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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若有个朋友以前待自己不好,现在已有悔意,我尚且可以原谅她。又何况自己的母亲?”秋如很平和的说,“母亲生我,赚钱养大我,我又为母亲做过些什么?不错,以前母亲对我不好,那是受环境、心情、遭遇影响的。她现在已对我很好,很关心我。过去的事,我不会再记在心上。也请你忘了它,改变对我母亲的看法。”
茱莉努努嘴:“好吧!其实,我没理由不喜欢你妈妈,我一切都为了你!”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秋如握住她的手,
“刚才我真傻,老担心佛烈追到石家。其实,他哪有这个胆量。我不回家,文钦一定不高兴。”
“打电话告诉他你在这儿。”
“他可能睡了,我不想吵醒他,大不了明天回去给他教训几句。”
“吃宵夜吧……”
第二天秋如回家,文钦果然面如包公,坐在客厅的中央。
早就在秋如意料中。
她走到他面前,怯然说:“昨天晚上真对不起,我没有回家睡觉又没有通知你,我是去了茱莉家里。”
“我管你去了哪儿?你一生一世不回来我也不在乎。你本来不该在这儿!你只不过跟你妈嫁过来享福。你命好,你妈护着你,你可以把这儿当酒店,自出自人,谁管你,嘿!”
“我昨晚不应该在茱莉家留宿。”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理,我跟你算有关我的帐。”文钦声音很粗,“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答应我无非想增加我的麻烦。”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亚伦约你吃饭,饭后邀请你到海边散步,你坚决拒绝,你太不给亚伦面子。”
“男女单独到海边散步,我和亚伦还没有这份感情。况且,那些地方黑麻麻,我和他又不是情侣,到海滩干什么?”
“尊尼和你看完电影,请你吃宵夜,你一样拒绝,令尊尼很自卑。”
“我已经向他解释,我不饿,他当时并不生气,怎么又抗议起来?”
“你打佛烈,又怎样解释?嘿!你竟然打我的同学,你吃了豹子胆?你太不尊重我的同学。”文钦气呼呼。
“他竟然胆敢告诉你我打他?”这又出乎秋如意料之外。秋如找张椅子坐下来,“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他?”
“当然有!他看见你漂亮,情不自禁,想吻你一下,你便动手打他,还从车里跑了出去。害他到处找你。”
“他有没有告诉你详细的情形?”
“当然。你以为自己真是石家的小姐,所以大摆架子,大发脾气?”
“他含血喷人,我知道自己根本和石家无关,我也不是千金小姐,我更不会摆架子,我打他,因为他不尊重我。”
“他向你说粗话吗?”
“不是,粗话我听过,我不会因此而打人。”秋如说来心里还难过,“他逼我跳贴面舞,我都忍了。后来他变本加厉,竟然要强吻我,我为了保护自己,被逼打他。”
“你从来没有和男孩子跳过贴面舞,你从来没有被男孩子吻过?”
“没有!所以,在我的感觉中,我认为他在侮辱我。他像色狼。”
“晤,你的确很纯洁。没错的,像你这种有几分姿色而又虚荣心重的女孩子,当然不会随便被人追求。有句广东话:吊起来卖!”
秋如不明白,文钦到底是赞她?还是骂她?
“假如让个穷光蛋吻过,那有什么好处?不过,女孩子始终要被人亲、被人吻。我早说过,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吻人和被吻都不是犯罪。”
“但也要得到另一方面的同意。”
“对了,你为什么不同意佛烈吻你?”
“啊!”秋如瞪大眼,这可稀奇:“我为什么要同意佛烈吻我?”
“问得好!就因为你不了解,所以你动手打他。只要你弄明白了,你就会非常后悔。”
文钦举起五只手指在点数,“佛烈有学问,外表不错,人品不差,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有钱。亚伦和尊尼都有钱,比起来,还是佛烈家里最富有。或者,跟石家比,是少了几角钱。但他有一样可取之处:他是家里的独子,他没有继母,继母没带个女儿。因此,他可以得到他家全部财产。”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暗示我妈和我要分你石家的财产?”
“不,不!我不在乎这些。我是为你打算,佛烈有钱,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肯娶你!”
“最最不幸的,是我不肯嫁他。”
“他那么富有你还嫌?你嫁了他,可以像你母亲一样的享福,做阔少奶啦!”
“和母亲一点也不像。妈妈嫁石叔叔,是因为爱情,若我嫁佛烈,根本没有爱!”
“你不要把我笑死!”文钦哈哈的笑,他拿了杯樱桃宾治,走出客厅的露台,他在一张睡椅上半躺着。
秋如跟了出露台,她站在他面前:“你在笑什么,笑我妈?”
“你妈快四十岁,我爸爸差不多比她大二十年,你妈为什么嫁我爸爸?是因为我爸爸很富有,可以买许多钻石、华服、皮草给你妈。看!现在不是环游世界。想环游世界玩得舒服,又大购时装,我最保守估计:你妈最少要花掉我爸爸二百万港币。”文钦不屑的挥一下手,“什么都是钱,谈什么爱?只有我爸爸被迷死,才会相信有人爱他!”
“我妈是想过好日子,太穷的男人她不会嫁。但是……”
“不要再找什么藉口了,就算我爸爸知道你妈爱他的钱并非爱他的人,他还是会迷恋你妈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爸又不是英雄。再说,你妈也要付出代价——容忍我对她的歧视,容忍我对她的不敬。”
“你对我妈妈有成见,后母都是白雪公主里的巫婆。其实,我妈妈不会抢走你的父亲,你何必敌视她,仇视她?”
