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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见来人不是刘隐山,先是瘪嘴,然後就哇哇大哭起来。李逸海哄不住他,又不敢用蛮力把人拖走,干脆守在一旁,等李瑛朗哭累了再把人抱回车上。
这个点饭店已经不营业了,李逸海只得带他去吃快餐。点餐前,李逸海把儿子带到水池前,手把手给他洗脸洗手,李瑛朗怏怏地站著也不知道伸著脖子,水珠顺著滑到下巴,滴湿了一大片前襟,李逸海後知後觉,不得不塞了厚厚的纸巾在儿子领口,两人皆是狼狈不堪。父子俩埋头大吃一顿後,李逸海把车开向了与家相反的方向。李瑛朗方向感极好,没多久就纳闷:″爸爸,这不是回家的路,我没见过……″李逸海点头,″我带你去看舅舅。″李瑛朗高兴坏了,在座位上手舞足蹈,恨不得他们坐的是火箭,能嗖地飞到舅舅面前。″你要答应爸爸一会听话。″李逸海叮嘱道。李逸海点头点得都晕了,说什麽他都答应。李逸海见了忍不住苦笑,告诉他先老实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舅舅了。
李逸海忘不了刚才儿子在自己怀里痛哭的样子,他亏欠儿子太多,晴晓死後他一直无法面对李瑛朗,直到刘隐山失踪,李瑛朗逐渐对自己产生依赖,两人的关系才有所好转,李瑛朗终於自然地喊出爸爸,饭桌上也会告诉他幼儿园里的奇闻逸事。只是自从李逸海得知刘隐山诈死後,又回到了用工作逃避生活的日子,连带著逃避了李瑛朗。看到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是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拥李瑛朗在怀里如同是抱著他自己,那种心痛是不言而喻的。他知道小孩子离家出走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所以必须带李瑛朗去见一次刘隐山,让彼此为这些年做个了断。
开到刘隐山所在的住宅区时,李瑛朗已经眼皮打假,困得直打哈欠,他窝在李逸海的腿上,甕声甕气地问″舅舅怎麽还不来啊?″说罢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挂著泪。李逸海抬手捋了捋儿子凌乱的头发,将他又抱紧了些,望著对面楼上六层的灯光,温柔道:″宝宝,爱一个人,便是要爱上他的全部,要让他开心,要让他幸福。但也会渴望得到回应,否则终究不会快乐,会贪心,会怨恨,也会犯错。″李瑛朗听得不甚明白,茫然地点点头,忍不住重复道:″舅舅在哪啊……″李逸海低头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宝宝,舅舅现在有了心爱的人,有了新的生活,比从前快乐的多,我们不能再去打扰他了,懂吗?″李瑛朗仰头,不解道:″那舅舅不爱我了吗?″李逸海笑了,″当然爱,只不过不能像从前那样天天见面了。爸爸以後会早早回家陪著你,动物园海洋馆或者你想去想玩的,爸爸都可以带你去,会加倍地爱你,这样不好吗?″李瑛朗听得很心动,却还是呢喃著找舅舅。
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刘隐山的声音依旧是沈稳迷人的,″找到了吗?″李逸海看了眼正满脸期待的儿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找到了,谢谢你的建议。″李瑛朗直著身子要去抓手机,迫不及待地嚷嚷:″是不是舅舅?是不是啊?舅舅?舅舅?″他闹得厉害,李逸海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刘隐山在那端顿了顿,″你们在哪?″李逸海沈默,做了个点头的姿势,才发觉对方是看不到的,又闷闷地″嗯″了一声。″小航不在,既然来了,就带孩子上来坐坐。″刘隐山说完便再一次快速结束了通话。
