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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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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暗号还是前朝的宫闱中传下来的,黎宫里也袭着这规儿,所以皇后令放月季花在门前,算是拒绝皇帝的意思。

“皇上,咱们走吗?”

何浅跟在罗迦的身后,蹙起了眉。

“不急,等等,再等等……”

罗迦说着,神情有些恍惚。

老树上每一片油绿的叶,随着夜风闪闪烁烁,颤动如情人间的吻,拨动的琴。

记忆中青衣少女踏花而来,修长的柳眉、含波的明眸、形态姣好的朱唇。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西东,南北西东,只有相随无别离。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可曾觉得寂寞呢?

离开了树枝的叶在风中飘零,落到了他的衣摆上。

她,身体可曾好些?是不是又瘦了?

风渐渐狂起,带着廊前高掌的宫灯,摇摇曳曳,惊破了他的倒影,泛起了细碎的痕迹。

宁夜宫中华灯明亮,她的身影映在茜纱窗上。

他不觉望得痴了,醉了。

记忆中,她看着他,眼下的蓝色胭脂花,宛若泪痕。

她轻轻叹息,寂寞的罗迦……

她高傲的说,我不再爱你了,罗迦……

花开花落,别已经年。

她的影,在他的心中从未消逝。

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的团圆是几时?

咫尺天涯,她说的那么的对,他们离的最近,却也离的最远。

几点微雨从天幕飘下,沾在衣襟上,瞬间化了。

罗迦伸出手,雨珠温柔地落在他的手心。

“下雨了,陛下。”

何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罗迦冷峻的神色所阻,只好不再出声。

雨渐渐地密了,密密的雨点不停地敲打着滴水檐,一声声,一缕缕,绵绵不绝。

宁夜宫中,夜熔抱着琵琶,手指抚过琴弦,拢在指尖,一丝一弦,袅袅的之音,渐渐传开。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窗外。

罗迦正立在漫天的大雨中,一动不动地,痴痴地聆听着。

即使何浅撑着伞,他的衣服却依然早已湿透,雨水从脸上不断流过,他恍若未觉,只是痴痴地听着那琴音。

天在流泪,不知是流着她的,还是他的。

雨在流泪,像她一样的忧伤。

琴在流泪,像他一样的惆怅。

时间就这样淅淅沥沥地从身边流过……

他们终是错过了,错过了……

窗内,琴声嘎然而止。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何度奇异的不安。

“怎么了?”

“娘娘,皇上在宫门外。”

孤灯如豆,在软烟罗的窗纱上映出了暗青色的影子。

凛凛的夜风从窗外涌入,清冷的味道越来越浓,迷漫在这夜的空气中,令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种冰冷的气息,绕在她周围的寒气令她的神志几乎要麻木了。

窗户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响,虽然看不见,但是夜熔知道,那个人一直守在窗外。

那个人?是谁?曾经恨过、曾经怨过的人。曾经?多久?多少年,多少个日,多少个夜。爱与恨像是沾了毒的盐,一点一点地撒在依旧无法愈合的伤痕上。

久了,痛得都已经麻木了了……

还恨吗?还恨吗?还恨吗?

夜色茫茫中,罗迦看着何度撑着一把青竹伞的人穿过庭园而来,淡色的长袍尽是湿痕,抬脸道:

“陛下,娘娘请您进去。”

雨声不止,冷冷清清的。青阶下的竹帘子泛了黄,零丁有几片叶落。

挑起帘子,屋内光线昏黄。

她半卧在竹榻上,玄色的纱衣轻飘飘的挂在身上,长极的青丝随手挽了个髻,余下的却仍是洒了半个榻,衣袖之间露出白如温玉的一段手腕,竟是愈看愈盖不住骨子里的寒凉,妖青的诡异,带着腐朽的颓靡。

他的脚步略顿了顿。

夜熔并不理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榻上,倒是何度捧了一碗姜汤与他喝,并请他歇下。

罗迦挥手摒退了他,轻声开口。

“熔,你恨朕对吗?”