“我没有敌视她,因为她根本不够分量。我很明白我爸爸,无论他对女人怎样着迷,他最爱的还是我。所以,我从不担心任何女人会抢走我的父爱。我是歧视她,你明白吗?我讨厌那些只有欲望、虚荣而没有爱的女人。”
“我妈妈所以要嫁给石叔叔,是因为石叔叔实在对她好。她不是来谋家产,只想过一些安定日子,又有人关心她。我妈妈眼中并不如你说的:认钱不认人,你更不应该歧视她!”
“我不该歧视你妈,那你呢?”
“我?”秋如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对了,你对我的印象怎样?”
“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想,你说,我是个怎样的人?”秋如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
“你发誓不能向你妈妈打小报告!”
“我发誓!其实,无论你怎样对我,我从未向母亲提及!”
文钦看她一眼:“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好!”秋如在餐车上拿了一个苹果。
在喷泉旁,文钦站定下来:“坦白说,我虽然不喜欢符阿姨,但是,我讨厌的是你!”
秋如停止咬苹果,她先把口中的苹果吞下去:“石叔叔不会有了我这个不同姓的假女儿而忽略了他的心肝宝贝儿子吧!”
“别老把自己看高几级,我爸爸对你不错,无非爱屋及乌,看在你妈份上。”
“这个我同意,那你还讨厌我,为什么?”
“因为你比你母亲更虚荣、更虚伪。一个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自尊的人,坦白说,我每次看见你说话、微笑、永远乖乖女的样子,我作呕。”
“我虚荣?虚伪?出卖自尊?”秋如惊骇,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上。
“你不虚荣吗?如果你是个有骨气的人,你已经十七岁了,你妈竟然在这时候再嫁,你应该难过、伤心,你都要上大学了,母亲还再嫁?可是,你却高高兴兴的随你妈嫁过来。在石家,从你妈妈正式过门到她和爸爸去度蜜月,你一直开开心心,为什么?因为你妈再嫁,你可以乘机住别墅、穿华衣、出入劳斯莱斯,过舒服日子。这还不算虚荣?”
“你真是这样想吗?”秋如闭了闭眼睛,喉咙哽住了。
“你不是吗?”
“我不是!”秋如摇着头,面对喷泉,她哽咽着说,“我出身并不太穷,也算是小康之家,爸爸念过很多书,他是一个博士。可惜,我出世两年他就去世了。从此,便要依靠母亲在洋行做文职,养活我和外婆。那时候我们环境真不好,住廉租屋,我冬天夏天也只有一件校服,天气热,白校服被汗湿透了,我晚上洗,第二天天未亮把它烫干再穿。我知道妈妈赚钱辛苦,我不敢要求她多买一件让我好替换,不用天天洗,天天摸黑起床。虽然如此,由于外婆疼我,我们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快乐,起码我们感到快乐。但愿三个人能永远生活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坐汽车、住别墅享福。不错,我没有反对母亲再嫁。因为她为了支持一个家,挨了十五年,既然她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而那个人又那么慈祥,我为什么要反对她再婚?我的面子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吗?”
“你说话很动听。是的,时代不同,我也认为做子女的,不应该反对父母再婚。我爸爸要娶你妈,我也没有怎样反对。但是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母亲幸福,不是为了自己想来石家做千金小姐,并且利用石家找个金龟婿享福,你绝对没有理由对我千依百顺。无论我对你怎样狠,你总是忍,我令你如何难堪,你还能微笑,这不是另有目的,不是虚伪吗?”
“啊!”鼻子塞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她乏力地坐在喷泉旁,“我说我小时候快乐,是因为有外婆,外婆真的疼我。但是母亲对我就不好,她不关心我,嫌我碍眼。我年年考第一,她没有赞我一句,反而常向我发脾气。她每天下班我就怕得要死,我常常偷偷躲着哭。外婆为了我骂了妈妈好多次。不过,外婆也常劝导我……”
秋如顿了一下,抹抹泪水,清清喉咙:“外婆说:妈妈二十岁就守寡,那时妈妈美得像一朵花,她为了养活我们,牺牲了青春,牺牲了幸福和快乐,我应该善体亲心,容忍母亲的无理责罚。于是,我从小便学会忍。明明自己有理,我也愿意道歉。再说,我性格比较温柔,我不习惯对人呼喝大骂。如果你认为性格温柔,不肯跟人家斗争到底,是没有骨气,我认了!如果你认为我处处忍让,你错了我仍然顺从你,是我出卖自尊,我也认了!但是,我不承认我虚荣、虚伪,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看你的样子是很苦,就算你虚荣、虚伪,我也不跟你计较。”文钦软了下来,“既然有个佛烈这样好的人向你求婚,你就别再撑下去。嫁进佛烈家,他们一家会对你很好!再说,你妈又不关心你,你受母亲的气,又受我的气,何苦?快去享福吧!还穷不够,苦不够吗?”
“我妈妈以前对我不好,是因为心情不好,生活压力大,自从她接受石叔叔求婚,妈妈对我已经很好,很关心我。请相信我不是个虚伪的人,我忍受你,是为了我母亲!”秋如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他解释,他顽固如石,一直以为她立心不良,“我也不虚荣,所以,我不会嫁佛烈,因为我并不爱他。”
“你不能那么贪婪,要享福、又要爱情。有钱就够,还谈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