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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宁母亲如果在同一天先后失去儿子和儿媳,而且失去贞美肚子里喻宁留下的惟一的骨肉,她也就等于被扔进了断子绝孙的黑暗的深渊里。这不是人类的贪欲,而是生命的本能。
无论如何,首先得保证贞美平安度过难关。
“那人还没来吗?”
“已经联系过了,很快就到。”
载佑已经把情况告诉了江陵医院妇产科的宋大夫,又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请他带着能进行急救的救护车亲自来一趟。
对喻宁的死,宋大夫也叹息不已,难道上天真的不肯让好人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段时间,非要这么早把他召唤回去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先把孕妇接到医院里来再慢慢告诉她实情呢?”
载佑摇了摇头。
贞美光是看到婆婆和载佑的表情,立刻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不管他们怎么竭力隐藏,那种狂暴的绝望过后留下的阴影,贞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不光是因为贞美聪明机敏,还因为她心中已经本能地产生了这种想法。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去跟她说要带她去医院,恐怕会激怒她,使她陷入亢奋状态。
是的,她已经知道了。载佑感觉是这样。
这样的话,就必须径直走到她面前,一点儿也不瞒她,让她明白我们是多么爱她,才是正确的做法。
经过火灾现场下方时,载佑故意伸出胳膊护着喻宁母亲,不让她看到,慢慢走了过去。
一辆救护车从身后开过来,里面坐着宋大夫、护士和司机三个人,他们特意关了警笛,不想吓到贞美。宋大夫和载佑简单交谈了几句,决定他们先在门外等候,伺机行事。
贞美眼看着门开了,朴前辈和婆婆走进来,像做梦一样,他们一个嘴角挂着小心翼翼的微笑,一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竭力想做出轻松的样子,两个人慢慢走了进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
没有人说话。
只是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
果然……
贞美紧闭了一下眼睛,呼出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就要走过那刀刃了,那锋利的刀刃,像蜗牛蠕动着最柔软的身体爬过最锐利的刮脸刀刀刃一样,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分心,一切就都会结束的。
那样的话……妈妈会死……你会死,孩子,你爸爸还会再死一次。孩子,给妈妈力量吧!让妈妈顺利闯过这一关。
孩子……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呀,孩子呀,别……怕,什么事……都没有,孩子呀,我的孩子,妈妈不想失去你……因为,你就是爸爸,你体内流着爸爸的血……我身体里有你,你身体里有爸爸……爸爸身体里有谁呢?猜猜看……我的孩子呀……
呼!呼!呼!贞美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竭力保持清醒,好几次紧闭上眼睛,又睁开,阻止自己的心和灵魂变成碎片落入地狱。
她的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跳,大汗淋漓,谁都看得出她在进行殊死搏斗。这场战斗她必须一个人瞪着眼睛进行,必须取得最终的胜利,否则一切都会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载佑和喻宁母亲屏住呼吸,看着贞美在痛苦中挣扎。
她必须独自打赢这场仗,勇敢坚强地。如果死去……就这么死去,马上就会变成小鸟,自由幸福地飞走,没有了喻宁,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如同地狱,但她还是不时抬起头,看着孩子,拿出心灵、思想和灵魂的所有力量,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固定在这个世界上。
她的冷汗湿透了床单,脸色一会儿蓝,一会儿白,一会儿黄,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她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嘴唇发抖,用力咬着,嘴角流出鲜红的血。
喻宁母亲想奔上前去,载佑拉住她,继续守候着。
你一定得扛过去,贞美!让这世界上所有的人看看,喻宁选择跟你一起生活有多么正确多么美丽。我远远站着,是因为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让那些人看看你,看看你钢铁般的意志、伟大的心灵和美丽的身体是多么有魅力吧!那些整天为鸡毛蒜皮的事争论不休的人应该看看你,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贞美呀!我……一点儿都不怀疑,我相信,你一定能用自己的方式战胜绝望和死亡!
贞美睁一下眼睛,看看自己的肚子,又重新紧紧闭上眼睛。
可怕的殊死搏斗要到什么时候呢?
啊……怎么会这样!孩子呀!要是没有你……要是你身体里没有爸爸,我现在就会是最幸福的!现在一定跟你爸爸一起脚踏彩云,像阳光一样自由飞翔了……哎呀,妈妈错了,不会的,不会的,孩子,别害怕!妈妈爱你,太爱你了,所以才会埋怨你,就像……载佑叔叔和你爸爸总是互相嘲弄,可是他们的友情比谁都深厚一样……有些事就是这样,你也……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呵呵,小家伙,笑了啊!
贞美喘息着,把一声声惨叫吞进喉咙里,似乎随时会背过气去。她仿佛喝下了人生递过来的毒性最强的一副毒药,正在挣扎、消化。
慢慢地,她脸上有了一丝平和,狂风暴雨渐渐平息,她的脸像浓雾散尽的水面一样平静。
贞美!
