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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尽年光-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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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锺内,他的这个认知便被无情地颠覆了:原来这个敢於得罪更年期班主任的英勇男人,竟然,不是他的爸爸。“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究竟还想带著这孩子瞒我多久!?”爸爸的声音是小迦祈迄今为止听过的,前所未有的狂暴,“让我帮你养孩子,你他妈打算得还真是周到,啊!?”
  妈妈站在爸爸面前,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是一派冷然。她没有害怕,没有发抖,她甚至没有退後。她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後微扬起下巴,淡淡看著眼前正处於暴怒中的丈夫。“当初是谁说的,无论我变成什麽样,都会爱我要我疼我的。”她这麽说著,可却很不相符地露出了一个几欲作呕的嘲讽表情。“我说过我是说过!”爸爸暴喝出声,“可这不是让你带著别人的孩子嫁给我的理由!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哈!没错,不要给脸不要脸。”妈妈的声音突然压低,变得极其冷,也极其狠,“这世道果然变了,强奸犯竟然还有脸跟受害者说,不要给脸不要脸!”“是!是我他妈的强奸了你!可你竟然还有脸以这破身子去对别的男人张开大腿,甚至还带个野种回来说这是我的孩子,愿意跟我过一辈子!这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你给我闭嘴!小迦祈不是野种!”妈妈像是一只突然受了刺激的刺蝟。她立马竖起全身的利刺,尖声开口,“他的孩子不是野种!不是!”
  爸爸一愣,随即大声冷笑:“哈哈!看看看看,本性终於露出来了是不是!”他一边说著,一边阴鸷地逼近一步,钳住妈妈的下颚,恶狠狠地说,“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咳咳……”妈妈痛苦地咳嗽几声,抬头时,却冲著爸爸微笑了一下,眼神轻蔑,“你不知道,你永远都别想知道。”然後双方开始进入狂怒状态,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地大声争吵,甚至动手打起来。
  而那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野种的严迦祈,此时此刻正蜷缩在阴暗的墙角里,满脸惊恐地看著眼前剑拔弩张的父母亲,难以抑制地低声哭泣。
  他已经不小了,不小到,足以让他明白,野种究竟是个什麽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他不是爸爸的孩子,可妈妈不告诉他,他究竟是谁的孩子。
  所以他是野种。
  那一天是怎样结束的,他确确实实已经忘记了。记忆出现了一天的断层,後来的他只记得,那天之後,妈妈牵著他的手离开了那个,他已经生活了十一年的家。
  然後他转了学。後来严迦祈在初中时听说自己那时的转学还在学校里引起了一场长达几天的小轰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离开,是和陈臻的离开,连在一起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笑,然後一边摆手一边埋下头,继续证明作业本儿上的全等三角形,说道,怎麽可能,只是巧合,没有关系的。当然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们是无论如何都等不起来的,两个孤独的三角形。当然他也曾经试图接近过陈臻,可是他的方法没有对,不仅没有给他温暖,还用自己的尖角,深深刺伤了他倔强的自尊。不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就在不得不离开实验一小的前几天,严迦祈还是特意找了一个无人的中午,坐在阳光遍地的教室里,默默看向陈臻当初的那个位置。
  那儿空了,而他现在坐的这儿,也将很快便要空下去。光影上下沈浮,如同这段动荡不安的岁月。
  严迦祈转头看看窗外的天,耀眼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不过这些柔软的光束倒是让他乐观了起来,想,或许还可以再遇见。
  毕竟流光似水,四季轮回。而春夏秋冬,无论如何,总是会有那麽几个豔阳天。
  灿烂明媚,一如当年。────────────────────────────────────呼──这一章好长好长好长好长的说……(对!求表扬!)於是,这章完了以後下章会久点再发了,因为下周一共有三门考试!!!令人发指……小初这时候放上这一章,也算是赚点人品……求不挂科%》_不能使用特殊HTML另外要说的是,小初知道在《跟班》里小臻貌似是在十一月的时候转过去的……不过这里改成了下学期,因为小初恶趣味地想要春光!……亲们就不要深究了……O(∩_∩)O谢谢

  流尽年光(四十九)

  第四十九章
  尽管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严迦祈还是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竟然会连这个黄金周都没能挺过去。或者照余音自己的说法是,熬。
  失去了挚爱,生命之於她,分分秒秒,都是如刺的煎熬。
  严迦祈是在第六天的傍晚,在出病房去买了一碗清粥回来之後,被突然告知母亲过世的消息的。而那时他正端著那碗热气腾腾的香粥,怀著在离开江臻後第一次难得拥有的喜悦心情,踏脚迈进了病房里。
  几个熟悉的主治医生都神情严肃地围站在病床四周,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著什麽。严迦祈听不到,不过就算他能听到,估计他也听不懂。
  他听不懂。可是他知道,他即将要面临的事实,一定是既残酷又丑陋。
  听见门口的响动声,几个主治医生都慢慢转向门看著他。那些隐藏在镜片棱光背後的复杂眼神,让严迦祈尽管捧著暖人的粥盒,可却依然觉得刺骨的冷。他张张嘴想告诉他们他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用再说了,可是他拼尽全力发出的音节,却尽数被眼前的雾气所湮灭。“严先生……节哀吧。”一瞬间,天旋地转。严迦祈世界里的最後一个支角,也由此轰然倒塌,只泛起尘埃嫋嫋。
