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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向来最爱操心的唐老七推测道:“如果妹婿今天平安回来,当然就什么事都没有,可如果他今天没回来,那……那就……”
周总管脸色一变,“阿群,快带人手出城去,尽量打探消息!”
“是!”周逸群谨接父命,为了老爷也为了夫人,他必须带回好消息。
孟琦傻傻的坐在那儿,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喃喃道:“不会吧?老爷不会那么倒霉的,他说过要带礼物回来给我的……”
雨悠抱住孟琦的肩膀安慰说:“妳别胡思乱想,老爷说到就会做到。”
孟琦慌得泪珠都在打转了,“嫂嫂,我不要礼物了,我只要老爷回来!”
“妳别怕,我确定、旋天。会带老爷回来,而且是平安无事的回来。”她知道那匹马是通灵性的,临走前,她曾和“旋天”有过约定,她衷心相信这约定。
唐老五和唐老七见状,只能向上苍祈求,千万别让妹妹的人生再有缺憾。
※※※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三天过去了,景瀚平却了无音信。
表面上,雨悠仍显平静,照常主掌家中一切事务,并安抚孟琦和所有的仆人,但内心里,她知道自己就快撑不下去,如果真的有不幸消息,只怕她会随时崩溃。
唐老五和唐老七会同石仲禹率领家仆四处打探,却都带回落空希望。
裘常新和高剑虹也发动影响力,促使官府出兵抓办山贼,虽然擒拿了许多犯人,也解救了不少人质,却始终没有查出景瀚平的下落。
细雨飘零,寒风凄凉,不见游子返乡,唐家顿时陷入愁云惨雾中,当时轻言离别,没想到别时容易见时难。
这天傍晚,城门前人影稀少,周逸群驾着马车停在一旁,梅素琴则为两悠撑伞,一起默默等待归人。
“夫人,我给您添件外衣吧!”此地落雨即成冬,梅素琴担心夫人会受风寒。
雨悠却像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的凝望前方。
雨势渐大,乌云笼罩,彷佛暴风将至,周逸群于是劝道:“夫人,我看这风雨太强,一时间不会停止,请您上车回府吧!”
雨悠还是无动于衷,突然天边划过一道巨雷,她奋力的冲向雨中,直到因为跛脚而跌倒,可她依旧用双手爬在地上,无论如何也要往前一步。
“夫人!”周逸群和梅素琴同时惊叫,奔上前扶助。
“别管我……”雨悠挣扎着、喘息着,“我要去找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夫人,我求您别这样!”梅素琴已是泪流满面,“您得保重自己,老爷和夫人都还健在,孟琦小姐尚未出嫁,您要为唐家和景家撑下去呀!”
周逸群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打起伞为她俩遮雨,却阻挡不了风雨的肆虐,三人全身都已湿透,在这凄清夜色中更觉冰冷。
雨悠全身发抖,早就失去知觉,只剩一双瞪大的眼,痴痴望向那路的尽头。
当初他曾说过要她痴痴的等他回来,而今她果真痴等,是否就能等到他的出现?!如果这还不够,她愿以泪交换,流入小河、流入江水、流入汪洋,直到他能平安归来。
于是,在她脸上泪水交织着雨水,源源不断,似是要与满天雨云相争,在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谁哭得比她伤痛,就算化成了石头,她也要哭到天地动容。
或许老天爷看到了这一幕,终于大发慈悲的赐与答案,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雨悠却听到了马蹄声,那让她振作起最后力气,推开了梅素琴往前跛行。
“是他!一定是、旋天。把他带回来了……”不顾秀发凌乱、不管步履蹒跚,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临行一刖她曾对“旋天”交代过,那匹马儿绝对会信守承诺。
“夫人!”看到雨悠这模样,周逸群和梅素琴都悲伤得不知该如何阻止。
雨悠从小可说是金枝玉叶,婚后又受丈夫娇宠,何时有过这种落魄境况?但她毫不在意,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所谓风雨故人来,该要落叶归根的总会回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雨悠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但见满天雨丝、树摇草拔,恍若万物都已灭亡,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难道老天真要她流尽泪水吗?于是,她缓缓跪下,任由风雨打击,眼眶刺痛至极,可就是不止日闭上眼睛,她愿以热泪融化冰两,只求再有机会见到丈夫,再有福分说声爱他。
“夫人,您别这样对待自己了,”梅素琴终于追上,从背后拥住两悠,“我求求您,快跟我们回去吧!”
