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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的大脑,而后渐渐恢复过来,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张与刚才并无表情变化的脸,视线也已经收回去。
就这样……就这样?
厉森再一次糊涂了。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我想起有些事情要办。」
司遥忽然说,站了起来,「抱歉,我想我需要先走一步。」
「等……等等!」
厉森根本来不及多想,已经下意识地叫住人,也站了起来,稍稍犹豫,终于挤出话来,「反正我也吃好了,我和你一起走……」
司遥「嗯」了一声,未曾等待,越过厉森身旁走了过去。
厉森瞪着那个背影,牙关咬咬,追了上去。
像来时一样,厉森坐在车子副驾驶座,驾驶座中是专心驾车的司遥。
他是真的很专心,视线笔直地投在前方路面上,毫不斜视,侧脸上隐约透出一丝不苟的气息。这让厉森想起以前看他工作时的样子。
那时候,其实厉森曾经偷偷想过,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果然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魅力,像光源般纯粹而吸引人。
不过此时此刻,厉森并没有感觉到这种吸引,只觉得难以接近。虽然是坐在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却好像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明明谁也没有说话,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也许是受这种预感所影响,也或许只是想等对方先开口,厉森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车子停下了,依旧没有人开口。
厉森看看窗外,原来是到了他的住处。
怎会这么快就到了?
厉森突然感到强烈的犹豫,无法决定要不要下车,还是……
忽然,他看见司遥先行下了车,然后绕到他的车门这边,为他将门打开。
因为以前都是自己下车,从没有机会……或者说是没有给过对方机会,来做出这样的举动,厉森感觉很有点怪异,但也还不至于讨厌。
下车后,两人并肩往房子那边走去,来到大门前,厉森取出钥匙打开门,进门之后再回转身,却发现司遥并没有要进来的意向。
于是,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静静对视。风从门外流进门内,将时间也一并带了过去,从两人身边吹拂而过。
大概过了多久,是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个钟头?厉森已记不清。当他忍不住要开口问——你到底要不要进来——的时候,司遥迈脚跨了进来,一手搂住他的腰,脸孔压了过来。
两双唇几乎是撞到一起,厉森还没来得及叫痛,缠绕起来的唇舌已经发不出言语。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唇舌却又分开了,仿佛是从肉体中抽离一般地退了出去。
司遥定定凝视着他,眼神浸氲在夜色里,看起来格外黑暗,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却被模糊在脸部的阴影之中。
「我很想说我明白了,然而……我真的不明白。」
沉重地说出这样一句,司遥毅然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厉森瞪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怎么都回不过神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明白不明白?这究竟是……
轰轰——
汽车的发动声响起的瞬间,厉森脑海中晃过另外一道声音,它是这样说的:
——如果在这一年当中,你想拒绝我,就摘下戒指。我看到,就会明白,我会离开你。
刹那之间,厉森也明白过来。
原来那个人,果然这样想了吗……这家伙!是笨蛋吗?就算说过那样的话,可是刚刚他自己也说——真的不明白。
笨蛋!既然不明白,怎么还问都不问一下?怎么不想想,有可能问问就会明白了呢?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情况叫做「意外」吗!?
厉森咬牙跑了出去,来到大路上,然而已经失去车子的踪迹,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他赶紧拿出手机,拨电话过去,倒是接通得很快,却是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索契餐厅。』
餐……餐厅?厉森差点以为是自己打错,但是看看手机荧幕,显示的确实是那个人的名字,没有错。
等一下……索契?那不是之前他们吃饭的地方?
『啊,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您就是失主吗?』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恍然的语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失主?」厉森愕然。
『是的。听起来您似乎并不是失主本人,不过,如果您遇到失主的话,请帮忙转告他一声,晚上他用过餐后,将电话落在了我们餐厅的座位上。我们会暂时为他保管,请他在方便的时候过来取回。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
对于这个结果,厉森只能是哭笑不得。
电话挂断之后,他想了想,去将自己的车开出来。一路堪称风驰电掣,来到司遥所居住的公寓前。
厉森手里也有这边的备用钥匙,可以进入公寓。但进去后里面却是一片漆黑。他打开灯,不抱希望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果然人还没有回来。
很好,手机丢在餐厅,住处又不回,这下厉森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找人了。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坐在客厅等。以司遥的正常作息,零点之前应该是会回来的。
然而,随着墙上的时钟转过了一圈又一圈,房子大门始终是牢牢关闭着,没有谁来将之打开。
厉森越等越烦躁,又有点担心,很想做些什么,却又实在毫无头绪。他根本想不到司遥这种时间会去哪里,会去做什么。
说到底,他就是无计可施。只能这样巴巴等着,到后来已经没心思再去计算时间,直到他不经意间转头看见窗外,天空中开始泛出一丝鱼肚白。
黑夜已经过去了。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厉森感到神智有些恍惚,也许是一整夜没有合眼的缘故,不过从前他和朋友疯玩起来也会整夜不眠,都不曾感觉到这么的疲倦。
