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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一起去外公外婆的墓上看了看,接着又去祭扫了秦默,多年没来,墓前的那棵小树苗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照片上秦默的笑容依旧桀骜张扬,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同一片墓场的不同区域安眠着赵晓曦和她的丈夫关城,墓碑的材质有点简陋,上面的署名写的是以关颖的名义立的。
子溪告诉子墨,五年前关城的公司在那场金融海啸中破产,欠下巨额债款,关城心脏病突发猝死,赵晓曦走投无路之下跳楼自杀,留下一个可怜的女儿关颖,接连遭受父母双亡的打击,精神变得有点恍惚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那时候家里连买墓地的钱都凑不出,还是子溪拿出自己不多的积蓄帮关颖办理了后事,这些年关颖的病情时常反复,子溪经常会去医院看望她,偶尔也会带她来这里看看自己的父母。
在赵晓曦的墓前,子溪拿起口琴,再度吹起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微风吹动他们的头发,一如多年前那个午后,兄弟俩静静地依偎在天台上,聆听熟悉的旋律,坐看云卷云舒,白鸽飞舞。
看着墓碑上女人陌生的脸庞,秦子墨心想,如果五年前自己借给她一百万,结果是否会不一样?但事到如今,任何的假设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从这个女人将他们带到世上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承受的一切后果,都不过是宿命的选择。
红红的晚霞之中,忧伤的口琴声像在谱写一首挽歌,为赵晓曦所奏,也为他们的过往所奏……
从墓园出来以后,子溪带子墨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家综合性疗养院,子溪似乎和那里的医生护士很熟,亲切地与他们打招呼,一名男医生看到他还热情地问他:“小溪,又来看程风啊?”
听到程风的名字,秦子墨心头一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神经质的笑脸,但是真正见到程风本人,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认不出那个面目全非的人了,那间特殊的无菌病房经过重重隔离,他只能站在玻璃窗外远远地看到那个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戴了氧气罩,身上长满了紫红色的疱疹,皮肤溃烂,瘦得皮包骨头,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浑浊的眼睛大张着,丝毫不见往日的半分神采。
秦子墨很一度很讨厌这个男人,但如今看到他这副下场,只觉得悲凉。
后来程风的主治医生过来和子溪讨论了几句他的病情,程风的日子已经不多了,现在只不过在拖时间而已,子墨注意到子溪在与医生对话的间隙数次看向病床上的程风,眼神之中有怜悯,有无奈,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那抹忧伤触动了秦子墨的心,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他一度想开口询问子溪,但都没有问出口。
回去的路上兄弟俩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一直到回到以前生活的家中,他们的家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个小小的、狭隘的房子,就连家具的摆设都没有移动过分毫,地面上纤尘不染,看得出子溪经常在打扫。
但子墨完全没有心思注意那些,刚进门,他就从身后搂住了子溪,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子溪会消失,就算他被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也害怕他会突然消失,再也见不到他。
“子溪,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静默片刻,子溪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中响起:“哥……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像程风那样,你会不会嫌弃我?”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子墨的怀抱僵住了,子溪从他的怀中轻轻地抽出身,与他面对面,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的眼神是那样地坦诚,相比较之下,子墨显得怯懦犹豫起来,因为他没有半点勇气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哥,五年前接到你那个电话之后我就程风分手了,我从他那里搬了出来回到这里,他起初很不甘愿,经常来纠缠我,但我都没有理会。后来东方寰宇解散了,旗下的艺人外签的外签,自谋生路的自谋生路,他接不到新的通告,日子过得很艰难,渐渐地就没再来找到了……直到三年前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查出HIV阳性,让我也去做下排查,我很害怕,但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一周以后拿到结果,是和他一样的阳性……”
子溪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淡然,完全不像一个绝症病毒携带者该有的表情,但只有子墨能看出他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无助:
“哥,你怕我嫌你脏,一直躲着我。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比你脏一千倍、一万倍,你会不会讨厌我、嫌弃我?”
老天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子墨很想质问它:为什么不是他?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子溪是无辜的,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造下的罪孽偏偏报应在子溪的身上?!
