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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在曦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猛地站了起来。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种话我不想听。我先走了,你再想想!我家里人也该知道这件事,不管最后的结论是什么,我得先跟他们商量一下。”
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在曦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过了几天,喻宁接到恩师李文成教授的电话,约他见面。喻宁去了,发现脸色阴沉的在曦也在场。
李教授表情复杂地拿起一枝烟。
“事情我都听在曦说了,真的很吃惊,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本来打算跟你单独见个面,在曦说有话要对你说,就一起来了。嗯,你还坚持原来的决定吗?”
“……是的。对不起!”
“哦,你母亲知道了吗?”
“是,我已经告诉母亲了。母亲说要来拜访老师,但可能还在等我改变主意,所以至今没跟老师联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们都只不过希望能看到孩子们顺顺当当地结婚生子而已。”
李教授长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告诉我个中内情?”
“老……老师……”
“哦,有困难的话就算了,反正你也已经打定主意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吧,我知道了。在曦有话跟你说,我先走了。”
斥责和痛骂是解决感情危机最便捷的方法,责骂的人可以借此发泄出心中的怒火,挨骂的人则可通过承受获得心灵上的解脱。但李教授完全没有丝毫类似的言辞。
他的确非常希望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跟爱女喜结良缘,但他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责骂更是于事无补。
李教授面色沉重地站起身,一直低着头的喻宁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真的对不起!老师……请您原谅我!”
他把头发斑白的李教授送到大堂外面。
“我没关系,你好好劝劝在曦吧!在曦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前从未遭受过感情上的挫折,况且,结婚又是人生的头等大事。看她的神色,不光伤了自尊心,感情受的伤害也很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教授勉强挤出微笑,跟喻宁握了握手。
“但愿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师生关系,我已经丢了个好女婿,可不希望再把得意门生给丢了。另外,转告你母亲,我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请她谅解。你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就算是我们两个老人见了面,恐怕说的也只能是尴尬无奈的话。好了,你进去吧。”
喻宁点了点头,把恩师送走,推开玻璃门走回去,见在曦端坐在桌子前,若有所思。
喻宁耳边回响起电话里载佑的声音,说在曦找过自己,在她礼貌而执著的询问下,自己不得已把贞美的事告诉了她。
喻宁刚在对面坐下,在曦就征得他同意,点了一枝烟。气氛尴尬冷淡的时候,香烟是最好的掩饰。喻宁也点燃一枝,把烟灰缸推到在曦面前,在曦轻轻叹了口气,抖了抖烟灰。
“我没爸爸那么有绅士风度。爸爸了解你,不得不放弃,尊重你的意思,但我的想法不同。虽然这么说很伤自尊,我也不愿意说,但……没办法……我不打算放弃你!是的,我不放弃!”
“你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那个女人,金贞美!你也知道我见过朴教授了吧?”
“……是的。”
“朴教授很为难,但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告诉了我事情的前因后果,为此他恐怕现在还觉得对不起你。但你知道我听了他的话后得出什么结论吗?我不能理解你这么做居然是为了跟那样一个女人一起生活?那果真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喻宁的问话令在曦失笑。
“好吧,就算你可以为那个女人把自己变成护士和家庭主妇,就算那是基于一片真情,但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到底能持续多久呢?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没有人能以那种方式长期过下去的!”
喻宁理解在曦的心情,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这些话难道不是太主观太无礼了吗?当然,单方面提出撕毁婚约的是自己,恐怕没有责怪别人无礼的资格,但在曦的这番话的确令他心中不快。
尽管他不指望在曦的理解和帮助,但这样直截了当的否定和指责,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丝毫不加掩饰地批评他选择的生活不正确,没有前途,这是对他的自尊心和存在意义的挑战。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在曦你没必要分出是非曲直来。我……”
“不,有必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能接受悔婚,我会一直等你!”
“你是说……你确信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是的。”
“那你就错了,我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好啊!我感觉像是遇到了中世纪的骑士。”
“在曦!”
喻宁的怒火直往上冒。
“别发火!就算有人可以发火,也应该是我。可是,喻宁,你原原本本告诉你母亲了吗?说你要跟一个全身瘫痪的女人一起生活,所以悔婚?”
唉!喻宁内心呻吟一声。自己只是告诉了母亲取消婚约的事,至于说是为了跟一个身体情况那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曦揪住问题的要害,狠狠刺了他一下。
“你母亲一定不会同意的。况且,喻宁你不还是独子吗?你的所作所为,不就等于是为了一个女人把寡母推进悲惨和绝望的深渊吗?那么做真的不应该!我知道你觉得我的话刺耳,听起来不舒服,但没办法,现在我只能这么说。”
在曦紧咬着嘴唇,瞪圆眼睛看着喻宁。面前这个男人,让她第一次尝到了重重的挫折的滋味,她心里充满愤怒、厌恶和嫉妒,头像随时会炸开一样。自己并不是不能照父亲说的那样好聚好散,但他已经在自己心里扎下了根,要把他连根拔掉,是非常痛苦的,与其那么做,还不如让他继续留在心里,忍耐一段时间,相对来说更容易些。
“你也清楚为什么吧?要是我愿意退出,恐怕就根本不会去找朴教授了解内情了。我对你说出这些无礼的话,是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将历尽痛苦,忍受耻辱和折磨,直到你离开那个女人。其实……有些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在曦,没有必要那么做吧?”
