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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音乐家很辛苦的,你不要看他们弹出很好听的曲子,每天可是要练习十几个钟头,就跟我们用功念书一样。”
“我倒是没想到这点恐怕弹到手抽筋了。上学期才跟你练指挥,手臂就两个礼拜抬不起来。”
“你指挥得很有架势,带我们贸一拿新生杯的合唱冠军。”
“是你调教的啦,我这个指挥只是装模作样,幸亏有你会弹钢琴,又懂合唱,可以教大家一起练唱,不然我当班代的就要去外面找枪手来伴奏了。”
“物尽其用啦。”他笑笑地说。
她又撑着下巴看他,笑说:“我会用一根手指弹小蜜蜂,你看!”她此一比右手食指,开始在看不见的钢琴上自弹自唱,“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来匆匆,去匆匆,做工兴味浓,春暖花好不做工,将来哪里好过冬,嗡嗡嗡,嗡嗡嗡,别学懒惰虫。怎样,弹得对吗?”
她圆圆的指头在月光里跳来跳去,就像在雪白琴键上跳跃,敲出想象的轻脆琴音,叮咚咚,咚叮叮,她是那只快乐的小蜜蜂,在花丛里穿梭歌唱。
简世豪也随她的歌声而开朗,“哇塞!你怎么会弹?键盘位置完全正确。”
杜美满得意地笑说:“我小时候家里有一架玩具钢琴,每天和姊姊敲来敲去,琴键上面写1234567,就是Do、Re、Me、Fa、So、La、Ti看简谱谁都会弹。”
“唉,钢琴老师全失业了。”
“可是上面只有十个键,很多歌都弹不完整,我和姊姊玩腻了,琴键被我们敲坏,松掉了,就丢了。”杜美满手指还在“弹”着,似乎仍在玩着她的小钢琴。
“改天你们到我家玩,我家钢琴让你弹个够,那是平台式钢琴,演奏专用的。”
“哇!”杜美满大眼水亮水亮的,充满了期待,“我可以弹那种钢琴?要不要换晚礼服?穿蓬蓬裙?头发还奇Qisuu。сom书要梳得高高的?”
“你想穿晚礼服弹小蜜蜂的话,欢迎之至,同学一定给你最热烈的掌声。”
两人同时想到这个笨拙的画面,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嘘嘘,别笑太大声,大家都还在睡。”简世豪在唇边竖起食指。
“啊!聊好久了,好困,我们也该睡了。”杜美满站起身,伸伸懒腰,瞧向山头的天光,“咦,天亮了?”
天空灰蒙蒙的,对面山脉飘浮几缕淡烟似的微云,山林仿佛饱含水气,浓浓的绿意几乎将人浸透,金黄色的月亮在不知不觉间,己经转为淡淡的银白。
简世豪望了望天色,“月亮看完了,现在来看太阳吧。”他直接转过身子,仍坐在石椅上,拍拍身边仍然微温的空位,“坐下来看日出,牺牲一点睡眠值得的。”
“喔!”杜美满跳了几步,“碰”地坐了下来,和他一起望向东边的山头,“天还暗暗的,会不会等很久?”
“不会。瞧,山边有红光出来了。”
山后透出一抹红光,像一条珠链般地镶在山顶边缘,把几棵绿树衬托得更加清楚;天空的云彩由灰转白,再渐渐染上淡柔的粉红色,继而深红、亮红,天际仿佛烧起一场温柔的火,红遍了天,也红到了各人的心坎里。
杜美满的心情既兴奋又感动,她就像个初初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以原始的眼光观察一切,处处是美景,事事皆凉喜,梦幻的明亮月光也好,振奋人心的日出也好,全是她青春笔记的彩页。
还有身边的人呢!她转头看了简世豪,他正专注地瞧着山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察觉她的动作,也转过头来朝她一笑。
刹那之间,她的心头剧烈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要喜欢上他了。
聊得来不代表必须喜欢啊!她赶紧从袖子里伸出手掌,揉揉发烫的脸颊。同学嘛!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他的羽毛衣还真暖,都不想脱下来还他了。
简世豪见她奇怪的举动,问说:“还冷吗?”