李瑛朗见到刘隐山算是真正的天崩地裂水倒流,大有山无棱天地绝不忍与君别的气势,只可惜生物锺太准点,李瑛朗的衷情哭诉到一半便趴在刘隐山怀里呼呼大睡。李逸海上前把孩子抱过来,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泪痕,与刘隐山告别。刘隐山也不挽留,站在门口俯视著李逸海蹲在地上给儿子穿鞋,动作相当笨拙。″这就是你的新主意?你应该知道我善待他是因为你,如果连对你都毫无留恋,那你带孩子来更是无用功。″头顶的声音冰冷漠然。李逸海直起身子抬头直视刘隐山,心平气和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以後因为宝宝再见你。我虽然未必再爱上谁,但可以不再爱你。″
刘隐山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还没听到李逸海那句″我爱你″倒是先听到了″不再爱你″,他忍不住讥讽道:″我看你的身体可不是这麽想。″
李逸海不屑道:″你只见到我与你在一起时起反应,又怎麽知道我与别人相处时不会擦枪走火,这才是自以为是。″说罢抱著孩子进了电梯,在关门前看到了刘隐山阴沈的表情。
大半年後,赶在圣诞节前,度假山庄的落成典礼定於12月23日举行,因为打著温泉疗养的噱头,所以希望抓住圣诞节和元旦两个商机。苏纳言面子大,请来了省总工会主席及B市政协主席和宣传部长等人来出席开业典礼。
吴贵早就到了,只等李逸海和苏纳言了,两人此刻正在市中心某酒店的房间里。李逸海低著头胡乱擦著头发,不悦道:“房间多的是,你和老子挤一间作甚!”苏纳言盘著腿坐在床上看新闻,闻言鄙夷道:“李逸海,你洁癖的臭毛病还没改!出个差还自带睡衣拖鞋?下次是不是还带个四件套啊?”李逸海穿著自己的睡衣和拖鞋,无比心安理得,嫌弃道:“你不就是羡慕老子有睡衣,你只有浴袍吗,大少就是脑小。”苏纳言看著新闻,正要与他争辩,突然眉头一拧,咂了下嘴,“真晦气。”“怎麽?”李逸海下意识抬头看电视,是车祸现场,不禁怔住了。苏纳言嘟囔道:“这不就是咱那个度假山庄附近嘛,哎,车倒不错,雷克萨斯LX570,我家老小把我的卡宴开走了,我正打算换这个……哎哎!李逸海你这是干嘛去啊……”
李逸海没听见苏纳言说什麽,他听到新闻里报道的车牌号後人就懵了,下意识抓著钱包往外跑,直到拦上酒店门口的出租车直奔急救中心。
那车是刘隐山的。之前李逸海来B市时就已经把车牌号倒背如流,心里还暗笑刘隐山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倒又买了SUV,这个价钱在B市绝对算得上引人注目了,刘隐山如今不过是个古玩店老板,为了勾搭小年轻果真是舍得下血本,也不怕被怀疑是文物贩子。按照新闻里所报道的,刘隐山在狭窄的山路弯道超车,结果与迎面而来的货车相撞,两车把右侧的水泥护栏撞坏了二十多米,险些一起翻进山沟,人直接被送去市一院抢救了。
李逸海一路上不停地打哆嗦,牙齿颤得停不下,只得用舌头两侧塞进去缓著。他抛下一张一百元便踉踉跄跄冲进了急救中心,拉住最近的一个医生,语无伦次地说著“弯道事故…人呢”。那医生才从手术室出来,扯下口罩,不耐烦地说:“已经不行了。晚上六点出的事,现在都几点了你才来。”李逸海半张著嘴,直勾勾地盯著医生,听著那医生说著什麽伤得太重还没送来就不行了……他两腿一软,猛地跪了下去,只觉得天摇地动,什麽都没感觉了。那医生自顾自地说道:“现在的人也真是的,以为买了好车就不会出事吗!撞成那个样子……哎哎,你坚强点,是家属吗,是家属就跟著去太平间认下人。”说罢便招呼旁边的护士过来扶著。李逸海眼前一直发黑,呼吸愈发急促,到最後已是喘不过气,任几个人过来拉他却是浑身是不上力。他听到那医生又在催人令他去太平间认人,一下子挣脱出来,用手撑著地往後躲,边躲边哭道:“我不去…我不去……不可能……不会的……我……我……”到最後已是泣不成声,把自己缩成一团贴在墙边,头低著深埋到两膝间,双肩不停地抽动。
苏纳言赶到时便看到这个场面,医护人员束手无策站在一边,李逸海依旧是那个自我保护的姿势,身上穿著单薄的睡衣和拖鞋,露出的皮肤泛著青白,走进一摸身子已凉透了。
“李逸海,是谁?”苏纳言环著他,小心翼翼打探。
良久,李逸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刘隐山。”
“他不是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吗?”
