣服长毛霉变腐朽的过程,偶尔的快乐着困惑着烦恼着。
英雄很快被人们遗忘,只有个别有心人会偶尔路过到病房看看。李洁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韩海。
李洁开朗大方,仿佛山间流淌的溪水,一路潺潺一路欢歌,单纯如同未琢璞玉,更是个人来熟。
李洁和张云璐经过病房里的几次接触成了朋友,两人目标不同目的相同,闲暇时便会约在一起,逛一些女人怎么也逛不够的地方,聊一些女人怎么也聊不完的话题。
纪东很喜欢逗得李洁咯咯欢笑。看着她笑,纪东心里暖暖和和的,笑得也暖洋洋的。
韩海后来只去过一次,那时纪东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是百无聊赖之际,韩海一进门就得到纪东一声欢呼外加一个拥抱。
当纪东与韩海相拥又分开,纪东无意中发现韩海眼中燃烧着奇异的火焰。定睛看时,韩海又是标准的玩世不恭的坏笑。
纪东想起那次酒后之事,就深感后悔。事后,纪东简单的把它归结为年轻人酒后冲动,但韩海此后的行为举止让纪东明显觉得两人之间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虽然韩海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什么过分举动,纪东仍然感受到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纪东并不想要这种改变,曾经试图躲开韩海,但纪东很快发现二十几年的感情说丢就丢也非易事,虽说并非自己主动,但不能说自己就没有一点过错。
纪东在入伍前并未往深里思考过这个问题,入伍后,在军营里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同性感情,心中模模糊糊意识到韩海对自己的感情和行为已经超越了一定界限。
纪东不想失去这个哥哥,但让他玩同性相吸,他一百个反对,若让他直截了当告诉韩海,他同样怕伤害了韩海。纪东纠结徘徊在兄弟与兄弟之上,并为此烦恼。
人一旦静下来,脑子就会想事情。几天后,纪东忍受不住发霉长毛的无聊日子,也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安静,发起了牢骚,“农村养一头猪只要屁大点的猪圈,里面放个食槽一日三餐喂养着就行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就是猪的翻版啊!每天由你们喂着吃完睡睡完吃,吃喝拉撒也只在这十几平方的病房里,在后院里溜达溜达也被你们跟着,活象只拴着绳子在塘泥里打滚的猪。你们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石磊听到纪东这个自损个人形象的比喻时不禁哈哈大笑,笑过后考虑到纪东也实在没住院必要,回家静养即可,便给纪伟峰打了个电话,征得他的同意后才为纪东办理了出院手续。
纪东一出医院大门就伸手向石磊要烟,不给就要抢。石磊为害纪东受伤心里自责,拿他没办法。纪东嘴角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石磊给自己点着了火才转身上车。
(4)
夜幕初垂,路灯鳞次点亮。正是交通高峰期,庞大的自行车队伍在街道上形成两股汹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