脑子里像是灌了铅,钝闷沉重,而且嗡嗡作响,似乎有很多东西在里面打转,他却一个也抓不住。
他从沙发中站起来,如同游魂似的在房子里飘了一圈,最后飘到大门前,开门离去。
「你觉得呢,哥……哥?」
第二次的呼唤总算将司遥从走神中惊醒,看着那个满脸疑惑地眨着眼睛的女孩,他淡淡笑了笑:「抱歉,我没有注意听。」
「哥,不是我说,这几天你真的很奇怪喔,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吗?」苏瞳也一副费解的语气插话。
坐在他旁边的女孩,也就是先前对司遥问话的女孩——文越,她是跟着苏瞳一起称呼司遥的,她拍拍苏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追问那么多,假如司遥不想说的话。
苏瞳理解她的意思,想想,只能叹气,知道自己的确无能为力。
这两人对他的关心和体贴,现在的司遥只能抱歉。他实在无法回应什么,他甚至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走神,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样。
对于这样的自己,他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应该说,是他有生以来头脑最混乱的一晚。即便在十几年前,他刚刚得知那场空难的消息时,都不曾这么混乱过。当时他毕竟还小,有些东西想得简单,想得执拗,一意孤行,便无所畏惧。
反正那时他已失去一切,已无可失去,便无所畏惧得理所当然。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开始懂得畏惧,畏惧着失去,然而其实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失去。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混乱。
他没有办法思考,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那样开着车,连开了三个多钟头,最终去到苏瞳正在拍戏的那个城市。
其实并不是有意去找苏瞳,只是想走得远一点,拉开距离,给自己一个冷静下来思考的空间。
可惜现在看来,收效甚微。想,还是一直在想,还是没有想出结果。
对比起来或许有点讽刺,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地追逐对方,逼迫对方,然而现在落荒而逃的人却是他自己。
毕竟事情总是在变,人也渐渐在变,处事的方式也会跟着转变。
唯有一件事,他到现在为止都丝毫没有变。
所以说到底,他根本不想放弃。就算心痛过,无奈过,失望过,但其实能够拥有这些心情,也正是他「绝不能够放弃」的证明。
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勾起他这些心情。只是他的心情,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调整。
他原本打算,等到调整差不多了,再回来这个城市,结果实际上他却提早回来。
原因说来有点无奈,这几天,苏瞳所参演的戏分暂时告一段落,得以空闲,加上想念女友,便拜托司遥带他一起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三个现在会坐在一起吃饭。而他们所在的餐厅就是索契。
手机遗落的第二天,司遥已打过电话到手机上。手机本身虽不值钱,手机里存储的很多号码丢了的话却很麻烦。
得知情况后,司遥拜托餐厅的工作人员为他保管手机,当时倒是没想到可以这么快回来取,还顺便给另外两人提供了约会地点。
其实司遥并不想参与这场约会,只是苏瞳非要他也一起,一方面是想和他聊天,另一方面,毕竟苏瞳和文越都是艺人,恋情目前还不便公开。若有司遥这个经纪人在场,烟幕弹就比较好打了。
「哥,我们吃好了。」苏瞳说,旁边的文越也点点头。
在他们之前司遥早已经不动筷子,现在听到他们这么说,意思不言而喻。
「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还要我作陪?」司遥问。
「不要这样讲话啦,我们几个在一起不是也很开心嘛?」苏瞳纵了纵鼻尖,看看文越。后者露出赞同的笑容。
「要不随便去哪里走走好了。」
文越思索着说,「找一个空气好的地方,比方说公园什么的……而且晚上的公园也会比较幽静。」
「我赞成。哥,你说呢?」
「嗯。」
其实司遥又能说什么?反正他不过是陪客。
「我爱你。」
「每当点烟时,请想我一次。」
「我要拥有你,哪怕不择手段。」
「啊……」啊!
厉森被自己的声音惊醒,连忙睁开眼睛,四下看看。
好在头等舱的乘客就那么几个,有的在专心看杂志,有的在听歌,还有的在睡觉,没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否则真是丢人丢到天上。
厉森也是服了自己,只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竟然作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作梦就算了,居然还不知不觉呻吟出来,这简直……
这个白痴一样的猪头究竟还是不是他?他到底还是不是「厉森」?
真是,全乱套了!自从认识那个男人以后,一切都乱套了!可恶……
厉森缓缓吸着气,为了沉淀心情而向窗外看去。视线下望,已经可以看到地面上影影绰绰的灯光,再过一会飞机就要着陆了吧。
此刻他身在从日本东京回程的班机上,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城市了,感觉很轻松,还有一些莫名的期待……
那天之后,已经过去一个礼拜。
在这几天当中,他很烦恼,又有点生气,还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打算怎么样。难道真的会就此消失,再也不会回到他面前来了?
每当他想到这些,就觉得头大如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曾经打过电话过去,但手机仍没有回到司遥手中。除此之外他没有再用其他方式联络司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其他联络方式。
另一方面,他也是有点在闹情绪,有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找。
那个混账家伙,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对他做了一大堆过分的事,对他逼得那么紧,一副势在必得的态度,可现在呢?当他这么烦恼的时候,那家伙死到哪里去了?
就算说,那个人可能也在烦恼,在为难,甚至痛苦……但不管怎样,那至少应该来见他一下吧?
来问他,来骂他,来继续像以前那样逼迫他……都行,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