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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地扒着饭,但是眼睛仍是努力地朝他放射着幽怨的光芒。虽然说从硬馒头到白米饭已经是一种飞跃,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嘛。尤其待遇差别如此明显。
直到四盘皆空,杜纷纷才垂下眼帘,死心塌地地把脸埋在饭碗里。
突然,一根碧绿油亮的青菜塞进她的饭碗里。
她惊喜地抬起头,面前是叶晨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吃吧。”
……呜,为什么她有种想冲着他汪汪叫的冲动?
虔诚地将青菜送进嘴里,她满足了。这个味道,是久违的盐啊!
她不该小人之心的,更不该在心里偷偷骂他无同情、无道义、寡廉鲜耻、败德辱行。杜纷纷抱着忏悔的心情,小声道:“我还以为你都吃完了。”
“是啊,这是我刚才从牙缝里抠下来的。”叶晨坦然道。
……
“呕!”杜纷纷弯下腰,食指拼命抠着咽喉。
“其实你这样抠是对的,最好把饭都抠出来。”
她要抠的是菜,那根二手青菜。杜纷纷努力中仍不忘给他愤怒的一瞥。
“我听说,唐门通常喜欢把毒下在饭里。”叶晨慢悠悠道,“因为人挑食通常只挑剔菜,很少挑剔饭。”
“但我用的是银筷……”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如果唐门的毒能用银子试出来,全国银价早翻好几番了。”
杜纷纷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脸,颤声问:“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因为我师父曾说过,当一个人向你要饭的时候,千万别拒绝他。因为你不会知道用骄傲换取的食物是多么被需要。”他说得颇为沧桑。
不过杜纷纷没听到,因为她正拔腿朝茅房狂奔而去。
是夜。
茅房里嚎叫声不绝。
如呕如泣,又仿佛兼而有之。
杜纷纷折腾了大半夜,把胃里酸水都来回吐了好几遍后,才稍稍安心得爬回房间。只是眼皮合了没多久,叶晨又阴魂不散地在门外呼唤道:“纷纷,我们去踏青吧?”
杜纷纷直接用被蒙住头。
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纷纷。”
杜纷纷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冲着他怒吼道:“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我忏悔,我道歉,我负责还不行吗?”
叶晨楞了楞,“你没得罪过我啊。”
“那你为什么非要折磨我?”
他诚挚地说:“我喜欢你嘛。”
……杜纷纷抽出放在床边的绵雨刀,决绝道:“说吧,你喜欢我哪里?”
“你可爱无辜又很天真的眼神。”
她横刀,准备自残双目。
“经常撇来撇去的小嘴巴。”
刀缓缓下移。
“没心没肺的笑容。”
……
“不长,但很匀称的手指。嗯,还有……”
“我明白了。”她把刀直接架在脖子上,“反正早晚的事,不如来个痛快!”
杜纷纷终究没有痛快成,还是跟着叶晨不痛不快地去踏青了。
中心城若不是唐门的地盘,那前往郊游踏青的人绝不会少。
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色彩分明的花圃竹园。步入其间,大饱眼福之余,香味清新可闻,令人心旷神怡,忧愁两抛。连杜纷纷都差点忘记身边还站着一只毒手,而要飘飘然起来。
前方一弯拱桥架在河上。
有人正从上而过。
叶晨突然出声道:“掉下去。”
那人果然应声落水。
杜纷纷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他会掉下去?”
“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希望的。”叶晨笑得十分欢快。
杜纷纷温声道:“……十五天前,我过独木桥时不慎入水,难道也是你希望的?”
“没有啊。”叶晨笑眯眯道,“我只是直接推了你一把。”
“……”
逛了一早上,才逛了中心城的五分之一还不到。
杜纷纷就近抱住树干,死活不愿再走。
叶晨无奈道:“身为保镖,你怎么可以比雇主还不经用?”
杜纷纷两眼眺望远方,无比悲痛道:“这就是肚子里有红烧肉和没红烧肉的差距。”
唐门冤案 有种毒叫一口酥
有种毒叫一口酥
于是叶晨带着她去吃迟到的早餐。
杜纷纷狐疑地瞄着面前这碗浓稠诱人的粥,颗颗绽开的饭粒之间依稀能看到粉色的肉末。她捂着鼻子用筷子挑起一粒,颤抖着问:“这是在你牙齿里过了一夜的红烧肉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尤其是这位大人面前,别说是肉,就算是饭,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享用的。没有过人的意志,高强的武功,非凡的运气……那就是一击必杀!
叶晨眨了眨眼睛,“你觉得……唐门的厨师会一大早来我嘴巴里寻找食材吗?”
杜纷纷看着肉内心挣扎。
她的经验告诉她,相信眼前这个外表开朗内心险恶的青年绝对没有好下场,但是……肉毕竟是无辜的啊!她怎么忍心为了一粒屎而丢了一锅粥呢?尤其,这粒屎只是坐在对面,并没有扒光了躺在碗里。
肉粥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勾人的香味,仿佛一个脱光衣服,张开大腿的美人躺在床上妖娆地说:来啊来啊……
杜纷纷终于忍不住了。她把筷子往身后一抛,端起碗,用勺子猛扒起来。
粥从勺子滑入嘴里,浓郁的鲜味瞬间侵占她的所有感官。
……天!这是久违的肉味啊!
她把半张脸塞在碗里,两道清泪从眼角绕着颧骨滑到嘴角旁,和着哗啦啦往里进的粥一同消失在咽喉深处。
大约吃得太急,胃不安地揪痛起来。
她咬牙忍住。
肚子可以改天痛,但这粥可不是天天有啊。
“怎么样?”叶晨双眼晶晶亮地盯着她。
她想点头,但突如其来的绞痛犹如随时能倾覆小舟的滔天巨浪,顷刻将她的知觉麻痹,让她不由自主地朝一边摔去。
听到椅子倾翻,身体重重撞在地上的声音时,杜纷纷的泪水湍急。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叶晨他狠心、冷心、坏心、祸心、什么心都有,就是没安好心!而她偏偏就是那个明明‘早知道’却仍是傻乎乎地去上当的人!
