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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泉回视众人投向他的目光,接着突然露出意想不到的愉快笑容。
‘其实我的打算只有一个字,等。’
‘等?!’所有人皆呆住。
‘没错,等。’欧阳泉闲适写意地啜着手中香茗,‘贵府可否让我暂时叨扰?我想在这儿等人来。’
※※※
欧阳泉就这么在唐家住下了。
而他这身分短赫的贵客在数年后再次驾临,虽同样引起武馆内众人的注目,不过在经过几天后,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了那抹不同于常人威仪淡逸的影子的存在。
不过众人看惯的,除了这位暂住于此的贵公子外,另一个老跟在他身后,简直是标准跟屁虫的人影,他们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没错,可从前他们何曾看过小姐如此安安分分过?这才稀奇啊!
凉风习习。
‘小习别院’后的池塘畔,欧阳泉悠闲自若地垂钓着,而一直没回欧阳府的卫霆则在稍离他不远处闭目养神,至于唐小缺……
唐小缺在一边空地上练过了几套棍法,仍不见欧阳泉动一下,终于按捺不住地干脆收棍,身形倏地飘至他身畔,蹲下。
‘三公子,已经好几天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急吗?’她直盯着欧阳泉好看、却仍旧平静无波的面容,‘你确定那东姑娘会来找你?说不定她没收到你的讯息呢。’他们都知道他要等的人是谁,而她也从他口中求证过了。只是,她实在怀疑东儿雅究竟有没有接到他发出的讯息。
老实说,对于这位未曾谋面的东姑娘,她是很好奇啦!可是除了好奇,她另外还有种古怪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喜欢欧阳泉和她相见。
因为东儿雅是欧阳泉难得开口称赞的女人,因为她是喜欢他的女人,因为……她也喜欢他,不行吗?!
就是这样!
所以,完了!她的保镖之位岌岌可危了。
‘她会收到,也一定会来,除非她发生了重大意外。’欧阳泉偏首凝向小缺不寻常、急躁的神色,心蓦地一动,‘小缺,你想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欧阳泉,唐小缺的眉头愈皱愈紧,最后,她下了决定似地深吸一口气,这本终于张口:‘我……’突地又住嘴,因为她忽然想到一边还有卫霆在,微红了下脸,转头偷瞄了距离有够远的卫霆一眼,接着干脆直跪起来,以说悄悄话的姿势将嘴巴凑向欧阳泉耳边,小小声地对他说:‘如果你能保证,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绝不会辞退我这保镖,我就说!’
虽然她的举止无邪,丝毫无其它意图,不过对于对她心怀企图的欧阳泉来说,她这近乎投怀送抱的姿态就够撩勾人了……
他叹气,强捺下将这对自己足以勾引他的能力没丝毫自觉的丫头狠狠揽进怀里的冲动,手指捏了捏她细腻的下颚。
‘我保证,我会让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小缺,我说得出做得到,听清楚了?’别有用意地,声音低沉而沙嘎。
这是──誓言。
不过,只想着保住她的保镖之位的唐小缺,脑筋根本没转弯──她抓住了他的手,眼睛、嘴角全是笑。
‘这是你答应我的,我听清楚了!’得到他的保证,唐小缺这才敢肆无忌惮起来。‘好!那我可以跟你说……’而就在她要开口跟他说那几个字时,突然,她握住他的手一紧,接着在瞬间,她已完成了抽出身后双棍、转身做出护住他的连串动作──
欧阳泉也在她做出这些警戒举动之时神情凝敛,但他静坐未动。
一旁的卫霆也几乎是在同时便察觉到了唐小缺感应到的异样,立即跃身至欧阳泉身侧。
‘泉公子,好难得能看到你被个女人打败,真是大快我心,也不枉我来这一趟了!’其实唐小缺三人的行动只是在眨眼间,就在同时间,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伴随着几抹影子幽魂似地出现在他们前方,
欧阳泉一听到这熟悉的女音后,原本紧绷的面色倏地一松,眉峰扬起。
就连唐小缺也从来人的语中听出了端倪──她很快回眸向后瞥了欧阳泉一眼。
他对她微颔首。
唐小缺立刻明白了地转回头,压下心头乍然莫名翻涌的情绪,气凝神聚地盯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
只见三个人中,有两人是她不陌生的──一个是令她大感惊讶的从原、一个是和她交过手的灰矮老头。他们全站在‘她’身后。她,指的是一身黑衣、身段曼妙引人遐思,头顶却戴着一方覆纱黑帽,将自己面貌完全掩住的女子。
‘东姑娘,好久不见了。’欧阳泉已经起身。面对眼前的蒙面女子,他淡淡一笑,不愠不火道。
东儿雅走近他一步。‘你知道,我一向神出鬼没惯了,所以你前头那些朋友我得让他们睡一下……’重纱下的笑意显示她毫不在乎自己出手造成的后果。不过一转眸听明白的唐小缺却是表情一变!
‘你对她们下药?’她一急,脱口而出。
她一出声,东儿雅立即将注意力转向她,‘唐小缺?’她半是试探、半是肯定地唤出她的名。
‘你认识我?’唐小缺首先一怔,随即了然地将视线由她身后的从原脸上再转回来。‘一定是那家伙告诉你的!’没想到自那晚山谷战役逃脱掉的从原,此刻竟会和这圣明教的圣女一起出现在他们眼前。难不成,他又在想什么诡计要害欧阳三公子?
脑袋转到这里,唐小缺蓦地一阵紧张戒备地又瞪向从原。
东儿雅似乎也从她的表现中瞧出什么了。她沉默了下。
气氛,在刹间又呈现了紧绷,直到欧阳泉淡定地开口:
‘你这两年,还好吗?’