喻宁希望能说服她。
“不,我也懂得优雅脱身的方法,迄今为止,对别的男人我都是那么做的。但现在,就像那个女人需要你一样,我也需要你,那个女人爱你有多深,我爱你也有多深,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而已。”
“我很惭愧,也……很感谢你的话,但是,在曦,我的想法不会改变的,对不起!”
在曦似乎不以为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是吗?我会静待事态发展的,看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好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走了。”
她冷冷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在曦!再说……”
喻宁希望能把两个人的关系说清楚,不留任何尾巴,他们之间虽然没发生过肉体关系,毕竟彼此曾约定过未来。在曦显然不打算给他那种机会。
“再说下去都是画蛇添足了。喻宁,你想照你的方式去爱,我则想照我的方式去爱,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吗?男人要离开,女人却想抓住他,这种讽刺画一样的场景是我平时厌恶和轻蔑的,但事情真轮到自己头上,理性也好,理论也好,都不起作用了,还是感情占了第一位。对不起!我不能照你希望的那样说断就断。”
“在曦,别这样!两个人都会觉得累的。拜托了!那么做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你可是比任何女人都优秀的啊!”
“因为爱你。”
“……”
“我不会看上别的男人的,我会锲而不舍地注视着你,等待着你。现在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舒服,甚至生气,但这是你应受的,因为,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行为有多么明智。我确信,只要耐心等待,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再见!”
在曦推开玻璃门,消失了。喻宁似乎被点了穴道,欠着身呆在那里。为了爱一个人,伤害了另一个人,这样的事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总是认为世界、宇宙和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无论如何喻宁都有错。
一想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她自己的爱的方式,他的心就禁不住痛起来,又有些害怕。
喻宁向学校提交了辞去客座教授职务的申请,同时推荐了有能力的人代替自己。正在做的几幅设计图也夜以继日地完成了,交给了委托人。
一个星期前,他委托一个从事装修的熟人去江陵改造房子,他们的关系像兄弟一样亲密,那个人又很能干,喻宁比较放心。改造后,房子的门槛全部跟地面平起来,卫生间和浴室的墙壁打掉了,用带吊环的防水浴帘围起来,中间的大门也做了一些改动,便于轮床出入。喻宁买好一切生活必需品,诸如家具、家电、食品、窗帘、桌布、被子、床单、厨房用品和卫浴用品等等,抽时间运了过去。他随时跟那位熟人电话联系,请他用水果、饮料、冰激凌和蔬菜等把大冰箱盛满,给锅炉加满油,检查了所有电器设备的使用情况,还找人把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
“是,工程结束了,现在马上就能入住。”
那位熟人只花了一个星期,就万事大吉,给他打来了电话。
4月22日,喻宁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郑重其事地去见贞美,冷不丁把钥匙递到她面前。
“你还记得吗,我们21岁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一件事?我说要在海边建一栋你喜欢的玻璃房子给你。现在这栋虽然是在旧房子的基础上改造的,不是新建的,但景致好极了,透过玻璃墙看得到整个大海,你是房子的主人。我兑现了诺言,贞美,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贞美热泪盈眶,深情地凝视着喻宁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贞美的姐姐善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踏上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去跟丈夫团聚了。离开之前,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喻宁。
“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善美眼含感激向他告别后,转身走进检票口,消失了。喻宁打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照顾贞美生活的各个方面,整理得一目了然。第一章是“饮食”,下面又有好几个小标题,包括贞美喜欢吃的东西、吃的分量,以及喂她吃饭时的注意事项等。下一章是“排便”,然后是“洗浴”,接着是“运动”,“运动”一章详细记录了贞美的身体每隔一个小时就得变换姿势等内容。
字里行间都是身为姐姐的善美的不舍和担忧,不得不把妹妹托付给他人,她几乎迈不开离去的步子。
车就要开了。
贞美的脸红扑扑的。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车里的轮床上,但心里一直在打鼓。
果真要走上一条新路了,这条路的含义是多么丰富啊!翻越大关岭去江陵,是车祸后第一次离开汉城、第一次看海,是离开姐姐走向喻宁——不只是旅行,而是要在那里生活,跟喻宁一起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头一次跟男人一起度过夜晚……要说激动的理由,简直不胜枚举。
她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