李逸海闻言终於慢慢抬起头,目光死水无澜,颤抖著说:“是,他死了。”
苏纳言察觉他的异状便不敢再问,试图扶他起来,然而李逸海僵硬地抱著膝盖,一动不动。
李逸海自嘲地笑了一下,眼神虚空看向远处,声音沙哑道:“我爱他,我爱刘隐山。”说罢又笑了笑,“现在终於说出来了,他也听不到了。”说罢又把头埋了进去,似乎又开始抽泣。
☆、第十四章
″怎麽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逸海一滞。
苏纳言纵是人高马大,见到来人还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猛地站起来跑到医生身後,半张脸高出医生偷偷打量著。
李逸海眯著眼,刚才埋头太久,此刻灯光太亮他一时不适应,神情仍是恍惚,只是心里猜想是刘隐山来看他了。他吸著发红鼻子,哭得五官皱在一起,此刻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你总算心里有我,这是走之前放不下心吗?我怕你没听到。我爱你,你知道吗?″头顶的声音异常温柔,″我知道。″李逸海点点头,″那就好。你等我几年,等孩子大了,我就去陪你。″
苏纳言很煞风景地插话:″那里面躺的是谁?″
李逸海疲惫地开口,″我说了,是刘隐山。你别吵,我在和他说话,一会他就走了。″说罢眼里又蓄满了泪。
苏纳言无辜地望向来人,李逸海显然是!症了。
刘隐山看了眼缩在墙角的李逸海,解释道:″我的车送修了,好像是修理工开出去了。交警刚联系上我。″
李逸海闻言眨了眨眼,伸出手慢慢触碰到刘隐山的小腿,又看了眼对面苏纳言尴尬的表情,他低头握了一下冻僵的脚踝,然後猛然起身撞开刘隐山跑了出去。
刘隐山被李逸海撞出一米,一言不发地追了出去,留下苏纳言和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
李逸海穿著拖鞋,外面又下著小雨,他没跑几步就被刘隐山从後面抱住了。李逸海情绪激动又挣脱不开,口齿不清地喊了几句竟是晕了过去。刘隐山只得把人又带回医院。
李逸海是被手机吵醒的。不过响了两声便被人接起了,只听见对方连珠炮一样骂骂咧咧道″李逸海!我的亲兄弟小祖宗诶!你人在哪啊!开业典礼你不管了啊!你这是逼死老哥啊!″
″吴贵,有事打给苏纳言。″刘隐山平静道。
只听见那边愣了一下喊了句″妈呀见鬼了″就撂了电话。
李逸海两眼无神,见刘隐山吻过来,转头避开了,裹著被单慢慢挪到另一侧的床边,弓著身子缩成一团。刘隐山摸上去,那人便又一点一点躲开,紧闭著眼不去看他。
情况比预想中严重,李逸海始终一言不发,并不是和刘隐山置气,而是明显回避外界,听不得吵不得,也没有食欲,刘隐山好不容易灌下去半碗稀粥,李逸海转身跑进卫生间吐得眼部出了血点。
苏纳言悄悄送来了些药,说是上次刘隐山出事後,李逸海治疗时吃的,现在这幅模样大概是复发了。刘隐山接过袋子里的药,眼中透著心疼可怜。苏纳言叹了口气,″他当年情况比晴晓还糟,要不是孩子天天在床头唤著,估计也想不开去了。前天晚上他在医院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们的事,还是尽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