自从莫惬怀死后,夜熔病似乎又缠缠绵绵的绕回来,这些日子愈发的严重,脸上也就只剩下苍白这一种颜色了。

直到罗迦出了声,她才微微抬起眼来,眼里的神采凛了凛,手指轻轻在竹榻上扣了扣,珠圆玉润的指甲,像玉似的。

好美的眼睛,罗迦突然发现,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是如此地深邃,幽幽的,宛如月夜里一泓宁静的秋水,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沉入其中。

如果能看得见,想必会更加的美丽吧。

而心思百转,像针一般痛在心肺之中。

幽幽的香息在冰冷的空气里飘然浮动着,摇曳的烛火笼在他们身上,留下一层晦暗。

原来,这就是他深夜迩来的原因……

恨吗?

真遥远啊,远得都快记不清了。

恨吗?

人都说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那么她是爱他还是恨他呢?

为什么要问她呢?

罗迦将她的表情收到眼底,心底,心慢慢的往下沉……

缓缓地、缓缓地捧起了夜熔的脸,用热得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凝视着她:

“朕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朕,看到朕很痛苦吧?你就那么爱他,那么爱那个已经死了莫惬怀?”

温柔地将她冰冷的身躯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

烛光荧荧,他细细看来,她的青丝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点点的白,原本乌泽不再,那丝丝缕缕的灰白憔悴就像残冬的枯叶。

而她只是侧着耳细细的听着,不知是听他,还是听窗外的细雨。

“朕,知道,他死了你很伤心。可是你还有朕……”

他的气息拂在耳边,并不是炙热,而是温暖的,一如记忆中的温暖。

“我并不是一个忠实的妻子,七出之条,我犯了‘淫’不是吗?”恍如琉璃的眼睛中,一丝清寒彻骨,她安静的吐出一字一句:“其实你一道圣旨就可以解决的,赐死我,不就得了。”

她的话,让罗迦觉得自己的呼吸却似乎即将终止,压抑了非常久的情感在这个瞬间从胸膛里迸发了出来,他仿佛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激烈的情感。

他伸出手出手;猛的将她紧紧的;死死的抱住。

“我舍不得。”从身体深处被缓缓的挤压出来的语调;压抑着的渴望:“我舍不得!”

“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我们好像注定为敌,夜氏和皇权注定的不能共存!杀了我吧……罗迦,那样我们就都不会再为彼此痛苦……杀了我……”

夜熔被罗迦紧紧的抱着;她本是一动不动;像个没有一丝生命的玉质雕像,然后慢慢的;她抬起手臂;轻轻的;几乎就要感受不到的放在他的肩上。

冰凉的手心;称得上温柔的抚摸着罗迦。

罗迦的手臂渐渐抱的更紧了。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紧紧的;死命的拥抱在一起;像是就这么要融为一体。又像是要把身体里;甚至是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怨恨就这么挤出来。

“我想你;很想你……一直都在想着你……”罗迦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眼睛里微微泛过一丝疼痛的光彩:“熔……如果你不是女子,你就是朕最大的敌人,朕无论如何也要除掉你,但是你是女子朕又爱上了你……你擅权专谋,精於操算,倘若再恩宠加於一身,此祸,不可估量……你说,朕应该怎么办?”

她恍惚地笑了,手指滑过罗迦的嘴唇,手指尖露出那一点冰冷的温柔。

抚摸他的脸颊、他的眼睛,留下冰冷的痕迹。

“爱我?罗迦,你拿什么爱我?你的爱太无情,太反复。你的爱,连惬怀万分之一也不曾及上!”