  医生们早已看多了生死,也自然看惯了严迦祈此刻的表现。因此他们都轻车熟路,一个接一个地侧身离开。可他们路过他身边时的每一句“请节哀”,都让严迦祈忍不住地想要把手中的热粥,狠狠泼上他们的脑袋。
  他知道他会哀,可是他更知道他不能节。那种硬生生从骨血里撕扯,然後分离出来的感觉,一生一世,都是流动的伤,永不愈合。
  医生们终於都走出去了。严迦祈眨眨眼,把眼睛里的雾气都挤出去。然後他抬手关了灯,捧著香气扑鼻的热粥,靠著坚硬的门背,慢慢,慢慢地蹲下来。
  他开始吃。一小勺一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只是难免逃不掉,越吃越冷的命运。
  吞咽的间隙,他会抬起脸看看那张几米开外的病床,然後恍惚地想到,就在几十分锺前,妈妈还躺在那上面,笑意盈盈地对著他说,想要喝医院东门外的清粥。
  一想到这里,严迦祈便痛苦地埋下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原来阴阳相隔,也只不过是买一碗粥的时间。
  他确信那时不是回光返照,妈妈轻柔的声音,红润的脸色,闪光的眼睛……无论哪一样指标,都让他倍受鼓舞,极尽欢心。他想,妈妈在一天一天地好转,而他现在也有钱了,他们不用再看爸爸──或者说是严家的脸色和心情,妈妈更不用再忍受爸爸几十年如一日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的反复追问。他们可以离开这家医院,甚至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谁都不认识也谁不都在乎他们的地方。去一个,不会再说他妈妈是傍大款的贱货,也不会再说他是没人要的野种的地方。
  这是严迦祈自十二岁起便深植於心的,一个天真却卑微的渴望。
  喝掉最後一口粥,严迦祈把碗勺往旁轻轻一放,然後慢慢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臂弯里,静静地哭了。当手臂接触冰冷的那一秒,他终於确信并且承认,他的母亲,是自愿离开的。【我并不遗憾生命短暂,相反我很庆幸,我已经看到了苦难的尽头】
  严迦祈在电光石火间想到了当初母亲对他说过的这一句话。他茫然了好一阵子,却在猛然尝到唇角苦涩的泪水时,忽而眉宇一展,竟傻傻笑开了。而後终此一生,他也再没能像此时此刻这般,如此深刻地读懂了这句话。
  看不到苦难的尽头,那就自己给自己一个尽头。如果命运曾经多次无情地捉弄过你,那麽至少在这一次,你可以狠狠地报复它,而不用战战兢兢等待它最後的施舍。
  是的,是这样的。严迦祈往臂上使劲儿蹭蹭脸,粗糙的衣料磨得他的脸火辣辣得疼。但唯有这疼痛能让他清醒地想到,他的母亲走得像一个战士,而并非那些人口中的贱货,或者懦夫。其实明明只是因为他们怕死,所以他们才要如此歇斯底里地诋毁自杀者的勇气和付出。
  死者自然是不能和他们争辩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占了上风。然而这其中究竟对错几许,恐怕只有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和了解。
  当然这样的看法难免有些消极和偏颇,或许别人会由此认为他思想不对三观不正,然而对於严迦祈来说,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生命的真相,思考人生的本质。在这片迷雾一般的黑暗中,他紧紧环抱住自己,猛然感觉自己又一次长大了──这是他继十一年前知道自己是野种之後的第二次成长洗礼。
  而现在,他在很认真很认真地思索:他的世界已经空了,那他到底,还有没有必要活下去。
  不过上天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略显惊悚的问题。因为仅仅十多分锺後,严迦祈就感觉到自己背後的门被敲得砰砰砰乱响。而那力气之大,简直磕得他的背生疼。
  因为蹲得时间太久,刚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严迦祈不仅腿脚发酸,脑袋还好一阵充血,眼前尽是一片令人晕眩的黑暗。他使劲儿摇了摇头,这才好不容易终於扶著门把靠著门背,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他当然知道外面会是谁。他刚刚都甚至还在想,以那人和这里的医生的交情,他怎麽会还不快快飞奔而来呢。可是……严迦祈抬头看看挂锺,又难免隐忍地苦笑了笑,同时无比酸涩地想著,可是他现在来,倒也还算对得起他曾经跟妈妈说过的那一系列肉麻情话了。没错,来人是他的父亲──不过当然了,如果他现在还像这样去称呼这个男人的话,那他就难免显得有些可笑可悲又可叹了。
  严迦祈深深呼吸了一口,拳头落在身侧,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最後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打开了门。
  然後他看见了他。而时光在那一刻,也仿佛经历了一瞬间的静止。他想起了很多事,从小到大。从他理所当然地叫他爸爸,到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叫他爸爸──严迦祈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因为现在的他细细想来,其实他这二十三年的岁月若是要像划分段落大意一样地给出个结构分析的话,那麽这应该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样想著,一阵极致的酸涩却猛然从他的鼻腔袭来,直往上冲。严迦祈扶著门框的手轻轻颤抖著,他甚至仿佛遭遇重击一般,竟还忍不住踉跄著,往後倒退了小半步。
  原来,只有站在很远很远的前方遥遥回顾,人们才能真正看清,在那麽些所谓漫长的时光里,自己究竟经历了什麽。都以为旅途那麽长,痛苦那麽多,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可能,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的变换更改罢了。
  良久之後,等严迦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他才终於半低下头,苦闷地惨笑了两声。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面对这个再也不是,也从来不是他的父亲的男人,他想,他永远不会有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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