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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头发的青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还带着雀斑,满是惊恐,浑身颤抖,‘我也不想……’他口齿不清地说,再一次吐了出来。
伏格尔离他远了一点,‘你会习惯的。’他平淡的说。
他并没有睡好,因为过于警惕于敌方的而过于疲惫。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饿死或被炸死,或是过于劳累。早上的时候有一群老鼠冲进来,几乎所有人的怨恨与饥饿都转化成了一种相同的愤怒。‘你说这可以吃吗?’哈斯阴沉的盯着他手上一只疯狂扭动,发出恼人尖叫的老鼠若有所思的问。‘如果你想早点死的话。’伏格尔回答,‘我们只是短暂的物资短缺,哈斯,并不是没有物资。’哈斯沉着脸用手上的枪刺结束了那恶心生物的生命,‘CTMD战争!’他狠狠地啐了一句。
伏格尔表示赞同。
他在昨天的坑道里看见了那个惨死的倒霉士兵—一群老鼠正在分食他的尸体。伏格尔用尽全力才遏制住在喉咙里滚动的恶心反胃,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翻到了另一个战壕里。
今天注定是最倒霉的一天。
昨天他安慰过的新兵在早上看过那没人愿意动的尸体后就有些不太正常,他的视线活跃而杂乱,没有根据的乱转着,双手举上举下,不停攥紧又放开,脖子僵硬头却转来转去。他焦躁不安的忍了一会,竭力保持正常,紧接着,就如同他突然想通了一样,他迅速地站了起来。
伏格尔马上拉住了他,‘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
‘回哪里?我们现在在战场上!’
‘我要回去!’他发疯了一样的大喊起来并揍了伏格尔好几拳,‘我要回去!’他大力挣扎起来,伏格尔几乎拉不住他,‘我要回去!!’他嘶声叫喊。
伏格尔一阵心酸。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那少年的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施海勃毫不留情的把那个新兵暴打了一顿,在他似乎平静下来以后才直起身,‘这种时候必须要让他清醒。’他冷漠的说,‘朗格军士,您的温柔是没有用的。’
伏格尔艰涩的垂下头,‘我并不想……’他艰难地发着音,‘我不想这样……虽然我不喜欢新兵,但是……’
他诧异的抬起头。
施海勃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低沉地说,‘他必须要面对这些事情。没关系。’
伏格尔用力的闭上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想从他的眼皮下挣脱,‘谢谢你。’他轻声道,垂下头,‘谢谢,诺依曼。’
Chapter 14
诺依曼沉默的站在担架前,他旁边站着沉默不语的朗格。那沉默是如此的压抑,让他都有些不适。
他目睹了约翰施耐德的死—实际上,他就在旁边—炮弹的碎片以让人难以置信的准确与残酷击中了他的眉心,他在死的时候眼睛依然大睁着,脸上带着一种惊愕又迷茫的表情。他当时就能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他依然顽固把他搬上了担架。至少有个希望,他想,至少让他看起来还有希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朗格俊美却消瘦而脏污的脸,诺依曼不愿意承认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脏因为此而抽搐了一下。
那抽搐来的迅速又突然,如同一个温柔的错觉。
诺依曼默默的注视着朗格的侧脸,如果他哭了的话,他想着,努力在脑海里描绘朗格哭泣的样并很快因为那形象太过超乎想象而放弃了。但是如果他哭了的话,他在心里想着,我一定不会安慰同情他的,那只会让朗格显得愚蠢而脆弱,而不是一个坚强的男人。
朗格并没有哭,实际上,他让人吃惊的平静—诺依曼觉得自己总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平静过:朗格彬彬有礼的把担架交给了随军医生,态度诚恳的接受了随军医生对于把资源浪费在死人身上的愤怒。‘我想您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随军医生表现有些粗鲁,他明显依然沉醉在自己的情绪里,‘他是今天死的第十三个人了!一天平均有二十五个,我怎么知道是谁!’
哈斯克莱因对于他的粗鲁愤怒不已,‘您怎么能……!’他握紧了拳头,瞪大眼睛看着随军医生,额头上的青筋暴烈而凶狠的跳动着。
朗格打断了他,‘他叫约翰施耐德。’他木然地说,‘希望您能登记一下。’
施密特鲍恩吃惊的看向朗格,眼睛里满是泪水,他被朗格表现出的无动于衷和冷漠无情惊呆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他嚷道,‘您的朋友死了您就不感到伤心吗?’他哭嚎着,看起来随时会给朗格一拳。
克莱因也吃惊又愤慨的看着他,‘约翰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他难以置信的喃喃着,‘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就是你的态度?’他气得浑身直发抖。
朗格沉默着,过了一会他才说,‘我会给他妈妈写信的。他的东西还在我那里,您要是想的话,可以拿走。’
诺依曼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克莱因看上去想给他一拳,但鲍恩拦住了他,‘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的问,看起来有些迟疑,‘你看起来有些奇怪,伏格尔。’
这正是诺依曼想问的,而克莱因看起来也显得冷静了一些,他迅速地察觉到了朗格非同寻常的淡定,‘抱歉,伏格尔。’他谨慎地道歉,‘你确实看起来不太好。’
朗格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他冷淡而平静的说,转过身。
诺依曼下意识的跟了过去,朗格的冷静不合时宜得让人有些恐惧,
‘您不用跟过来。’他对诺依曼警告着,却并没有真正阻止他。
‘你是怎么回事?’