载佑在心里喊她的名字。
两行泪水,含笑的泪水,含着孩子和喻宁的笑的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贞美的脸颊淌下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载佑和婆婆,挤出一丝微笑。
“别……担心,我……没事儿。”
喻宁按贞美的意见盛在香木棺材里,埋到了含羞草旁边。贞美说不要把坟垒得太高。
“为什么?”载佑问她。
“喻宁会觉得重啊,大肚子的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安仁村的人知道了喻宁的来历,知道他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国立大学的教授,还是这个国家最有实力的博物馆设计师之一。
村里人忍不住窃窃私语,那个聪明人为什么跟一个全身瘫痪的女人一起住在这儿,结果丢掉了性命?一时间众说纷纭,尤其是很多人从汉城赶来凭吊喻宁,更增添了人们的好奇心。那些人中有大学教授、风险投资企业家、报社记者和电视台主持人,都是些知识分子,是喻宁的大学同学或前辈后辈,他们在喻宁的坟前皱眉、苦笑、长叹。
偶尔会有人说:真是个优秀的人才,他真正懂得什么是爱。但大多数人还是不谋而合地想:可笑的家伙,他疯了吗?怎么能跟那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还怀了孩子……嗯,一定是疯了!
汉城来客走后,他们眼神中的嘲讽、疑惑、鄙视和厌恶还在海边小屋的空气中盘旋。虽然没有人直接对贞美说这些话,但贞美又何尝不明白这种气氛呢?
贞美无言地注视着喻宁待的地方。
我的男人埋在那里,我的爱长眠在那里。
人啊,你明白吗?像宇宙一样的爱埋在那里!你们都认为世上根本没有爱情这东西吧?你们仅仅把爱当作一种自利的工具,怎么可能明白呢?你们用轻飘飘的灵魂牵引着沉重的肉体,一边把爱当作廉价的感伤,一边却又一生乞求爱的来临,如此地卑鄙庸俗,怎么会明白呢?
爱是什么?爱是以人生为赌注的一场最伟大的赌博!你们不知道吧?要拥有爱情,必须有强大的精神力量。知识、金钱、名誉,这些东西对爱情丝毫没有帮助,必需的是无论人生从那个方向出拳,都能跟那个人打完十二回合的韧劲、耐性和灵魂的跳跃,这十二个回合要用一生来完成。你们不知道吧?这是真的。
因为一个耳光、一句辱骂就分手,马上跟另外的人走到一起,这就是你们,所以你们才会轻易说出那样的话,什么爱情根本没有,根本不存在。你们……根本就没有正式上过场,只是一些业余选手,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就算你们骂我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要非议喻宁,不要说他那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要说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不要侮辱他的人生,不要让我感觉更加空虚……
“孩子……”
“哦,妈?”
母亲站在背后,生下我的爱、养大我的爱的母亲。
“我觉得你不该再看下去了。”
“是……”
婆婆把轮床推到屋子中央的桌子边。
“喝茶吗?枸杞茶?”
“好,妈妈也一起喝吧。”
贞美微笑着抬起头。
“好,我也喝一杯,陪着你。”
向美好的人道声早安
“老公,这么早就回来了?”
刚过7点,载佑踏进家门。
今天一整天,他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所以早早离开了办公室,也没心思呼朋唤友一起喝酒,直接回家来了。
“嗯……美卿也来了啊?”
但家里的气氛似乎并不像以前小姨子来的时候那么热闹。
“美卿,你的脸怎么回事?好像哭过。云卿,你的表情也有点儿奇怪,是我眼花了吗?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还没吃饭吧?”
“是啊。”
他把西装上衣和公文包放下,坐在沙发上,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小姨子和妻子的表情。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啊?嗯?美卿有什么事吗?跟男朋友分手了?说给我听听!”
载佑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姨子沉静的微笑。她的脸上悲伤和喜悦交织,看上去很奇怪,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厨房里忙碌的云卿回过头,看着客厅里的丈夫迟疑地说:
“我们在说……你的事。”
“我?我什么时候做过……让美卿哭的事吗?”
“姐夫!”
“是啊,老公,美卿工作后你从来都没给过她零花钱吧?”
载佑瞪圆了眼睛。
“怎么可能!美卿可是个独立的姑娘,这我很清楚。有别的问题吧?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说来听听,我能答应的一定答应。”
美卿慢慢点了点头。一个人的眼神居然能这么诚恳这么温暖!美卿感觉到了姐夫不同以往的一面。其实姐夫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只是自己没有深入了解而已。她的心情慢慢好起来,像有一线光照进心底,因为有这样一个心地美好、善良、仁厚的姐夫。谢谢,姐夫!
“怎么不说话?嗯,是因为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吗?干吗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看上去又有点儿悲伤。”
云卿一边在菜板上切着葱,一边说:
“我给她讲了你……朋友的故事。”
“谁?”
“喻宁,还有贞美。”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一刹那,载佑的脸色刷地变了。
“净说些没用的事!”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表情。
“给我拿杯酒来!”他不快地低声说。
“酒?现在喝什么酒啊?吃完饭再跟美卿喝一杯吧!你们也很久不见了。”
“我现在就要!”载佑的声音提高了。
菜板上的刀停了下来。美卿瞪了一下眼睛,耸了耸肩。云卿默默地拿过来一瓶白兰地、一碟下酒小吃和两个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吗?云卿有点儿担心丈夫的情绪。
“老公!”
“……”
毕竟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啊。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别介意啊!美卿,喝一杯吗?”
“哦……”
“等一下,我给你们拿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