继叶晨之后,杜纷纷对自己也彻底绝望了。
“粥里果然有毒。”叶晨施施然身边,轻轻搭住手腕,“还有脉搏。”
……这不用搭脉也看得出来吧?
她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说不出是痛是怒。
叶晨看着她半天,想了想,认真地问道:“要不要帮你叫个大夫?”
杜纷纷在万难之中抬起眼皮,脸上苍白得好像糊着一层纸,“……行,只要是人,就行,傻的也行。”
“……”叶晨无声离开。
不一会儿,唐恢弘与他一起进门。
叶晨看着奄奄一息的杜纷纷抱歉道:“虽然和你的要求仍有差距,但我尽力了。”
唐恢弘蹲身见她脸色惨白,双颊隐有黑气,不由讶异道:“杜姑娘中毒了?”
杜纷纷很想说‘你答对了’,但嗫嚅的双唇最后只表达出了个“喂”。
唐恢弘自认为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唐门掌舵人,三番两次被叶晨言语冒犯也就罢了,竟连一个江湖晚辈都对他呼呼喝喝,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的城府极深,即使心底波涛汹涌,脸上却不露半分,反倒和气地回道:“杜姑娘请说。”
杜纷纷看着他,完全无话可说。在这样的时刻,除了叫‘大侠救命’,她还能说什么?
唐恢弘好脾气地等着。
她的气息就在等待中越来越弱。
……
最后还是叶晨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故事无法真正进入□,假装良心发现地提醒道:“依唐掌门看她中的是什么毒?”
“啊?哦。”唐恢弘神游回来,干咳一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一口酥’。”
“‘一口酥’?”
“意为‘吃一口,全身酥’。”
“哦。”叶晨拖着长音,“那若是你看错了呢?”
唐恢弘差点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怎么会看错?我堂堂唐门掌门,天下用毒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毒都看错?!就算你全家都看错,我也不会看错!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很镇定地回答道:“那就看错了。”
杜纷纷一口气卡到喉咙,像堵住管子的石头,一下子憋晕了过去。
叶晨看着唐恢弘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掰开她的嘴巴滴了几滴,冷不丁道:“江湖上常见的毒在唐门就很不常见吧?”
唐恢弘收回瓶子,泰然自若地起身道:“唐门子弟也有贪玩之人,他们偶尔拿来互相耍着玩也是有的。”
叶晨摸着下巴道:“这样啊……不过光自己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去外面买个一两百瓶,天天和大家一起在厨房里丢着玩。多欢乐啊……”
“……”唐恢弘目光沉了沉,“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叶晨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会不会太麻烦?”
唐恢弘低头沉吟:“嗯……”
“我看还是我去买个一两百瓶……”
“不麻烦。”
“唉。”叶晨望着地上昏得踏踏实实的杜纷纷,叹了口气,“我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啊。”
唐恢弘举头看头顶的房梁。
一觉醒转,外头天色已暗。
杜纷纷坐起身,发现自己仍在案发现场,椅子、筷子、碗……触目所及的一切都与当时一般。
除了——罪魁祸首。
她突然跳起来,人如箭射,朝叶晨的房间扑去。
哐当。
门豪迈地朝两边敞开。
杜纷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上殷红的刀鞘如血泪般闪过一道流光。
“叶晨,你给我……”剩下的词自动消失在张大的嘴巴里。
眼前……好一幅美人沐浴图!
木桶中的裸背在轻柔的月光下犹如无暇玉璧,晖盈洁采。
裸背的主人转过头,如黑油般乌漆光亮的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水面,绽放成千千万万条细细的水草,静静漂游。
“我给你?”他声音微微挑高,一如那对如青山远黛般秀气的眉毛。
“给给给给……”杜纷纷结巴了半天,猛地回神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光你的……我我我只是……走错房间了,嗯,呵呵,你也知道这里的门看上去都差不多。”
她悄悄地攥起拳头,勉强自己相信这样的烂借口。
这样当口,他一定比她更尴尬,所以他一定不会花时间刁难她。
“把门关上吧。”叶晨道。
看吧。杜纷纷暗松了口气,转身殷勤地关好门,然后回头讨好道:“关上了。”
……
她看着他,突然疑惑地想,为什么关上门以后,他还没消失呢?
唐门冤案 好大一朵水芙蓉
好大一朵水芙蓉
木桶里的水温逐渐降低,室温节节攀高。
当一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上睫毛跳到下睫毛时,杜纷纷幡然领悟:原来门的作用是双面的,隔阻危险,或隔阻逃生的路线。
很不幸的是,她在二选一中选了后者。
杜纷纷汗涔涔地看着危险的源头,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可以再关一次吗?”
“不是已经关上了吗?”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叶晨的手臂从水中抽出,搭在桶沿上。颗颗分明的水珠亭亭立于光润雪肤,微微颤袅。
这是拒绝吗?!
杜纷纷危机意识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但是留她下来做什么呢?
……杀她灭口?因为她用眼睛玷污了他的清白?
她浑身一抖,继而又窘迫地想:还是叶晨大人把一身白肉珍藏太久,所以想拿出来供大家欣赏欣赏品鉴品鉴?
杜纷纷慢吞吞地移动肩膀以上部位,尽量以不被察觉地动作来完成观察敌情的目的。
只见叶晨大人正慢慢扬起头,下颚至胸膛的弧度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