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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妹连夜进宫,有什么要事吗。”
“臣妹是想向皇兄请辞,臣妹想遵从家父的遗愿,把他的棺柩早日送回幽州安葬。”
罗迦皱起了眉,有些吃惊,夜氏这近乎逃避的行为,是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的。
“你下去吧。”
这话是对随侍的宫人所说,那宫人迟疑了一下,看到夜熔微微颔首,才躬身退了下去。
不悦,加上细微的恼意,化出了淡淡的带着温柔的笑意。
“夜熔,朕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请皇兄示下。”
她殷红的唇,挑起了一抹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纤细得水葱般的指交叠在玄色的群上,眼低低的垂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在呈现淡青色的眼睑上投下深重的影子,微微的颤动着,好似那恍恍烛光的细微。
“朕要纳你为后。”
她似乎一愣,终于抬起了面容,他这才看清她的眼。
墨色的眼,有着琉璃的色泽,很美……那是一种失去了神采,枯涩的美丽……
寂寂的仿佛一池毫无生命的湖泊。
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直到她轻唤出声。
“皇兄?”
“……朕……希望你能明白。”
沉默了一下,她垂下了玉颈,温柔而认命的淡然出现在那张绝美的面容上。
“臣妹明白,但是臣妹要守孝三年。”
“好,那就以茶代酒,庆贺朕与你的连理之约吧。”
心中莫名的充斥着喜悦,他拿起了案上的茶盏,捧在胸前,她却只是含着那抹笑意,纤细的指放在身前纹丝不动,依旧淡淡的端坐在那里。
“怎么不高兴,连茶都不愿意喝吗?”一种被彻底忽视的恼怒再也无法压抑,他入鬓的眉紧紧蹙起,揶揄的开口:“亚父归天,难得御妹还有心情描金绘钿,是不是不太合乎礼数,还是夜氏的女子都是这样任意妄为惯了。将来,御妹就是这六宫的统率,有些事情还是以身作则的好。”
她却是缓慢抬起头,略带吃惊的看向他,有着墨琉璃的眼睛里带着水光一般的色泽,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皇兄不知道?”
“知道什么。”
“臣妹的眼……已经看不见,自两年前起,因为一场奇病,就已经失明了。”
琉璃色的眼睛温柔地弯起,露出近似哀伤的微笑,发上的白色绢纱花,在摇曳的烛光之下闪动着奇异的辉光。
他骤然一惊,狠狠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依旧波光流彩只是毫无焦距的眼,一种被尖刀割裂的痛楚在胸中蔓延开来。
“奇病……”
“是的,奇病……眼下的蓝色昙花,原本是当年为了救治施以针灸落下的疤痕,父亲为了掩盖疤痕,特意从北狄请来巧手艺人,纹刺上去的。”
她略带空洞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不辨悲喜。
奇病,让他回想起自幼时几次中毒,那时对外宣称的也是奇病。
“是朕唐突了。”
缓慢的闭合了一下双眼,压下心中的吃惊还有莫名的痛楚,明知她看不见,他依旧下意识的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宫廷历练,他不再是率性而为的孩子,压抑情绪,伪装出其他的情绪,已经便是他最拿手的伎俩,现在,也一样。
“皇上折煞臣妹,请允许臣妹告退。”
烛火下她赛雪的面容,有着楚楚可怜的赢弱,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起身来到她的面前,缓缓的抬起手指,想去抚摸她白皙胜雪的面颊,最后,指尖迟疑半晌,还是没有落下。
不知为何,他竟然惧怕这样的碰触,他隐约的觉得,仿佛一切都已经偏离了轨道,朝着他不能预知的方向发展着……
于是,那手指落了下,亲自执起她的手臂,感觉她一抖,却没有挣开,然后她温顺的在他的搀扶下步出了殿门。
“朕……很期待三年后的大婚。”
“我,也很期待夜氏和皇权统一的日子。”
她淡然说道,无法似乎也不愿看到他眼里不知是真是伪的柔情,低下自己乌色的头,深深向穿着金色龙袍的他躬身行礼。
然后,在随侍宫人的搀扶下,她被侍从们包围着向外走去。
宫人手执的莲花灯,可以看到她依旧低垂着头,玄色长长的衣裙,拖曳着在灯光下舞动似的影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呆呆的站着,胸膛里莫名的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法想,却觉得混乱不堪。
自己朝思暮想到心脏都为之疼痛、无论做了什么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的权力,终于实至名归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理当欣喜若狂,可是不知为何看她波澜不惊,满不在乎的绝色面容,他的心便觉得空落落的缺少了什么。
黑暗中那最后一点光亮消去时,身后的宫殿深处隐隐传来了更鼓之声。
三年后,康念五年,夏,瓜州驿馆。
进京完婚的队伍,被连日的暴雨耽搁在了瓜州。
瓜州驿馆是一处幽静的院落,平时只用来接待贵客。
这里的一切布置都是古雅有致的,窗畔的庭院落里,疏疏的种了几株芭蕉,此时宽大的绿叶已经是伸展得盎然。
午后;夜熔坐在窗前,窗子是开着的,听着雨声似乎渐渐的稀疏下去,雨声稀疏细碎的敲打在枝叶间,轻微的声音,点点滴滴,依稀入耳。
“郡主,今天是十五,看样子雨就要停了,听老人们说瓜州晚上依旧会有灯会,据说晚间的灯火通明,看起来特别漂亮。”年幼的侍女不受这连日阴云密布的影响,依旧欢快的说着,过后方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倒了地上:“啊,奴婢该死!”