周逸群将马车拉至两人身边,也嘎声苦劝,“夫人,请您上车!”
雨悠忘了寒冷、忘了疼痛,只记得那天的约定,“我必须在这儿等着,否则“旋天”会找不到路,老爷就不能回家……”
“可是风雨这么强,您怎么撑得下去?”梅素琴仔细一看,夫人的手脚都破皮流血了,夫人这辈子除了幼时坠马之外,何曾如此受伤憔悴过?
雨悠坚定的摇头,“妳不懂……“旋天”一定在找我,牠撑得下去,我也撑得下去……”只因天涯犹有未归人,她将等到生命的尽头。
就在这近乎绝望的一剎那,雨悠清楚地听到马儿的鸣叫,紧接着就出现“旋天”疲惫的身影,牠背上还驮负着一具人体,却不知是不是景瀚平?不知人是不是还活着?
周逸群飞奔上前,将“旋天”背上的人抱起,赫然发现,“老爷!这是老爷啊!”
“夫人,您说的话应验了!”梅素琴也认出来了,又哭又笑的喊着,“谢天谢地,老爷终于回来了!”
雨悠站在原地,并不急看丈夫的情况,反而伸手拥抱“旋天”,人马之间默默沟通心意,“谢谢……谢谢你遵守了约定……”
“旋天”低鸣着、点头着,彷佛也听得懂人话。
狂风乱雨不曾停息,闪电巨雷狂妄怒吼,然而,天地不再无情。生命中曾有的缺憾,因为宽容、因为真爱,在此时得到了救赎。
※※※
夜已深,景家仍骚动不安,为的就是给他们老爷最好的照顾。
“茶煮好了没?快端来!”
“大夫呢?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给请来!”
“几条棉袄哪够用?拿蚕丝被来!”
大伙儿忙进忙出的,心中却都落实了,眼看夫人等到了老爷回来,这肯定是菩萨保佑,怜惜夫人的一片真诚,才让他们老爷大难不死、安然而归。
周逸群和几个长工则守在马厩,小心翼翼的为“旋天”净身、疗伤,又准备了最上等的粮草、最清澈的井水,把牠当主子一样伺候,就恨自己不会说马语。
周逸群擦去眼泪,细心地为牠梳毛,感恩道:“好马儿,你这回可立了大功,我们都要跟你说谢谢,你听懂了吗?”
“旋天”似懂非懂,摇摇头,水滴全落在众人身上,但没人怪牠,反而都笑了。
而在“百合楼”里,雨悠守在丈夫身边,亲自为他更衣、盖被、喂汤,完全不假他人之手,等王大夫来看诊时,她才依依不舍的让开位子。
王大夫稍作把脉,便有结论,“夫人,景老爷这是疲倦过度,受寒发烧,太久没有进食,好好疗养一阵子就会没事的。”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周岳衡欣慰得连连鞠躬,又请大夫开出滋养药方,让厨房那儿赶紧煎药炖汤。
大夫一走,雨悠又坐回床边,伸手梳过景瀚平的头发,觉得他有些陌生、有些熟悉,心里仍有些无法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夫人,您该吃点东西,我怕您会累倒了。”梅素琴端了一碗鱼汤劝道。
“好,我吃、我吃。”雨悠接过汤碗,也不管多烫就喝下喉。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必须为他而站挺。
梅素琴看夫人的模样依旧娇弱!却不知从哪儿涌出的力量,她心想,夫人真是变了很多,或许恋爱中的女人就会坚强起来吧!