“早就不冷了,谢谢你的衣服。”
“同学客气什么。”他笑着拉拉她过长的袖子,“看你两只袖子甩来甩去,好象唱歌仔戏。”
她拳头缩回袖筒里,顽皮地以袖口顶住他的腰,“现在不是唱歌仔戏的时候,应该要唱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他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年纪小,志气高,将来做个大英豪。”
太阳迎着歌声,在山头后面绽放金色光芒,天空变得光彩夺目,鎏金似的天幕延伸到无边无际。
“快日出了。”简世豪盯住山头。
杜美满不唱了,目不转睛地等待日出,两个人就像朝圣者一般,神情虔诚。
无声地、突然地,一截日头跳了出来,两人心头也跟着震动一下。
日升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拉到了半空中,山的影子慢慢缩了进去,阳光遍洒大地,鸟儿啁啾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亮;而一顶顶红的、黄的、蓝的帐棚,依然在晨光中酣睡。
杜美满眨眨眼,不再直视强烈的日光,好象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心情非常轻松,她不想讲话,只想享受破晓时刻的宁静——那份属于心的宁静。
简世豪感受阳光的热力,轻轻地哼唱起一首属于太阳的轻快歌调:“Chebellacosaenaiumataesole。L'ariaserenadoppometempesta……”
“唔,你在唱什么?我都听不懂。”杜美满声音含糊地问着。
“我告诉你歌词的意思,很美的。是说一个人看到雨后的阳光,本来他心里很悲伤,但在阳光的温暖怀抱中,他享受到安慰;心中充满了希望,驱散了一切忧伤;我再唱给你听。”
“唔……”
“Osolemiostainfronteato…OSoleosolemiostainfronteate……”
他以脚打拍子,唱了老半天,却不见响应。
很安静,除了虫鸣鸟叫、潺潺溪水声之外,连身边的人也无声无息。
“杜美满,我们是不是该喊同学起床了?”
没有响应。再仔细一瞧,她头低低的,眼睛闭上,正摇摇晃晃地往前点头。
打瞌睡?他笑着又喊:“杜美满,醒喽。”
“嗯……”她向前点个头,再摇摇摆摆地寻找支撑,自然而然靠上他的肩头。
真的睡着了。
阳光晒在她圆圆的脸上,透出两颊健康红润的颜色,长长的睫毛像一排黑羽毛,他知道羽扇一打开,是一对清澈灵动的眼眸,天真无邪,有如小女孩似地,可那脑袋瓜又有他捉摸不到的慧黯——像阳光,像和风,像暖流。
很可爱的同学。他见了她就想聊天,也许是喜欢看她时时流露出的开朗微笑,听她聊身边的趣事吧。
他任她倚在肩头,自己也闭上眼休息,双双倚靠着。
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
第二章
大一新鲜人的日子很快过去,接着是大二繁重的专业课程,每个同学的功课几乎排得满满的,早晚奔波于教室之间,忙过一个学期,大家也习惯了。
春天的脚步来到,年轻的笑容璀璨如新。
“杜美满,我这里有两张“春江花月夜”的票,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听?”
统计实习课时,坐在身边的简世豪用笔敲敲她的桌子,低声问道。
“好啊!”杜美满一口答应,笑说:“又是你妈妈的人情票?”
简世豪有点不好意思,“那些名家演奏会的票,她就自己找朋友去听了。”
“无所谓啦,你如果要我去听古典音乐,我还会打瞌睡呢。”
“上次带你去听巴哈,你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还在笑我!”杜美满气呼呼地。
她那天一太早就有一堂特早体育课,又上了整整八堂课,晚上就在大提琴单调反复的旋律中,像是催眠似地,昏昏然在音乐厅里睡着了。
简世豪笑说:“我知道你累,那个拉大提琴的更应该要自我检讨,为什么马友友可以感动人心,他就只会让你睡觉?”
