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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气氛更僵硬了。
唐菁菁道:“他们是基于道义,为我唐门打抱不平而来。”
严素清冷笑道:“恐怕是受唐门要挟,不得不来吧?”
唐菁菁问众人道:“唐门可曾有半点威胁你们?”
“没有没有。”
“当然没有。”
“绝对没有。”
“……”
众人摇头如拨浪鼓。
唐菁菁道:“唐门只是用毒药,从来不用心毒。”
严素清道:“只是毒药就已经足够让人不得不为你赴汤蹈火了。”
唐菁菁冷笑道:“严家不是素来以仁心仁术,济世为怀么?为何如今的人望还不比上只会用毒的唐门?”
严素清道:“我严家行得正,坐得直,何须其他人来助拳?”
唐菁菁突然用极轻的声音道:“希望严家在灭门之时,也能保持如此的铮铮铁骨。”
她声音虽轻,但站在身旁的杜纷纷和叶晨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杜纷纷心中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唐菁菁可还是唐门那个经常与你谈笑自若的唐菁菁?
“叶晨何在?”
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从四面八方朝正厅涌来。
杜纷纷正与众人一般惊疑之际,只觉眼前一花,叶晨那袭白衣已然绕到她的身后。
“叶晨?”
她霍然转身,他突然退了半步踩在她的脚板上。
四周静谧。
……
杜纷纷等了又等,终于等得不耐烦道:“叶晨大人,你究竟还要踩多久?”
叶晨的脚缓缓移开,转过身。
杜纷纷的眼睛猛然睁大。
一丝红线正从他的嘴角淌下,静静地滴在白色衣襟上,晕成两朵刺眼的鲜红。
第一高手谁堪摘
剑神败了?
唐门和严家之间的恩怨已经无人再管。
唐开心之死除了唐门和严家仍念念不忘之外,也无人再理。
整个江湖如今只关心一件事——
公认武功天下第一的剑神,那个淡扫峨眉,引天下倾倒的剑神居然败在一个连脸都没露的敌人手里,而且只是一招。
这如何不令人惊讶之余又疑心不已。
是谁能一招让叶晨重伤?
虽然没有实据,但江湖已经有传言,那人就是与叶晨一起在孤绝峰决战双双失踪的陆冲航。
除了身为剑神之师的剑魔,还有谁有此可能?
端木良秀道:“鞑靼武痴,布日固德,据说他鞑靼每日挑战一人,直到无人能过他三招。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自从南阳王死后,锦衣卫便落入他的手中。
杜纷纷惊道:“鞑靼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端木良秀看着叶晨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因为这里有剑神。”
杜纷纷顿时明了。既然鞑靼无人能过他三招,那么他只能寻找更厉害的高手。“不过他来得也太巧了吧?”知道叶晨现在在瑞州府的人不多,就算传过去也要好几个月,何况还要让他及时赶到。
端木良秀道:“这恐怕是别人布置的一场精心的局。”
“局?”杜纷纷望向叶晨。
叶晨依然站在窗前,神情静默。
自从严家回来,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杜纷纷知道输的滋味,但她更明白,一个从来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跌落下来的滋味绝对比输更难受百倍千倍。
端木良秀道:“你不觉得唐开心死的蹊跷吗?”
“蹊跷啊。”杜纷纷回神,“唐门不是利用唐开心来打击严家吗?”
端木良秀道:“我前几天让人查了下严家,结果知道一件很有趣的事。纷纷要不要听?”
杜纷纷道:“和唐门有关系吗?”
“唐老太太肚兜的典故,你应该知道吧?”
杜纷纷道:“呃,知道一点。”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一天到晚拿着自己的肚兜说事,实在让人感到非常非常地囧。
“唐老太太当年可是一个美人啊。”端木良好在感叹中,很好地插入了‘我生君已老’的感慨。“大约三十多年前,唐门四处下毒,结仇无数,终于引得江湖同道同仇敌忾,气势汹汹地掀起伐唐的怒潮。唐老太太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只好以肚兜为诺,向当初刚刚以弱冠之龄继承峨眉的青云上人,深受武林尊敬的智空禅师,和向来公正严明的铁笔翁求助。并言明,以后只要有人持着他们的信物来唐门,无论何事,唐门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违背,她便将自己的肚兜传送天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道:“嘿嘿,如果我是他们三个其中一个,提出的要求一定是让她把肚兜传送天下。哈哈,这下她无论毁不毁诺,都要卖肚兜了。”
……
杜纷纷对他的无耻又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咳咳。”端木良秀显然也发现自己把猥琐分享错了人,立刻正色道,“青云上人等人联手,果然解决了唐门危机。此后没几年,严家家主严重生便出现了。他就好比沙漠中的绿洲,战争中的英雄,只要唐门所下,非致命的毒,他都可以解。这无疑为那些与唐门为敌的门派带来了希望。而且严重生为人乐善好施,从来不计较贫富,只救人命,不计身份,深受江湖人的称赞和爱戴,从此,严家便繁盛起来。”
杜纷纷道:“这件事很有趣吗?我怎么觉得很感人?”
端木良秀道:“我就要讲到有趣的地方了,如果你不打断我的话。”
杜纷纷捂住自己的嘴巴。
端木良秀继续道:“严重生曾说自己出身大内,曾当过御医,但是我翻查过资料,发现大内的确有一名叫做严重生的御医,但他早就在一场疾病中身亡,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瑞州府。”
杜纷纷道:“所以?”
“我还查到,在严重生出现江湖的时候,唐老太太的小舅子唐虎失踪了。”
……
杜纷纷惊愕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严家的背后是唐门?”