夜长漫漫,风雨未减,但孤寂不再来袭,只因所爱就在身旁,人间便是仙境。
第三天,景瀚平总算出汗降温,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对着他低语,“瀚平,你听得到吗?你好点了没有?”
“雨悠?是不是雨悠?”他在昏沉中总听到这温柔的呼唤。
雨悠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唯恐他发烧过头失去了意识!“是的!我是雨悠,我是你的妻子,你还记得吗?”
他眨一眨眼,终于仔细看了清楚,除了雨悠,还有好多人,但他只能感觉到雨悠的存在,她是他近乎绝望时唯一的希望。
他发觉自己虚弱无力,声音低沉,“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旋天。把你背回来的,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你们。”
浑沌的记忆逐渐明朗,他说起事发当初,“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旋天”突然吵闹不安!我只得带牠去溜达一下……没想到一回头全是大火,我被浓烟呛伤……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山贼来袭!官府已经派人围剿了。”雨悠深吸口气,眨去感激的泪水,““旋天”一定是有所感应,急忙要带你走,还一路跋涉送你回来。”
景瀚平至此才了解一切,“原来如此……”
孟琦上前握住大哥的手臂,嘤嘤啜泣,“老爷,您知道吗?这三天来,嫂嫂不分日夜的照顾您,要是您再不醒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丫头……我怎么能放下你们?”景瀚平振作起精神笑了笑。
“啊……”唐老五大大地感慨一声,“好妹婿,幸好你没让我妹妹变成寡妇,否则我们就算追到地狱也要把你给追回来!”
唐老七差点又要哭了,“我可被你吓死了,心想,我们雨悠该不会这么苦命吧?”
“五哥、七哥……我岂敢对不起你们……”
“快别说话了,我喂你喝汤。”雨悠一匙一匙的舀起汤药,细心地送到丈夫唇边。
周岳衡见状,含笑道:“既然老爷有夫人照顾着,还请各位先去休息用膳,待晚些再来探望老爷。”
“说得是,让他们好好独处吧!”石仲禹率先走出房,拉起未婚妻的小手说:“以后我要是失踪了,妳会不会像妳嫂嫂那样去等我?”
经过这次的体验,孟琦心中早有答案,“你休想有那种机会,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绝对要当个跟屁虫,怎么也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啊?”石仲禹做出一张苦瓜脸,“妳是说,我这辈子都逃不过妳的手掌心,一天到晚都得面对妳这小麻烦?”
“这可是你三生有幸、祖宗保佑,还不快谢过本姑娘?”
小俩口继续斗嘴下去,既然放松了心情,两人就有说不完的情话绵绵。
而唐老五和唐老七漫步在园中,两兄弟讨论的却是另一件事。
“妹妹因为坠马而留下缺憾,如今妹婿却被马儿救回,也算是老天爷的弥补吧!”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妹妹求爹别处罚那匹闯祸的马,二哥和四哥也说该为妹妹积德,我相信这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抬头遥望天边,乌云早已散去,只见阳光重新露脸,照亮了这有情、有爱、有牵挂的红尘人世。
第十章弥补
危桥靖倚,
千年事,
都消一醉。
谩依依,
愁落鹃声万里。
──张炎﹒西子妆
房里只剩下两人,景瀚平慢慢喝过汤药,坐卧在柔软的枕垫上,雨悠则静静地守在一旁,两人互相凝望,却不知说什么好。
重逢的心情太复杂、太激动,不是言语所能形容,或许只有动作可表达。
雨悠伸手抚过他的脸,胡碴好刺、脸颊好瘦,想到他曾受过的苦,她便再也无法忍受,幽幽开口,“抱我!”
他当然乐于遵命,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