“你不能怪他,该怪巴哈写出这么沉闷的曲子,几百年来,不知道催眠了多少人,恐怕很多音乐家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哈!”简世豪被逗乐了,“我看你最适合听儿歌,这样就可以像小朋友唱游,边唱边跳,就不会睡着了。”
“唉!我倒是很想起来唱游,统计好难,光看题目就快睡着了。”
“我写完了。”他将两张卷子递给她,“你帮我交上去,商学杯比赛快到了,不赶快练篮球不行,晚上七点到你家接你,我先走了。”
坐在前面的魏婉君立刻转了过来,“简世豪,你借我抄,谢谢啦!”
简世豪拎了背包,笑说:“可别卷子在班上转一圈,又忘了帮我交上去。”
杜美满摆摆手,“我帮你盯着,快去练球,等你们拿冠军。”
等他一定,魏婉君忙拿了卷子,笑嘻嘻地说:“美满,你们两个很聊得来,又老是在一起,要别人不误会都难。”
杜美满摇摇食指,“都是同学,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又没手牵手,光明正大的,谁说同学不能一起聊天、听音乐会?”
“那他为什么不找其它女生?”
“为什么?”杜美满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想通了,“一来他没有女朋友:二来他跟我比较熟,大家像哥儿们,都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那他也可以找男生啊。”
“找男生才危险,这个时代只要两个男生走近一点别人就以为是homo?”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魏婉君又追问。
“为什么?”
杜美满歪着头,想到有一天经过篮球场,看到简世豪一个人练习三步上篮,篮球碰碰跳着,再咚一声投入篮框,明明是一幕动力十足的运动画面,她却觉得他形单影只,像是一个独自玩耍的小男孩。
他很快看见她,朝她举手招呼,露出惯有的大男孩笑容。
是她的错觉吧?父母宠爱、师长欣赏、同学喜欢的他怎会孤独呢?
“喂喂,美满,你睡着啦?还没回答我呢。”
“哎!有什么为什么?婉君,你问题真多,他有两张票,分一张给同学,道理就这么简单。”
魏婉君咕哝一句:“他怎么不分给我?”
“你叫陈志明请你听音乐会啊,简世豪才不会破坏你们两个呢。”
“我发神经才叫陈志明请!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抄实习了。”
“你快抄,抄完给我对答案。”
杜美满咬住铅笔,继续解统计题目,但那些符号和数宇又令她陷入苦战。
想到今晚的音乐会,她心情立刻放松。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简世豪邀她上音乐厅,也会找她一起去看学校的免费电影,有时候在图书馆遇上了,就坐在一起讨论功课。姊姊笑她说:情侣也不过如此。
他们像班对吗?杜美满以手支颐。要说她对简世豪没感觉,那是骗人的;但是好感归好感,他们成日混在一起,一举手一投足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这是哥儿们的豪情,绝不是男女的爱情。
而且他还比她小,她是不会找个弟弟谈恋爱的。唉!可她左等右等,为何没有英俊成熟的学长来追她呀?
清爽的春天夜晚,空气中飘荡悠扬的丝竹曲调,人们三三两两走出音乐厅。
杜美满兴奋地说:“简世豪,今天节目不错耶,各种国乐乐器都有介绍,还听到很多耳热能详的曲子,安排得很有系统,弹得又好听,我可没有睡觉。”
简世豪笑说:“很难得喔,不过你睡着也没关系,我会叫醒你。”
“太麻烦了,你干脆找个不会打瞌睡的女生陪你听音乐会。”她试探地说。
“我可不是找人“陪”我,我们是“一起”来听音乐会。”
“这有什么差别?我看下次我把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