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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
79、气势“汹汹”(八)
等待的秒针像回音般,不断在常镇远的脑海里回响。
狭长的医院走廊在静寂中显得格外空旷。
大头率先忍不住这种煎熬,寻求认同般地问道:“和尚不会有事吧?”
常镇远手指夹着烟,烟火抖了抖,落下几点烟灰,“嗯。”他答得很轻,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
大头道:“赵拓棠这东西真不是人。”虽然没有仔细查看伤口,但那浴袍、大腿、小腿、草地渗出的血就够吓人的。
如果是庄峥,一定会大头的话嗤之以鼻。不是人?就因为是人,就因为怕死,,就因为想生存,所以才会这么干。既然出来当警察,就应该想到有风险,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枪声或刀光中倒下,就好像他们第一天出来混的时候就预想好有一天会栽。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做了选择,就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但是常镇远这一刻竟完全想不起这套理论。他的心里竟然和大头转悠着一样的念头。
赵拓棠,你不是人。
常镇远吸了一大口烟。
香烟独特的味道让他依恋,就像孩子受了委屈在母亲怀里找到安慰一样。他迷恋这种感觉,因为只有这种感觉才让他在此时此刻继续保持表面的冷静。
“要不要让刘头儿通知和尚家里?”大头考虑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他不是本地人,家人就算现在出发,”常镇远微微一顿,才接下去,“也赶不及看到手术结果。”
大头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面,但是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做出这样残忍的预测,哪怕是口头上的。
“嗯。”
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大头听着铃声一阵心悸。他一边提醒自己回去换个铃声,一边接起电话。
刘兆开口就问凌博今的情况,听到他还在手术中,沉默了会儿才道:“你和阿镖继续守着吧。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联系我。”
大头道:“冰爷和赵拓棠怎么样了?”
刘兆道:“冰爷抓住了,赵拓棠还在逃。不过这次他跑不了,你放心!”
大头想到生死未卜的凌博今,差点把牙根咬碎,恶狠狠道:“这次不把他绳之以法,真的是老天没眼了!”
刘兆突然道:“阿镖没什么事吧?”
“精神不太好,毕竟和尚是他的……”大头看着常镇远脚底下的一堆烟头,叹了口气。
刘兆道:“你看着点他。”
“我知道。”
正好有护士走过来,看常镇远抽烟,变色道:“这里不能吸烟!”
大头上前一拦道:“他心情不好,您看是不是通融通融。”
护士瞪眼道:“谁还兴高采烈来医院的?来医院的有几个心情好的?要都像他这样,那医院不就成了烟馆了么?医生还怎么给病人看病,病人还怎么养病?”
大头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道:“就不能破个例?”
护士道:“破例?凭什么要破例?这年头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样想要凌驾于规则和制度之上的人,所以才有走后门,才会有不公平。要是什么都能破例,那还要制度做什么,要法律做什么,要执法人员做什么?”
大头完全抬不起头来。
常镇远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慢慢地碾灭,淡然道:“我不抽了。”
“这是不抽就能解决的问题吗?”护士道,“走廊里都是烟味,还不快点把窗户打开!还有地上的烟头全都要扫掉!看你们一个两个人模人样的,连最起码的公共道德都没有吗?”
常镇远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白带着些许血丝,看上去倒有几分忧郁小生的颓废美感。
护士拿了扫帚和簸箕出来丢给他,又去开窗户,嘴里还嘀咕道:“别以为抽个烟就是帅,真正的帅哥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帅和美。”
“……”
被护士这么一顿训下来,常镇远和大头的心反倒没有像之前绷得那么紧。那个护士犀利的言辞就像一根针,戳破他们纠结在心里释放不出的担忧,又像是他们的代言人,帮他们宣泄了胸口沉凝的郁闷。
敞开的窗户不时有清风刮进来,带着夜晚独特的暖味,让心情渐渐放松。
同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率先走出来,摘下口罩道:“手术成功。”
大头长长地舒出口气,双手紧紧滴抓住医生的胳膊,连声道谢。
医生道:“急救知识学得不错,我看到腹股沟卵圆窝位置都快青了。”
常镇远道:“能看看他吗?”
医生道:“看是没问题,不过人没醒,还要继续观察。你们谁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我去。”大头拍了下常镇远的胳膊道,“你照顾和尚。”
常镇远的身体有点脱力,看着护士推着和尚出来,晕晕沉沉地一路跟了过去。
护士似乎在耳边跟他讲了一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凌博今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如果没有微弱的呼吸,就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常镇远看着他,心情复杂。
如果刚才听到的是噩耗,他一定会感到很遗憾吧?可是听到的明明不是噩耗,他心里竟也感到一丝淡淡的遗憾。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凌博今就这么死了,也许他会难过,但那是一时的,时间会慢慢冲淡这种难过,就好像他刚开始以为他的愤怒和仇恨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褪色,现在却开始认真地考虑起属于常镇远的人生来。
但是凌博今他活下来了。这让常镇远彻底了解自己的心情。他的确不希望他死,但同时,徐谡承的那一枪将是他的心里永远的刺。
常镇远下意识地掏出烟。
“这里不能吸烟。”护士道。
常镇远抽用手指夹住烟,缓缓道:“我不点。”
“吸烟有害健康,你应该把它戒了。”护士道。
常镇远道:“能戒掉吗?”