他狠狠的闭了闭眼,蓦的反手卡住了她的脖子,手越来越紧。

她长长的黑发在身下散开,一丝一缕。

夜熔微弱的呼吸拂在他的耳鬓,那冷冷的肌肤、冷冷的发丝,还有那冷冷的呼吸,隐约间,带着一种清清寒寒的香气,清如水、寒亦如水。

她也越来越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又痒又痛,眼前阵阵发黑,眼泪似乎都要淌出来了,两手紧紧的攥住,渐渐地,神志开始有些恍惚,呼吸抽离。

罗迦的眼也是一阵阵的发花,隐约间听见耳边有人轻语:“罗迦,你终是负我!”

恍惚间那女子一袭青衣,就站在眼前,那手指伸出,仿佛已经摸到了他的面颊,就只差那么一点的……

他的心像是被放在了燃烧的熔岩之中,他看见了她的神色,宁静似水,冰冷似水,依旧傲然。

罗迦窒了窒,忽然一咬牙,松手推开了手。

她便双手抚著脖子,伏着身子,抚着胸口,低低地咳着。

许久许久,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垂着头,一丝嫣红慢慢涂染开在苍白的面上。

昏黄灯光之下,掩住多少妖青靡丽,一双止如水的眼晴来,是如死水,泛不起一丝微澜,慢慢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不敢下手?你以为你不杀我……我就应该感谢你吗?罗迦,我该感谢你不忍亲手杀了我吗?”

“罗迦,你这个懦夫!”

她以为,他会再次发怒,却不料身子猛的腾空起来,罗迦将他抱起。

她一惊便是想推开他,手在触摸到他的肩头时却是顿住,犹豫片刻,反手勾住他的颈项。

罗迦把她扔到床上,直接扯下了她的衣服。

烛光透过白色的纱帐,传来了他们几乎要断了气的喘息。

她在他的身下,红润的唇,莹白的肌肤,乌黑带着点点斑白的长发……属于他的,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班驳的烛光在纱帐外一息奄奄,夜熔的眼睛疼得流泪,却终是看不见他的脸。

罗迦恶狠狠地撕磨着她的唇,疯狂而炙热的气息烫伤了她。

不知怎的,夜熔呢喃着唤了他的名字,轻轻地就如芙蓉树上飞落的花絮:“罗迦……”

罗迦忽然吻了她,用嘴唇摩挲着她的肌肤,用舌缠绵她的发丝,急迫而迷恋,隔了这么久……仿佛已经与她分别这么久,他是如此的思念她,渴望她。

就象这一夜淅淅沥沥的雨,总也停不下来。

她声音放得十分轻:“我恨你……我恨你……”

蓦然,他们十个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骨头都要断了。

罗迦似乎要把夜熔生生地撕成两半,强硬的欲望疯狂地冲撞着,纠缠着……

一场饕宴。

晨间的雾霭将房内沉沉的染上浅浅的昏色,罗迦半抬起身子,她不知何时已经整衣坐在竹榻上,青丝未挽,满榻的滑落,混杂晨光,靡靡的黄搀着莹白,与发丝纠葛不清。

他定定的看着她,渐渐的眼前竟有些恍惚,朦朦胧胧之际,他觉得头痛愈烈热,好似火灼,又好似冰寒,冰与火纠葛不清的痛在一处。

冷汗虚冒,如在火炎之中,勉强的起身穿衣,只觉得衣袖被什么绊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双血淋淋的手,苏轻涪满脸鲜血的匍匐在他的脚下。

罗迦惊的大喊了一声,跌坐在床上。

等在再定晴一看,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罗迦没有眨眼,死死的盯在那里,却唯有纹绣着的暗色牡丹盘纹的锦褥,娇媚绽开。

挣扎着,伸手摸了一下那里的空气,才确定死的回过了神,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气。汗水从额间流下,背后汗至中衣,手指紧紧握拳,疼意让他的心颤着,却也是清醒了许多,

风动云舒,隔了潇湘的竹帘,就那么凄凉地抹在了茜纱窗上。

夜熔静静地坐煮榻上,垂下头,额前的碎发落下重重阴影,晦涩如黄莲,泛出苦意,嘴角不自觉中已是笑意盈盈,妖魅一般。

听见他的惊叫和喘息,她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只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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