东儿雅慢慢仰起头,面纱后的视线凝视着眼前依然儒雅清逸人宛如一阵清风,让她捉不住、却曾令她心生情动的男子──她最初、也是今生唯一的爱恋哪!
心猛地一阵剧痛,她立时警觉地收摄心神、调匀稍混乱的气息。只在一刹,她又恢复了先前的澄净无波。
‘我很好。’她带着笑回他。
‘不好!你一点都不好!’听到她这么轻松的一句,一直在她身后默不出声的从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握紧双拳,恶狠狠地瞪向欧阳泉,不顾一切地大吼:‘为了他,你变成现在这模样!是他害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为什么不让他看看他究竟干下了什么好事?!’他又痛又恨地一步跨上前,就要掀起东儿雅头上的面纱。
东儿雅却是轻轻一抬手,便将他伸来的掌拍开。
‘左护法,在我闭关的这两年,你背着我做出的所有事,我仍未对你惩以教规刑罚,你竟还敢如此放肆!’她沉怒。
被她惩戒的刺麻掉半只手臂的痛远远此不上听到她无情排斥的话语痛,从原的脸色顿时惨白,向后颠了一下。
‘对……是我放肆!是我不自量力,以为可以为你做尽一切事,以为可以让你开心……看来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咬着牙,痛苦的额头上爆出一条条青筋,‘说什么要练本门的五毒秘法必须要绝心绝情,结果你不但让自己被毒物弄得反噬毁容,还同样对这男人念念不忘……是我错了!我错在爱上你这个从来不曾多看我一眼的圣女,我错在……我至死也不能停止爱你!’痛彻心扉的吼完最后一句,他猛然风卷雷奔般地将身形射向欧阳泉,同时抱着破斧沉舟决心地刺出袖中短剑……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也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被他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弄得微失神的东儿雅,却在他身影冲出的电光火石间,一伸手便抓住了他,至于他已出袖的短剑则被一直戒备着的唐小缺准确地挡掉。
只见,全场一阵短暂的死寂。
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东儿雅和在倏忽间软摊在她手中的从原身上。
东儿雅接着将被她迷昏的从原交给身后的毒手长老。‘先将他带回去听候我的发落。’她丝毫不露一丝情感地命令。
灰矮老头,毒手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只迟疑了一霎,立刻接过左护法,接着负起他,一下闪得不见人影。
处理完了从原的事,东儿雅再次面对欧阳泉。
‘对不起,因为我的疏忽让你这两年来饱受困扰。’仿佛完全不受之前事件的干扰,她的声音仍显得笑意盈盈,‘其实我最近一出关就发现了不对劲,找了人来问才终于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你问我这两年好不好,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很好。’在他身前站定,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忍不住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抬向他俊逸的脸,不过到了即将碰触到他的面容前,她又如梦初醒地顿住,接着颓然放下。
‘他说的是真的?为了练功,你被毒物反噬毁了容貌?’欧阳泉幽黑深澈的眸仿佛可以穿透她掩住面容的层层面纱攫住她的视线。
一声轻笑逸出。‘其实我一直知道从原对我的心,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因此将我闭关练五毒功、还差点走火入魔的事迁怒到你身上……’她的笑淡淡,‘五毒秘法是本门最高的一种心法,身为圣女的我原本早就该练成它,而且也只有我才能修练。我成功了,只不过我的容貌因此改变了而已……要练成五毒秘法,这只是小小的代价,我从未后悔过。’她转过身,‘泉公子,虽然我们再次重逢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老实说,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记得远在海天一角、记得曾深深喜欢着你的东儿雅,这就够了……’她的低喃声里终究还是泄露出了一丝丝无奈。
那个以前能匹配他的东儿雅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她,只怕会将他吓坏。
这个卓尔不群的男子,其实从以前就不曾属于过她,更何况,此刻的他身边还有了一个小姑娘──一个能让他发下‘永远’这个誓言的小姑娘……
在东儿雅费心压下心口的扯痛、转身欲离开之际,一只手突地伸出来拉住了她──
东儿雅惊诧地回头,看见了唐小缺那一张出现古怪迟疑神情的灵秀圆脸。
‘那个……东姑娘……我想我知道从原为什么要抓我了!虽然我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知的,不过我现在也认为……或许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解开你身上的毒。’
‘小缺!’就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数声震惊的喝声同时从旁边传来。
唐夫人、唐文临、申平,一齐出现在别院后的这方池塘畔。
因为无故地连续出现有人被迷昏而循线追查过来的他们早隐身在旁,并且将这里发生的事听去了大半。
‘小缺,你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唐夫人步至小缺身前,沉声问道。
‘我知道……’唐小缺点点头,改揽住她娘亲的手,对她灿烂一笑,‘救人嘛!阿娘,您觉得我有没有办法打败东姑娘身上的毒?’
欧阳泉沉静的深眸闪过炯炯闪烁光芒地凝注她,至于东儿雅,似乎也由唐小缺话语中联想到了什么地身子一震!
一直对覆在黑纱下的东儿雅深感兴趣的唐文临,却注意到她这细微的举动。他扬了扬眉。
‘如果我猜得没错,东姑娘身处的门派应该此任何人都擅用毒,所以连她都无法解开的毒,你又有什么能力解得了?’唐夫人见多识广,对于这偏居南方的神秘门派也略知一二。她知道小缺对眼前这东姑娘同情心大盛,不过身为她的娘,她不能让她因此而涉险。
‘这位是唐夫人吧?晚辈失礼了。’东儿雅蓦地脆笑出声,‘唐夫人说得没错,我门派的确可说是江湖上最擅长用毒的一门;而我也敢这么说,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毒,所以连我都解不开的毒,我相信也没有人解得开,就算小缺姑娘“身怀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