护士道:“只要你愿意就能。”
常镇远低头看着烟,然后将烟重新放回烟盒,点头道:“也许你说得对。”
拔不掉这根刺,也许应该拔掉这个人。
冰爷入网,赵拓棠在逃。
这一夜,警局无眠。
常镇远最终被刘兆连夜叫了回来,留下大头陪夜。
办公室只有刘兆一个人在,竹竿、小鱼儿都没回来。常镇远进门的时候,刘兆还在电话,烟灰缸里慢是烟蒂,办公室烟雾缭绕,简直有熏蟑螂的效果。
刘兆朝常镇远点头示意,继续道:“盯紧成云妹的动向,密切关注!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捉到赵拓棠!以免夜长梦多!”放下电话,他丢了根烟给常镇远,“你今夜功劳不小啊,要不是你及时告知方位,和尚这条命就交代了。”
常镇远接过烟点燃,“也是凑巧。”
“你在电话里说朝赵拓棠开了一枪?”
“嗯。”
“打哪儿了?”
常镇远道:“我不是说天黑没看清吗?”
刘兆道:“现场搜证人员说,很多血迹啊。”
常镇远道:“和尚流了很多血。”
“不会有后遗症吧?”刘兆问道。
常镇远道:“医生说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刘兆道:“他这次表现不错,我会向上头申请嘉奖。”
常镇远道:“冰爷呢?”
刘兆道:“翻译还没到,正在审他身边的人。人赃并获,还开了枪,跑不掉。”
常镇远道:“赵拓棠还没找到?”
“黑灯瞎火的,给跑了。不过跑不远,附近都设了关卡,抓住早晚的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刘兆接起电话,面色凝重,“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来!”
常镇远道:“什么事?”
刘兆抓起钥匙往外走,边走边道:“星河别墅区一座别墅着火了,查了下别墅业主,发现是赵拓棠!”
80、气势“汹汹”(九)
常镇远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夹着烟,脑袋里转着刘兆刚才说的话。他并没有说实话,打中赵拓棠的那一枪,他可以确定打在心脏这一带。至于能不能活,要看老天给不给命。
刘兆车开得飞快,幸好是凌晨,路上没什么车,他冲出警局赶到星河别墅区中途都没带停。
道星河别墅区时,火已经被消防队扑灭了。
竹竿和小鱼儿先一步到了现场。
小鱼儿道:“我觉得赵拓棠和庄峥这两人够有意思的,都是死在自己家里,还都和火有关系。”
“死?”刘兆震惊道,“赵拓棠死了?”
小鱼儿道:“现场有两具尸体,一具烧得不严重,就躺在客厅里,附近邻居认出来是赵拓棠家的保姆。另一具在卧室里发现的,着火前被泼了油,烧得连他爸妈都不认识了,需要鉴定才能确定是不是赵拓棠。不过法医在他胸膛找到一枚子弹,可能是阿镖的那一枪。”
刘兆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道:“赵拓棠为人狡猾,这很可能是他金蝉脱壳加调虎离山之计。搜索的人不能掉以轻心,在法医亲口证实这具尸体的确是赵拓棠之前,都不要停止搜索!”
小鱼儿道:“是,头儿。”
竹竿过来报告现场情况。
常镇远听了个开头,就跑到现场勘探去了。
由于消防队动用了洒水车,所以现场黑漆漆的同时还湿漉漉的。两具尸体已经被法医带走了,常镇远在客厅走了一圈,就被味道熏了出来。
“让我进去!”
外头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声。
常镇远循声望去,只见成云妹在两个男人的护卫下,妄图朝里冲进来。
“吵什么!”一个警察喊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主人的女朋友。”成云妹双眼赤红,疯狂地抓着那个警察的领子,“带我去见他!带我见见他。”
“人都烧得看不出来了,你见了也没用。回去等消息吧,有消息会联系你的。”警察努力想把衣领解救出来。
“不可能!”即使几个人架着,也难以将她扯开。
常镇远默默地移开视线。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疯狂的成云妹。
第一次是她弟弟的死。
第二次是她流产。
这是第三次。
每一次都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
常镇远想,自己当初想要放过赵拓棠,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成云妹。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常镇远,也无法否认庄峥当年欠她太多。
不想再听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他跟在刘兆后面,看着他们在四周搜证。
刘兆道:“阿镖,你……是不是累了?”他原本想要派点工作给他,但见萎靡不振的样子,忙改了口。
常镇远很直接地点头。
刘兆想了想道:“好吧,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来警局换班。”
现在已将近凌晨三点,扣去来回车程,明天早上换班的话就只能睡三个多小时。但常镇远还是同意了。他开走刘兆那辆车回家。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的事情,让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他太需要一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让混乱的思绪自动沉寂。
路上花的时间比他预算得更少。他随意将车停在小区里,狂奔上楼冲澡。
闻着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鼻息间的血腥气才稍微变淡了些。
常镇远从浴室出来,连头发都不吹,就直接往床上一躺。
原以为累了一天一夜,他一定一沾枕头就睡过去,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属于常镇远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