朗格转过身,‘我想**。’
诺依曼用尽全力揍上他的肚子,看着朗格痛苦的躬下身体,‘您必须要冷静下来面对这件事情。’他听见自己冷酷无情的说,‘您的逃避方式愚蠢而懦弱。’他轻蔑道,‘我不会在战争的时候把体力浪费在暂时无用的运动上。’
朗格弓着身体坐在地上,突然有些尖锐而沙哑的开口‘您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想做一个诗人,我熟读所有的康德与叔本华;布施,歌德与布莱希特就像印在我的脑子里一样,’他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朗格手指的缝隙里流出来,如同无法挽回的过去,‘约翰则想当一个剧作家。他本来不想参军,比我还不想,但想想看吧,你的同学,老师,家长都希望你当兵,而你的不情愿只会被认为是懦弱与胆小,对自己的国家没有感情—在这样的的境况下,你如何能不成为一个士兵?’他哽咽着□□,‘他才二十多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死去。如果没有战争,他说不定会像席勒一样作为一个艺术家圆满而愉悦的过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茫然有没有意义的死在这里。’他浑身颤抖着缩起来,‘战争毁了他,战争毁了我们所有人。’
诺依曼沉默着听完他的叙述。
多么奇怪呀,他想。他以为自己会对于朗格的逃避与懦弱如何的不屑一顾,但实际并不是的。他看着他颤动的肩膀。他清楚地知道朗格作战服下的身体是怎么样的,他清楚地抚摸过每一块突出的肋骨,他握住过朗格消瘦的腿与脊背。他想起朗格在**时蜿蜒又漂亮的背部线条,如同河流一样地流淌。
他的心脏一阵酸胀,就好像用力过度的肌肉一样酸楚而疼痛。
诺依曼蹲下身抱住他,而朗格则紧紧地回抱住他。
他们接吻。
然后依然是接吻。
诺依曼感到朗格的手紧紧地扣住他的作战服,‘以后,你背诗给我听。’他缓慢的说。
在听到朗格回答‘好’的一瞬间,诺依曼恍惚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生长了出来,如同不可抑制的大火,在他的生命里燃烧起来。
那火焰是蓝色的,如同玻璃球一样干净剔透。
Chapter 15
伏格尔茫茫然的坐在战壕里,他对于夜晚的降临表现得迟钝而无措。焦虑,麻木,恐惧与疲劳如同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一样把他闷在了里面,无论他如何的嘶声呐喊,都没有人听得见。他被困在其中,因为缺氧而呼吸困难,心跳迟缓。那些压抑与疯狂的东西如同沸腾的水在他的大脑里翻腾,把他的理智与淡定从他的意识里排开。他越来越经常开始吼叫,和施海勃的接吻次数迅速上升—与其说是因为欲望或感情,不如说是发泄。他开始逃避思考,越来越深的恐惧着那些未知的事物。
‘又是一轮新的轰炸!’他在战壕里大吼着,‘那些法国佬手不酸吗?听听那些炮击!炫耀自己的弹药充足吗?!去他娘的!!’
施海勃一把揪过他的领子,狠狠地咬住他的嘴。‘闭嘴。’他咬牙切齿地说,‘不是你一个人感到愤怒,朗格军士,但请您在大喊大叫之前,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
伏格尔别过头。
前方的炮火短暂的停止了,大炮开始向后方猛攻。这给了伏格尔他们暂时的喘息机会,伏格尔几乎是迅猛的把他所有的手榴弹扔进掩蔽壕前,灵活又快速地从后方跳出来。
德国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冲锋队向前推进,与此同时炮兵部队开始攻击。铁丝网的用处虽然不大,但作为障碍物是绝对够的。施海勃投掷手榴弹的速度稳定而迅速,准确率高;伏格尔则以极佳的配合度向他的手里递着。若是从前,伏格尔不会和施海勃如此协调,但长久以来的愤怒与死亡的阴影驱使着他,让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神经亢奋不已。抗争,残杀与报复心刺激着他,他的双眼明亮,如同深夜里炸开的照明弹。
施海勃没有注意他的状态—他自己看起来比伏格尔好不到哪里去。
机关枪和步枪的嘶吼如同最佳的音乐,而在凡尔登的舞台上法国人扭曲恐惧的脸则是最为杰出的滑稽剧,直叫伏格尔想放声大笑。他已经暂时的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而成为一种被愤怒与残暴所统治的凶残野兽。积压的疯狂的怒火与恶意让他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一个被挂在铁丝网上挣脱不得的法国士兵恐惧的看着他。
伏格尔抬头看向他。
那个男人并没有死,在看见伏格尔凶残而满是恶意的脸时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在伏格尔向他走近时他大力挣扎起来,嘴里大喊着一些模糊而含混的法语。
伏格尔仔细地打量着他,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十分年轻,脸上有很多道被铁丝网划出的伤口。伏格尔近乎是在欣赏他脸上的恐惧了,他所遭受的饥饿,恐慌与悲伤,都在这个时候化为了他最大的恶意,暴虐与兴奋,‘嗨,’他微笑着问,声音低柔,‘您有朋友吗?’【1】
法国士兵冲他怒吼着,成串的法语词汇如同连同他的口水一起喷射在伏格尔的脸上。他狠狠地啐了伏格尔一口。
伏格尔把他的枪刺狠狠地捅进他的肚子里。
‘您有爱人吗?’【2】他低声问,脸上挂起一个微笑。
德国的士兵在这个时候似乎进化成了一个新的物种……他们如同恶魔一样可怖,机器一样麻木,野兽一样凶残。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生命与所谓的国家。法国人的攻势在他们如同发疯一样的反攻里迅速的崩溃瓦解,冲锋队根本无法往前推进,在炮火的攻击范围向后移动以后,反击的力度再次加大。
他们在这片破碎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