子墨心脏痛得像要窒息,他抱住子墨,一遍遍地亲吻他,一遍遍地说:“不。”、“不。”……
他像是得了失语症,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刻,除了“不。”,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想安静地拥着怀里的人,直到天荒地老……
那日之后,子墨陪伴子溪重新回到这间小屋子里住了下来,兄弟两人一起生活,一起相爱,从起点出发,再次回到起点,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拒绝了杨帆和萧冽为他安排工作的好心帮助,子墨靠自己的力量找了一份公司小职员的工作,薪水虽然不高,但他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工作,过着辛苦但劳有所的生活,子溪的病每天需要定时吃药,且不适合过多地与人群接触,他在几年前报读了一个语言班,考出了翻译证书,靠闲暇时候在网上接单翻译文件赚钱。
子墨把卧室里那张上下层的双人床拆了,拼成一张大床,每天晚上入睡前两人都会亲吻对方的额头,互道一声晚安,早晨大多数时候子溪会先醒,准备好香喷喷的早饭喊子墨起床,亲自为他打领带,吃完饭后再亲自送他出门,子墨每回在公司劳累一天以后回到家都会看到有盏温暖的灯为自己留着,像一只温柔的眼睛。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有静静的陪伴,唯一不同在于彼此之间的气场变了,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眼神交汇,也蕴含着甜蜜与温馨。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子墨有时会想:黑帮、男妓、金钱、权利、欲望,这些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时间久了,这些梦境里的东西就越来越恍惚,最后像泡影一样消失无踪,所幸梦境醒来以后还有子溪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艾滋病的平均潜伏期是二到十年,还有些病毒感染者超过了二十年都没有发病的,子溪的感染时间是五年半,子墨一直期盼着奇迹的发生,希望他健康平安地过完一生,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奇迹,该来的总是会来。
在两人一起生活了半年多之后,子溪有回得了伤风,子墨想带他去医院看看,子溪怕耽误他工作,只说不打紧,但连续一周伤风都没有好,还发起了低热,人也经常疲劳无力,子墨强行拖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艾滋病前期症状。
接下来是连续数月不明原因的低烧,身上出现带状疱疹,体重明显下降,子墨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子溪,同居一周年纪念日前的一个月子墨问子溪想要什么礼物?子溪笑着说:“想趁着还有力气走动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去旅游。”
为了子溪这句话,子墨找了几份兼职开始攒钱,终于在同居一周年纪念日,子墨带子溪去海边旅游,子溪那时的精神还可以,人也还有力气走动,白天的时候两人戴着草编帽穿着沙滩裤手拉手走在细软的白沙上,温热的海水漫上他们的脚面,间或用脚踩水玩,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像金子一样耀眼,到了晚上沙滩上有篝火晚会,手捧两只椰子席地而坐看表演,兴头浓时与欢快的人群一起拍手唱歌,和那些健康的、快乐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子溪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枕在子墨的膝头看夕阳,海面上晚霞满天的景象十分好看,细长的云朵装点在彩色画盘上,海鸥绕着水面盘旋低飞,两人可以从日落一直看到月升……
那次的旅程真的很开心,他们在那里待了两天三夜,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破裂导致感染而紧急住院的话,可能还会多待几天。
自那以后,子溪的病情加重,住院的日子大大增加了,不过他心态不错,开玩笑说子墨的衣服上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子墨出去打水回来经常看到他和左右床的病友聊天,一瞧见他进来就笑嘻嘻地不说话了,没人的时候子墨问起他们白天都在聊些什么,子溪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我告诉他们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病房里的病人大多是艾滋病病毒感染的最终阶段,免疫系统已经完全失灵,有的已经并发恶性肿瘤,病房里时常会有家属崩溃的痛哭声与病人生不如死的□声,随着病房里的空床位逐渐增多,病魔也以可怕的速度蚕食着子溪的身体,全身淋巴结肿大、剧烈头痛、粘膜炎,每一个小小的感染都能引起致命的危险。
子溪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好好地说着话,也会忽然脸色苍白喘不上气来,每一次在抢救室外的等待对子墨来说都是最大的煎熬,好几回他坐在门外把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咬烂了,他真的很害怕门一打开,推出来的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后来有一次,子溪在ICU里住了两天以后苏醒,见到子墨的第一眼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家”,子墨知道他想回家了。
在他们二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子溪出院了,回去的路上兄弟俩坐在后排,子溪依偎在子墨的怀里,可能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他精神还可以,一双眼睛望向窗外,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留恋,像是要把这条走过千百遍的小路上的每一棵树,每一盏路灯都镌刻进脑海里……
那条狭窄的楼道是是子墨背子溪上去的,一打开家里的门,就能看到子墨为生日准备的惊喜——气球、蛋糕、还有玫瑰花。
子墨用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为他唱生日歌,子溪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两人一起许愿,一起吹蜡烛,互相把奶油抹在对方脸上,互相对对方说生日快乐。
子溪问子墨:“哥,你许了什么愿?”
子墨说:“我要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努力地攒钱,为你买最好的药,等你的病治好后,我们就一起搬进更大、更舒服的新家。”
曾几何时,他的愿望已经变得这样朴实了。
子墨问:“你呢?”
子溪神秘地笑笑:“晚上再告诉你。”
吃完蛋糕和寿面,子墨帮子溪洗了个澡,脱掉那些沾有医院气息的衣服,子墨先用自己的手仔细试过水温,才用花洒冲洗子溪的身体,擦完沐浴露又擦上洗发露,可能是子墨按摩头皮的指法太舒服了,子溪在浴缸里睡着了,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