依旧很大的风势,把堆积的雨珠从庭院之中的叶子上,吹落了下来,疏疏的冷雨落在她的手臂上,接触到肌肤的是一片的寒冰。
安静的坐着,抬头仰望着看不到的天空,她的目中永远是黑茫茫的一片。
让人眩晕窒息的黑,永远无法得见天日的黑,压迫着她的心。
异样的黑,黑到可以听到胸口里心脏的博动、血液的流动,那种黑色可以让人发疯。
而漂零落碎水滴,仿佛是天空替她流下的眼泪。
终于,她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挥了挥绣着金绣的宽大衣袖,淡淡的说:
“无妨,起来吧,我也想去逛一逛,这样子到京城,确实是太闷了。”
“是啊,是啊。”
从地上起身的小侍女,听到她的话欢快的几乎拍手,笑意几乎溢出了大大的双眼。
“不要惊动侍卫,我们从后门出去好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几乎蹦跳着就要出门,但是到门口处时,小侍女想起什么似的,回过了头。
隐隐约约的昏暗天幕中带了一丝阳光从碧绿的芭蕉间滑过,眩惑着她的视线。
那道纤细的身影,墨色的衣裙,墨色的发,以及伸展向窗外的,是比雪还要白皙的手腕。
仿佛感知到她的视线,夜熔漆黑的眼睛转向她的方向,清幽如深潭,浅浅的眯了一下。忽然风起,雨花飞舞,她便似被包在了狂舞的雨滴之中,衣袖翩飞'奇。书',玄色衬着月色光泽的莹白肌肤,带了种无法形容的美丽。
瞬间,小侍女觉得静得如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天地间唯余那乌黑的一双眸,清澈得教人不敢逼视。
夜晚瓜州漆黑的天空,蜷缩在阴云之后得月亮,暗淡的露出了脸,苍白的像是烟华女子的面容。
莫惬怀照例醉红楼的精致房内,一边听着曲,一边等着顾妈妈送来姑娘。
终于等得不耐烦,他起身走了出去。
毕竟如此良辰美景身边没有美人相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向四处实在称不上漂亮的姑娘飞着媚眼,满意的看着她们羞红爱慕的眼神,他以懒散的脚步向外走去。
路过一个房门外时,顾妈妈熟悉的尖利嗓音结结实实的吓了他一跳。
“敬酒不吃,吃罚酒!”
厢房的雕花门是半开着的,他下意识的往里看去,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涂得鲜红的手,高高挥起,一个耳光打倒了面对着他的女子。
他看到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女子微微的仰起头,散乱的黑发垂落在颊畔,一片黑色和白色之中,那绝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面容便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女子倒在了地上,一身俗艳的火色的衣裙掩不住她的风采,漂亮得象是夜色一般的鬓发略有些零乱,上面还插着廉价的珠钗,容颜上一双清澈的黑色眼睛笔直的看着他,水波一般清亮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阴霾,那左眼下还有一朵蓝色的胭脂花。
极美的面容啊,他在心中这样叹息着。
“你会为这记耳光付出代价的。”
她的声音清雅柔和,淡定里一抹坚定的冷森。
他惊讶的停步,没想到在今日在瓜州这个偏僻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绝色的美人!
真是小看了这醉红楼。
“我说顾妈妈,这么漂亮的美人,你下的手如此狠,打得我的心都跟着痛了。”
推门走了进去,风流倜傥的极美面上灿烂的笑容让顾妈妈一阵眩晕。
“哎哟,莫公子。这是今天新来的姑娘……叫……叫……胭脂,怎么也不肯听话,奇……書∧網您说……”
“怕什么,我来好了。美人要用哄的,怎么能动粗呢?”
“那……那就……就交给您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来。”
众人走了出去的屋子,变得很安静,勉强称得上华丽的空间弥漫着静谧的气氛,雕刻着春宫图案的桌子上,青铜的香炉柔和的吞吐着催情的袅袅青烟,让空气中像是浮动着一层雾气。
被称为胭脂的女子,依旧坐在地上,眼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恍惚的烛火映照着白晰的像是玉雕的脸庞,带着一种珍珠的寒冷。
像是回应门关上的声音一般,地上的纤细的身影微微动了起来,接着,和月光一样清冽的声音在空气之中振动起来。
“你是谁?”
“真是没有想到,顾妈妈也收藏了这样一个美人。”
仔细的看着那张仿佛是月下芙蓉一样冷艳的面容,过了很久,终于察觉出异样,莫惬怀轻轻的用手在她有着琉璃光泽的眼前虚划,如同预期的一样,她的眼没有任何反应。
“你……看不见。”一向玩世不恭的声音中也带了丝谨慎。
“是的,我看不见。”
“哎呀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美人,真是可惜,你也看不到风流倜傥,绝世英俊,风度翩翩的本公子了,可惜啊,可惜。”
以接近厚颜无耻的态度笑着,莫惬怀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异样华丽的眉目与艳色逼人的女子站在一处,竟不下于她的光彩。
好心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摸索着要起身,连忙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掌。
感到手指接触到陌生的温度,女子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指,面对着他忽然间微微一笑。
“为什么救我?”
莫惬怀心神一阵恍惚,只觉得她笑起来好似吸人精魄般,让他心荡神移。
再次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掌,白皙滑腻只觉得入手绵软,她的殷红的唇依旧向上微微挑起,微弱得被红纱罩住的烛火下,更是衬得她娇美艳丽,不可方物。
心头不禁一荡,莫惬怀伸手搂住她,便亲上了她的红唇。
唇上蓦然覆下地温度,让女子一愣,紧接着挥手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手掌接触到肌肤,回弹到掌上,传来了火辣辣的麻意,倒叫她又是一愣。
她没有想到真的能不闪不避,任她打到。
他却依旧笑眯眯的,抓住了依旧贴在他面上的她的芊芊玉指,滑过了他面上的肌肤,放到了唇边,吸吮啃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