端木良秀道:“唐门杀人,严家救人。只有这样,江湖中人也不会一味地惧怕唐门,惧怕到联合在一起除掉他们的地步。这是一个极高明的做法。”
杜纷纷皱着眉头,“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家,那为什么唐开心还要死在严家?为什么唐门还要陷害严家?”
“你真的认为唐门是在针对严家吗?”端木良秀道,“若是唐门针对严家,那么为什么他们迟迟不动手?何况严家几十年来救人无数,你真的以为那些被救过的人中没有一个会站出来吗?”
杜纷纷茫然。
“若非严家事先向他们打过招呼,他们最起码也会暗中来看看。”端木良秀耸肩道,“但是根据探子回报,一个都没有。”
“所以,唐门针对的不是严家。”杜纷纷艰难地消化着这个答案。
端木良秀摇头,“不是。而且我知道,一个月前邀请布日固德来中土的,就是唐门。”
“那么他们针对的是……”她看向叶晨。
叶晨依然看着窗外。
杜纷纷低喃:“为什么?”
端木良秀没有回答。其实他不用回答,杜纷纷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
唐老太太是唐恢弘和唐开心的母亲。
唐葫芦是唐恢弘的儿子。
唐菁菁是唐开心的女儿。
而如今的唐门就把持在这三个人手里。
从唐恢弘和唐开心死的那天起,这笔账就只能算,不能赊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看着端木良秀,却是在问叶晨。
叶晨终于转过头,清俊的脸上是一派宁静,“去一个地方。”
杜纷纷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欣喜。他终于还是说话了。“去哪里?”
“找人。”
在叶晨和杜纷纷丢下抗议的端木良秀,启程上路的时候,江湖上又开始沸沸扬扬。
那个打伤剑神的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却和众人猜测的答案相去甚远。
鞑靼武痴布日固德,一个似有耳闻,却从未重视的名字。毕竟无论他在鞑靼如何耀武扬威,都是异邦的事,与中土半点不相干。而如今,这个不相干却主动找上门来,变成不得不相干。
因为布日固德向中土下了战帖——邀战中土第一高手。
中土第一高手是谁如果在数天之前,恐怕无人会迟疑答案,而如今他们却茫然了。如果第一高手是叶晨的话,那输掉的那个又是谁呢?如果输掉的也是叶晨的话,那中土还有谁配出战呢?
万里云翳一朝散
杜纷纷担忧地看着叶晨。
马车颠簸了半个多月,却是一天也没有歇息,日出而行,夜半而息。她还好,倒是叶晨,虽然只是坐在马车里,但脸色却日渐苍白。她知道他虽然声色不露,却是旧伤未愈。
看天色,日落又至。
她突地一勒马缰,将车停到林子里。“我赶得累了。”
叶晨轻轻睁开眼,“嗯。”
杜纷纷钻进车厢,发现他额头细汗密布,大惊失色道:“你是不是哪里疼?胸口?还是伤口?”
叶晨叹息,“我是热。”
“啊?难道那个人掌上有毒?”
……
叶晨道:“是车厢一直在蒸我。”
杜纷纷这才想起,好像之前自己怕他受凉,所以一直将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呃,那你渴不渴,我帮你去打水喝?”
“嗯。”
杜纷纷起身,步至车辕时,突然转身道:“你,没事吧?”
叶晨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她跳下车,心中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笑,为什么她有种自己正在离他越来越远的错觉呢?
夕阳的余晖从枝叶的缝隙中透下来,一束束地洒落在地上,行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点。
杜纷纷看着自己的脚从上面一个一个地踩过去。
或许,是她一直留在原地。所以当有一天,叶晨退让的时候,两人之间就出现了空隙。就如这些被夕阳插入的枝叶。
取水回来,叶晨正闭目养神。
这是自受伤以后他做的最多的事。杜纷纷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睡觉。
“喏,水。”杜纷纷将水囊递过去。
叶晨的手如电般抓住她的手腕。
杜纷纷只觉腕上一痛,水囊落下,却被叶晨另一只手抄走。
她看着他缓缓松开手,惊骇莫名。
刚刚的刹那,她分明看到叶晨的眼中是脱离尘世的超然。
不是以前的睥睨天下,傲视天下。而是漠视天下,无情天下。
叶晨徐徐喝了口水,泰然自若道:“上路吧。”
……
杜纷纷没有再坚持要休息,因为她发现,或许尽早赶路才是对的。
天山那白茫茫的峰顶让杜纷纷望而生畏,幸好他们要去的只是郁郁葱葱的山脚。
诺大草地上,一只帐篷孤零零地竖着,说遗世独立也可,说为世所弃也可。
杜纷纷马车未停,帐篷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黑衣黑靴。
她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都是错的。
这座帐篷是一个象征,这片草地之王的象征。
有他在的地方,又有谁能染指半分?
马车停下。杜纷纷和叶晨下车。
那人走过来,“你被鞑靼的布日固德打伤了?”
叶晨沉默。
“你被唐门两个小娃不入流的阴谋设计?”
叶晨继续沉默。
那人下定论,“你心不在焉。”
叶晨叹息似的轻唤道:“师父。”
两师徒有事商量,杜纷纷被赶去牧羊。
她从草地上走了一圈回来,发现两人还没开始谈。
“我没找到羊。”
陆冲航道:“天山那么大,总是找的到的。”
……
那就算找到也绝对不是他家的。
杜纷纷怏怏地退出去,偷听的计划落空。
陆冲航听着杜纷纷远去的脚步,微笑道:“她很关心你。”
叶晨终于露出一月多来第一个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